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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去哪里?”走到离清江不远处,一个担着柴捆的少年忽然拦住了务相一行人的去路。显然方才干了很久的活,少年的头发被汗水湿漉漉地沾在额头上,白皙的面颊也微微发红。
务相一时没有认出面前的少年是谁,当即问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问我们?”
“他是樊氏的承钧。”一向嘴快的跟班庆宜赶紧向务相报告,“就是怎么晒也晒不黑的那个。”
“你就是承钧?”看着承钧沉着的表情,务相记起了昔日他在掷剑大赛上的身姿,忽然冷笑了一下——这个小白脸既然被他的家人以星辰的名字来命名,那么和自己一样,他从小也被灌输了争做廪君的野心?
“我认识你,你是巴氏的务相。”承钧礼貌地朝几个同龄人笑笑,诚恳地道,“你们带着渔网是想去清江捕鱼么?可是封丹国最近新出了法令:从日升到日落,巴人不能在封丹国的水泽河流中捕鱼。”
“他们说不许就不许么?”被提醒着记起了这个明显欺压的法令,务相的锐气被彻底激发起来,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怒火是为了封丹国人多,还是为了承钧沉稳的态度多,“你这个胆小鬼快让开,我们偏要去捕鱼!”
“不要去!”承钧抢上一步,借助自己的身体和肩上的柴捆将道路封住,“这个法令刚刚公布,现在正是检查最严格的时候。你们要捕鱼,可以晚上来,也可以等过些天排查松懈了再来,何必正好撞在别人的刃尖上?”
务相愣了一下。他不是糊涂的孩子,也知道这些年来封丹国人对巴人的歧视已经越来越严重,手段也越来越苛刻,自己不该为了一时的意气为整族人带来麻烦。然而如果当众认错,特别是屈服在这个假想敌的言语中,十三岁的务相无论如何丢不起这个颜面。
“务相哥,我们还去捕鱼吗?”见务相不说话,多嘴的庆宜忍不住追问道。
“先教训教训这个讨厌的胆小鬼再说!”务相那时心中已打定主意要杀杀承钧的威风,让他以后不敢再对自己指手划脚,索性向手下的跟班们发令。
几个少年向来唯务相马首是瞻,听他一开口,都呼啦拉冲了上去,将承钧围在当中。
“务相,我不是胆小鬼,而且我说的话也没有错。”承钧看了看周围逼近的孩子,依旧以那副令务相讨厌的镇静态度说道,“我愿意晚上和你们一起来捕鱼。”
“谁跟你一起?”务相见已势成骑虎,没理由撤后走掉,索性大声喊道:“打!”
眨眼之间,几个少年已厮打在一起,承钧的柴捆也被踹落了一地。
“好了!”等到庆宜在别人的掩护下终于在承钧嘴角上揍了一拳,务相便适时地止住了手下的挑衅。人群散开后,务相看见承钧的嘴角虽然肿了起来,衣服也撕破了一处,但其余几个孩子却显得更加狼狈,不由心中有些窝火。看不出承钧身材清瘦,打架却还有两下子。
“让手下冲锋陷阵,自己却躲在一边,你认为自己配当廪君吗?”承钧抬起袖子抹了抹嘴角的血,忽然淡淡地盯着务相,不急不徐地说。
这句话如同一枝燃烧的火把,将务相的脸蓦地映红了。虽然务相知道刚才自己只是掂量了他的身板,不屑于亲自出手,然而此刻却已无法解释出来。一时有些心虚,务相只好强撑着颜面道:“胆小鬼若是不服气,就带人过来报复好了,我一个人对付你们。”
不料承钧只是轻轻笑了笑,没有搭理务相的话,蹲下身开始收拾散落的木柴。
“那么——我现在正式挑战你。”承钧的镇静忽然让务相很是不安,而方才承钧那句奚落的话更是如同石子一样硌得务相心里不舒服——他要证明自己确实有做廪君的资格,并要在气势上压过这个看似云淡风清却带着无形威势的少年。“我们还是比掷剑如何?”
