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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珊取出笔纸,先写王晶晶三字,然後几支箭头开去,“这是她父母,这是
R ,这是杨汝得,」停一停,「她父母身後有梅以和律师——」
「不,」周元忠忽然取过之珊手中的笔,「应以杨汝得为中心,这是你母亲,
这是梅以和,这是刘可茜,这是王晶晶,这些女子,都恨他。」
「你是警察,说话小心点,家母从不恨人。」
周元忠自顾自说下去:「除出你,人人都要杨汝得好看。」
「你只怀疑女人,不疑心男人?」
啤酒喝光,他们再叫。
周元忠抬起头来,「你说得对,与杨汝得最接近的男人,是谁?」
甄座聪。
之珊心里咯地一声。
「他们一直有歧见,甄氏尤其不喜你父在办公室里应酬女友,可是杨汝得认
为,一个中年人要慑服年轻女子,最好叫她看到他在工作岗位上权威。」
之珊忍无可忍,「你从甚么地方取到这种小道消息?」
他取出电子手账,查了一查。
“青周刊去年三月十日第七O 八期访问实录。」
之珊无言。
「今日杨汝得因谣言退出,最大得益人是谁?」
之珊猛地抬起头,「我。」
「是,杨之珊,你。」
之珊看着周元忠,「你不是怀疑我设计推倒亲父,获取权益吧。」
周元忠摇头,「你头脑太简单,不会设计害人。」
之珊又喝尽一杯啤酒,「别小觑我。」
不擅喝的她觉得整个人轻松了,有点兴奋,又有点感慨,难怪父亲五点钟就
开始喝威士忌加冰,原来酒精有这种好处。
「之珊,想一想,你最听谁的话?」
「妈妈与姐姐。」
周元忠微笑。
「你笑得很奇怪,内里有文章。」
“一个女人果然对爱人死心塌地。」
之珊脸色变了。
「你说谁?」
「我并没有点名。」
之珊站起来,「你隐射甄座聪。」
周元忠一声不响。
之珊生气,站起来想走,但是脚步忽然不听话,摇晃起来,左右摆,走不成
直线。
她在楼梯口扑倒。
周元忠跑过去扶她。
连侍者都抓头奇说:“三瓶小啤酒,就醉倒了。」
之珊头脑还算清醒,伸手推开他们,不许扶。
我杨之珊今日爬也要爬回家去。
第五章
可是那道十多级的楼梯今日像是存心要开她玩笑,她爬上去,又滑下来,终
於呻吟。
周元忠看不得她吃苦,弯下腰,抱起她就走。
到了街上,他轻轻放下她,楼着她腰,一步步往停车场走去。
之珊听见他说:「有心事的人醉得快。」
他知她有心事。
被聪明的周元忠猜到了。
周这个人相貌平实,内里却是个鬼灵精。
他驾车送之珊回家。
一按钤,母亲出来应门,「咦,怎么喝醉了。」
「伯母,朋友生日,之珊一时兴奋,喝多了两杯。」
「你请进来坐一会。」
「那我打扰了。」
他把之珊轻轻放床上,掩门。
之珊四肢已不能动弹,但是耳边却听到母亲与客人的对话。
「伯母,佣人呢?」
「今晨我请她立刻走,我无意中听到她在电话里向人报告我们母女的行踪。」
周元忠呵了一声。
之珊心中明白,这能干的佣人从甄座聪家借来,甄的嫌疑又放大一倍。
“…之珊不懂事,你教教她。」
「不敢当。」
「你家里还有些甚么人,几岁了,喜欢吃甚么?」
之珊渐渐睡去,终於甚么部听不到了。
凌晨醒来,母亲进房叫她喝香浓的玫瑰普洱茶。
之珊有点心酸,「谢谢妈妈。」
「我已叫之珩两夫妻回来到杨子帮忙。」
「他们怎么说?」
「之珩比你聪明,知道这次回来有好处,自然立刻动身。」
「妈,我把股份让给她。」
「公司股份不是烫手山芋,何用急急甩手。」
「妈,你都说之珩聪明。」
「之珊,那甄座聪为甚么派奸细来打听我们母女说甚么做甚么?」
「女佣又听不到甚么。」
「你一直帮着这个人。」
「佣人都喜欢说三道四,你别多心。」
「之珩来了会照顾你,我再也不理你们的事,我自顾自享清福。」
说得再好没有。
电话响了,之珊一听那声「喂」就知道是周元忠。
「醒了?是因为失恋才喝醉的吧。」
之珊没好气,「有你这样的朋友,谁还需要敌人。」
「反应激烈,可见我说对了。」
「失恋关你甚么事?」
「对你无益的事,失去反而有好处。」
「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没好处?」
