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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国际化大都市的警方特别工作室主任,被指控和恐怖组织有关,而且,这个恐怖组织,最近还“成功地爆炸了一架客机,造成超过三百人死亡,罪大恶极”,那自然是轰动世界的新闻。
这种官司,一审经年,黄堂虽然在大亨等人一力主持之下,可以“交保候审”,可是条件也十分苛刻,不但保释金是天文数字,而且,他还要随身佩戴“警方监听仪” 这种电子仪器,可以使警方二十四小时知道他的活动范围。当然,警方在总监的亲自命令下,对他的一切行动,进行了严密的监视,他和一个失去自由的犯人,几乎可以划上等号了。
他身受如此,对我的误会,自然加深,我明知很难挽回,只好暂时搁一下再说。
在这期间,我和白素不止一次,讨论那巨人的“双程生命”这种奇诡莫名的现象。但是和最初一样,观念之上,都混淆之至,有时,像是挑到了一些头绪,可以顺此发展下去,可是,立刻又有一个足以推翻这个头绪的疑问产生,那头绪又不成为头绪了。
这种情形,在过往我们的讨论中,曾一再出现,我也都记述过了。既然没有新的发展,那么也自然没有必要加以重复。
却说在若干日之后,我和白素又讨论起来,我忽然想起一个久已想问,但却一直没有问的问题来。
我直视著她:“这四巧堂的手语,如此复杂,你是如何学会的?”
我这样问的时候,态度自然很是紧张,所以白素也可以体会到问题之后的潜台辞:你还有多少花样,是我完全不知道的?
白素笑了一下,却是答非所问:“你不觉得,我们讨论来讨论去,一点头绪也没有,是不是应该找一个有见识的人,去请教一下?”
我道:“我早想过了,找 ”
说到这里,白素道:“找爸爸!”
我则道:“找令尊去!”
两人心意一致,莫逆于心,我对于刚才的“严词责问”,不禁大感惭愧,挥了挥手,表示那问题,不必提也罢!
白素也居然真的没事人一样,当我没有提过,并不作答。
这倒使我有些纳闷:莫非其中真有甚么隐秘不成?不过,我立即用力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抛开。白素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意一样,望著我微笑,更显得高深莫测。
于是,我们就启程去找白老大。
到了法国,见了白老大,把情形说了一遍。在我和白素叙述之际,他老人家闭著眼睛,一面喝酒,一面在树荫下乘风凉,只是不时发出一些语句做为反应,例如“啊!四巧堂”、“真不可思议”、“那地道,只怕是找不到了”之类。神情则不一,一下子蹙眉,一下子微笑。
等到讲完,他叹道:“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你想得到的事情都有,还有不知多少,是你想也想不到的。双程生命,嘿嘿,若是叫我老头子再活回去,这可要我的命了,宁愿早点到阴司去做鬼还好!”
白素有一个心愿,一直希望她的父亲,能和她母亲一样“成仙”,但这种事岂是强求得来的,想起纵使百年,也难免一死,不免伤感。不过话说回来,白老大的感叹,大是有理,要是再活回去,也实在太难以想像了。
白老大又听了我们所作的种种推测和假设,他双手一摊:“我没有补充,应该说,我无法有补充。这种事,只好囫囵接受事实,连想也不必多想,愈想愈是糊涂,因为它和我们的逻辑观完全不合,使我们的脑部,无法运作,自然得不出任何结论来。这情形,就像你违反了电脑的操作过程,不可能得到甚么一样!”
白老大这样说,倒很能说明我们在这件事上,摸不著边际的情形。
他忽然又道:“这种事,我猜想,以前发生过好多次了!”
他这句话,倒真有点石破天惊,我和白素都为之愕然。白老大“呵呵”笑著:“在古代的笔记小说之中,多有记载著,某处忽然出现了一个怪人,或僧或道或丐或普通人,看起来疯疯癫癫,说上许多莫名其妙,人人难明的话,然后一下子就失了踪影,可是他所说的话,后来应验了。这种记载,是不是很多?”
凡是看过些中国古代笔记小说的人,都可以知道,像白老大刚才举例的那种记载,多至不可胜数。
我明白白老大为甚么提出它们来,我道:“这些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人,全是……双程生命之中,正处于回程生命的人!”
白老大道:“你看,是不是可以如此理解?”
我大是叹服:“可以,太可以了!他们所作的那些‘预言’,全是他们经历过的事,就像那巨人知道有空难一样,当然后来都一一应验了。”
白老大伸了一个懒腰,忽然问我:“你难道不奇怪,何以阿素竟然会四巧堂的手语?”
我有点悻然:“我问了,她不肯说!”
白老大哈哈大笑,白素过去,搂住了他的脖子,父女二人,笑作一团。白老大边笑边道:“她六岁那年,我为了要探知四巧堂的机密,命她扮做又聋又哑,被四巧堂发现收留,她在四巧堂高手的抚养下,过了一年多,还有甚么学不会的!”
事情说穿了,再简单不过。可是命一个六岁幼女,扮做聋哑,混入四巧堂去,这种犯江湖大忌之事,其中的凶险万状,我只能设想百分之一,已是背脊冒冷汗。
若论胆大妄为,白老大可算是天下第一了!
白老大笑声陡止:“你在心中骂我甚么?”
我老实道:“胆大妄为,天下第一,八字而已。”
白老大大是高兴:“好评,刻在我的墓碑上!”
夕阳渐西沉,一时之间,三人都静了下来,顿觉宁静无比,这一日也就过去了。后记:一位物理学家的来信
这个故事记述完毕之后,我却迟迟没有发表,原因是有个关键一直困扰著我。今天接到了一位物理学家的回信,才终于令我茅塞顿开。(这位物理学家举世闻名,是个残而不废的奇人,我也是不久前才和他结识。由于那段经过太过匪夷所思,而且有些疑点尚未解决,所以我至今未曾整理出来。)
因此,我决定将这封信做为这故事的后记,以下就是信的内容。亲爱的卫君:
来信收到,您所叙述的确实是个罕见现象,不过我要强调,它在理论上绝对成立。
根据量子力学,一切物理都是量子化的结构,换句话说,全都拥有最小的单位,甚至时间、空间亦然。我们通常感到的连续性,其实只是一种巨观的错觉。因此之故,正向和反向时间轴的“交点”,并非真正一个没有大小的点,而应该是一个区间。若将两个时间轴想像成两条带子,就不难理解其中的意义。
唯一的问题是,时间的基本单位尺度极短,这个所谓的“蒲郎克时间”,数量级只有十的负四十三次方秒。它为何会无端暴涨了十的四十八次方倍(根据您的叙述,那人在正向时间轴存在了一整天),则是一个较难解释的现象。话又说回来,在我所钻研的量子宇宙学领域中,某些事件虽然机率极小,只要不等于零,它就绝对有可能发生。
希望以上的说明对您有些帮助,代问候嫂夫人和令千金。
PS:请转告温宝裕先生,我们已经收到他的申请表和读书计画,他很有可能获得全额奖学金。像他这种想像力极端丰富的青年,最适合学物理不过。我甚至期望有朝一日,他能成为我的子弟。
您忠诚的朋友
S W H
草于剑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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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备注:第 3196 行,长毛象猛“马”,本为“狗…句+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