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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一顿,又补充道,“你两脚踩在窗户下面的台子上,这种身手实在一点也不高明。如果你不小心的话,就会摔断你那根不值钱的脖子,还会压坏好些珍贵的花朵。”
站在窗边的那个人,此时心中担心的也正是这件事,但却认为那两个形容词应该交换一下。他吃力地说:“既然这样,那你能不能把防盗幕关掉,好让我爬进去?”
“你苦苦哀求也没有用,”艾嘉蒂娅说,“我想你也许闯错了地方。因为我可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孩,这么晚还会让陌生男子进入她们……进入她的卧室。”她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眼睑微微下垂,露出了一个性感的神情——或者应该说,模仿得实在过分惟妙惟肖。
一时间,那名年轻男子脸上的顽皮神色消失无踪。他喃喃问道:“这里是达瑞尔博士的住宅,对不对?”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喔,老天啊——再见——”
“如果你要跳下去的话,年轻人,我就马上按下警铃。”(“年轻人”是她故意选用的讽刺字眼,用来表现自己的世故与练达。因为在艾嘉蒂娅精明的眼睛看来,这家伙显然至少有三十岁——对她而言,实在是很老了。)
僵持了一会儿,那人又用严肃的声音说:“好吧,我问你,小姐,如果你不要我待在这里,又不准我走的话,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我想你可以进来。达瑞尔博士的确住在这里,我现在就把防盗幕关掉……”
“年轻人”先探头向房间内仔细看了看,然后才将手伸进窗内,一挺身钻了进来。进屋之后,他故意使劲拍着膝盖上的灰尘,仿佛在做无言的抗议,然后又抬起通红的脸孔对着艾嘉蒂娅。
“如果有人发现我在这里,你确定你的人格与名誉不会受损吗?”
“如果这样的话,你的人格与名誉受到的损害,绝对会比我严重得多。因为只要一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我就会立刻大吼大叫,指控你强行闯进我的房间。”
“是吗?”他故意以谦恭的态度问道,“可是防盗幕是你自己关掉的,这一点你又要如何解释?”
“哼!那还不简单,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防盗幕。”
那人的眼睛睁得老大,看来真的发火了:“那是唬人的?小丫头,你今年多大了?”
“嗯,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没有礼貌的问题,年轻人,而且我也不习惯被人称作‘小丫头’。”
“这点我不怀疑,你也许是骡的祖母化装成的。在你还没有呼朋引伴,准备对我动用私刑之前,我是不是应该赶紧溜走呢?”
“你最好别走——因为家父正在等你。”
那人的表情再度变得谨慎万分。他扬起一道眉毛,轻声问道:“哦?有人跟你的父亲在一起吗?”
“没有。”
“最近有人来拜访过他吗?”
“只有卖东西的小贩——还有你。”
“有没有发生任何不寻常的事?”
“只有你。”
“饶了我吧,好不好?不,别饶我,告诉我,你怎么会知道令尊正在等我?”
“哦,那还不简单!上星期他收到了一个私人信囊,只有他本人才能开启的那种,里面有一张会自行氧化的信笺。你知道吗,他还特别把那个信囊丢进垃圾分解器中。昨天,他主动放了波莉一个月的假——波莉是我们的女佣——让她去探望住在端点市的姐姐。到了今天下午,他又在客房里整理床铺。因此我就晓得他正在等什么人,却故意不让我知道,平常他什么事情都会告诉我的。”
“真的!我很怀疑他需要告诉你什么事,我认为他根本还没说,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通常都是这样的。”说完她就笑了,并且开始感到轻松自在。这个来访的客人年纪虽然不小了,不过外表看来十分出色,有着一头棕色的卷发,还有一对深蓝色的眼睛。也许,她想,等自己年纪够大的时候,还能够再遇到类似的人物。
“可是,”那人又提出了一个问题,“你又怎么知道我就是他要等的人?”
“唉,还会有谁呢?他神秘兮兮地在等一个人——我想你应该懂我的意思。然后你就鬼头鬼脑地来了,而且还想从窗户爬进来。如果你有一点常识的话,就应该知道该走到前门去叫门。”她突然想到一句自己很欣赏的话,立刻脱口而出:“男人全都这么笨!”
“你倒蛮有自信的嘛,对不对,小丫头?不,我是说‘小姐’。你知道吗,你说的可能完全不对。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被你搞得一头雾水,而且据我所知,令尊等的不是我而是别人,那你又该怎么办?”
“哦,我才不信呢。我可没有一开始就让你进来,直到看见你把手提箱丢下去,我才改变了主意。”
“我的什么?”