「之珊,红周刊已经刊出R 的故事。」
「不稀奇,明日青周刊又有更激新闻,他们要置我父於死地。」
「可是,听说杨子的生意不退反进。」
「我要梳洗回公司,不与你多说。」
一照镜子:肿眼泡,灰紫脸皮,之珊掩脸呜咽,红颜禁不住考验已经老了。
母亲在收拾行李,她说:「之珊,送我去飞机场。」
「是。」
家人来来去去,她的头都昏了。
之珊换上便服,先送母亲,再返回市区,已经去掉一个上午。
回到公司,问过业务,她打开书本温习,天生的读书人多数有一个本事:一
见功课心绪自然清凉,整个下午埋头苦读。
肚子饿了,之珊出来找下午茶,看见茶房有椰丝蛋糕,不管是谁的,吃了再
说。
她几乎把整张脸都埋进蛋糕里,鼻子上沾了奶油,有人伸过手指,替她揩净。
之珊知道那是甄座聪。
她不出声。
茶房里有一架电视机,同事正围着看时事清谈节目。
之珊立刻明白是甚么一回事。
只看见一个端庄的女子从容地回答记者访问:「是,我也是杨汝得的学徒,
我叫刘可茜。」
正当之珊觉得事情已经不能再坏的时候,天色忽然转为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刘可茜回来了,她公开指证杨汝得。
她稍微提高声线:「杨汝得一向利用职权玩弄女性。」
众同事嗡嗡声。
有人不服,轻轻说:「小姐,你早已过廿一岁,你情我愿,谁玩弄谁,别说
得那么难听。」
「真是,穿金戴银,不知从何而来。」
接着,大家听见记者问:「刘小姐,你也不是十八廿二了,一早知道他是有
妇之夫,为甚么还一头撞过去?」
之珊喝采:「问得好,本市记者水准大有进步。」
「他暗示我会很快离婚,我等了三年。」
「也许,这是你估计错误?」
「不,他另结新欢,她就是王晶晶,这一番,他脱不了身。」
同事们议论纷纷。
「刘女士,你为甚么到今日才现身?」
有人嗤一声说:「因为到了今日,她才明白,甚么叫做终身无望。」
之珊这时提高声线:「还有工作等着要做呢。」
同事们才二散开。
之珊叹口气。
甄座聪把手搁在她肩膀上,她含蓄地退开。
她一言不发回到自己房间,捧着咖啡杯,看向窗外。
她发觉事情有了奇异的发展:社会开始反过来同情杨汝得——这么多女人出
来指证他无良,反而使人怀疑,喂,他到底有没有这样坏?她们又有何企图?
周元忠打电话来说:“这叫做物极必反。」
「你也发觉了。」
“今日的媒介不易控制,电视台记者胡月媚质疑:「刘女士,我们查得你已
收取巨额金钱,协议分手,为甚么此刻又作不平鸣」?」
「问得好。」
「之珊,你同刘可茜可熟?」
「熟得知道她是一个不可救药的笨女人,她原本可以置身度外,现在又回到
火场来,不知为甚么。」
「可能受人指使。」
「有理智的成年人应知个人去向。」
「也许,她非常憎恨杨汝得。」
“一个人怎可勉强另一人终身爱他。」
「刘可茜在盘问下一直显得相当镇定。」
「可是,仍然是为怨妇二字现身说法。」
周元忠建议,「出来喝一杯慢慢谈。」
「谁还敢同你喝酒。」之珊汗颜。
「喝茶也一样。」
「我要温习考试。」
「啊,受到挫折打击,忽然长大成人了,临急抱起佛脚来。」
之珊挂上电话。
她拎起公事包下班。
如常走到地下停车场,看到自己的车子,正想掏出车匙,忽然有人在後边用
力拗住她的手臂,之珊还来不及大叫,那人已用力把她推进一辆保母车,车门立
刻关上。
「是我。」
之珊惊得呆了,看上去反而像是十分镇定。
原来要对付一个年轻女子竟是这样容易,只要开动车子,就可以把她载到荒
山野岭。
王晶晶是这样失踪的吗?
坐在她对面的,正是周元忠。
之珊正想问他搞甚么鬼,他却嘘地一声。
保母车装着窗帘,他们从缝中看到有人朝左边走去。
之珊认识那人,她是梅以和律师。
只见她在大柱位站了一会儿,有一部车子缓缓驶近,停在她身边,车窗降下,
有只手伸出来,递出一只信封,交到梅以和手中。
梅以和接过信封,放进手袋,立刻离开停车场。
那辆车子渐驶走。
周元忠轻轻问:「认得是谁的车子吗?」
那是甄座聪的车子,之珊不知乘过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