“你的手提箱,年轻人。我可不是瞎子,你并不是不小心,而是故意把它丢下去的。因为你先向下面看了一眼,估计它会落在哪里,等你确定它会掉进树篱里面,不会被别人看见,这才把手提箱丢下去,然后你就再也没有向下望一眼。既然你故意不走前门,而准备从窗户爬进来,就表示你不太敢确定是否找对了地方,所以想先观察一下。而当你被我发现之后,你首先想到的是手提箱,而不是你自己的安危,这就代表说,你把那里面的东西看得比自己更重要。现在既然你人在屋内,而手提箱还在屋外——这一点我们都心照不宣,你也许根本就无计可施。”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实在需要停下来好好喘口气。那人乘机回嘴道:“不过,我也可以把你勒得半死,然后逃出去,再捡起手提箱远走高飞。”
“不过,年轻人,我的床底下刚好有一根棒球棒,我可以在两秒钟之内抓到手里,而且我是一个很强壮的女生。”
僵持了好一阵子,“年轻人”终于以做作的礼貌口吻说:“既然我们这么谈得来,我想应该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裴礼斯。安索,你叫什么名字?”
“我名叫艾嘉……艾卡蒂。达瑞尔,很高兴认识你。”
“好的,艾卡蒂,现在你能不能做个好心的小女孩,去把你父亲叫来?”
艾嘉蒂娅愤愤地抬起头说:“我可不是小女孩,我认为你这样说相当没有礼貌——尤其是拜托别人帮忙的时候,更不应该用这种称呼。”
裴礼斯。安索叹了一口气,改口道:“说得好——请问你能不能做一个好心、善良、可爱的老妇人,为我前去将令尊请过来?”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不过我会去叫他的。可是别以为我会把视线从你身上移开,年轻人。”说完。她就开始用力踏地板。
走廊处随即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卧室的门就被猛力打开。
“艾嘉蒂娅——”达瑞尔博士吼到一半便煞住了,他轻轻吐了一口气,然后问道,“先生,你是谁?”
裴礼斯赶紧站起来,样子显然松了一口气:“杜伦。达瑞尔博士?我是裴礼斯。安索。我想你已经收到那封信,至少令嫒告诉我你的确收到了。”
“我女儿说的?”他皱起眉头,用责备的眼光瞪了艾嘉蒂娅一眼,却看到她正张大眼睛,露出一副无懈可击的无辜状,于是马上将严厉的目光又收回来。
过了好一会儿,达瑞尔博士终于再度开口:“我正在等你呢,请跟我下楼来好吗?”说到这里他突然打住,因为他看到旁边有个东西正在闪动,此时艾嘉蒂娅也注意到了。
她赶紧扑向那台听写机,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她父亲就站在机器旁边。
他以温柔的口吻说:“你一直都开着喔,艾嘉蒂娅。”
“爸爸,”她难为情地尖叫道,“看人家的私人信件是很不礼貌的行为,看人家的私人谈话记录就更不用说了。”
“啊,”她父亲说,“可是这个‘谈话记录’,却是你跟一个陌生男子在卧室里录的!身为你的父亲,艾嘉蒂娅,我必须要保护你。”
“噢,天哪!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裴礼斯突然笑道:“喔,就是那么回事。达瑞尔博士,这位小姐正准备指控我许多罪名,即使为了洗刷我的冤屈,我也必须坚持请你读一读。”
“噢——”艾嘉蒂娅强忍住泪水。竟然连父亲也不相信自己,而那台可恶的听写机——如果不是那个笨蛋傻傻地摸到窗口来,她也不会忘记把机器关掉。现在,父亲一定准备发表长篇大论,告诫她什么是年轻女子不应当做的事。看来,好像根本没有什么是她们应当做的,也许只有上吊自杀是惟一的例外。
“艾嘉蒂娅,”她父亲以温和的语气说,“我认为,一个年轻女子——”
来了吧!她就知道,她早就知道。
“——不应该对一位比自己年长许多的人,说话这么没大没小。”
“可是,谁叫他要到我的窗户旁边探头探脑?一个年轻女子总有隐私权——现在你看,我得从头再念一遍这篇可恶的作文。”
“他爬到你的窗边究竟对不对,并不是你应该管的事情。你根本就不该让他进来,应该立刻通知我——尤其是你,认为我正在等他。”
她以撒娇的口气说:“你不见他也好——这个傻瓜。如果他一直这样子飞檐走壁,而不从大门进出的话,迟早会把所有的秘密都抖出来。”
“艾嘉蒂娅,自己不懂的事情,就不要多嘴。”
“谁说我不懂,是关于第二基地的事情,对不对?”
她这句话一出口,立刻带来好一阵子的沉默,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腹部在微微抽搐。
然后,达瑞尔博士轻声问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可不是从哪里听来的。除了这事,还有什么值得这么神秘兮兮的吗?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安索先生,”达瑞尔博士说,“我必须为这一切向你道歉。”
“喔,没有关系。”安索用不大诚恳的语气答道,“如果她将自己出卖给邪恶的力量,那也绝不是你的错。我们离开这里之前,我还想再问她一个问题,希望你别介意。艾嘉蒂娅小姐——”
“你想要问什么?”
“你为什么认为爬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