掷剑向来是巴人所特有的技艺,同时也是务相的擅长,自从上次比赛输给承钧后,务相早起晚睡,越发苦练了一年,自信在所有巴人中已经罕逢对手。此刻务相急需打败承钧来维持自己已然开始动摇的自信。
承钧本是蹲在地上收拾残局,听了务相的话后沉默了一会,随即站了起来。他右手握拳,曲起右手食指放在左胸,对着务相深深一低头,算作接受了务相的挑战。
这是巴人之间特有的致意方式,也是掷剑大赛的礼节。务相绷着脸还了一礼,随即走上一步,从承钧的柴捆里随意抽出一根树枝,指着远处的一株野李树道:“我打最右边的李子。”说着抖擞精神,将树枝脱手掷出,如同离弦之箭嗖地穿过李树的右边枝桠,瞬息之间,树枝又巧妙地回旋,带着余势落入了务相的手中。
庆宜猴急地跑过去,从李树下捡起被树枝打落的李子,高高地举了起来,口中大声叫道:“打落了五个!”
“好!”务相手下看热闹的少年们都欢呼起来。务相的功夫看似平淡,却是用最普通的树枝演成,并非真正掷剑时已经专门打制成弧状的飞剑,这等技艺在巴人中已是出类拔萃。
“果然还不错。”承钧也顺口赞叹了一句,然后将手中的树枝扔了出去。
树枝遵循着方才务相的轨迹从李树右方穿过,打了个回旋又落在承钧手中。承钧随意松了手指,将树枝扔在地上,继续整理柴捆去了。
务相死死地盯着正蹲在树下找李子的庆宜,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如同在耳边咚咚地擂起了一面皮鼓。这个阵仗,竟比当日掷剑大赛更令务相紧张。
庆宜终于站了起来,两手一摊,摇了摇头。在众人愣神间,他猛然开心地大笑起来:“一个也没打落,哈哈!”
其余的少年们正要附和着哄笑,务相眼角的余光却蓦地扫见承钧脚下的树枝,不由如同三伏天被人浇了一桶井水,凉凉热热掺和在一起,让他一瞬间有些怔忡。一咬牙,务相猛地挥手:“不许笑,是我输了。”
那几个嘻嘻哈哈的少年一愣,这才看清被承钧扔在一旁的树枝上,赫然穿了整整一串李子,竟有七八个之多。
“你、你这是什么法术?”庆宜是大长老的孙子,自认见识广博,却从来没有见过承钧这般出色得不似真实的掷剑技艺,不由吃惊地追问。而他的问题,也正是务相不好意思出口的。
“这并不算什么。”承钧担起身边的柴捆,“若要改变巴人的处境,光凭掷剑是不够的。”
“你也想改变巴人的处境?”务相的口气有些不以为然——这个想法其实他从小就深埋在心中,却因为它过于远大而从未轻易出口。
“当然。”承钧望了一眼远处的清江,似乎没有在意务相的挑衅语气,郑重地道,“我希望承钧星能再度成为巴人领地的保护神。”
“我也希望。”务相脱口说出这句话,蓦地醒悟话中的双关含义,不由有些怒意。他死死地盯着承钧,忽然从承钧脸上看出了一种自己从未有过的自信,让那张原本就清爽俊朗的脸更加散发出光芒来,不由耐下性子问道:“那你说除了掷剑,我们还需要什么?”
“清醒的头脑。”承钧笑了笑,头也不抬地扛着柴捆绕过众人,走远了。
务相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心里知道承钧是在讽刺自己,然而奇怪的是他这回没有发怒,反倒有一丝暗暗的心惊。
见务相的目光牢牢盯着地上那串李子,庆宜走上几步,讨好地直要抬脚将那些果子踩烂,却被务相一把拦住。
“晚上叫上他一起来捕鱼。”转身朝原路返回,务相对几个尚有些不满的小喽罗吩咐道。
接下来的几年中,务相暗中发愤,只望能胜过承钧。然而不论他怎样努力,承钧始终象挂在地平线附近的星辰,永远不可超越。
“务相,听说你这次掷剑比赛又输给承钧了,又只拿了第二?”务相的母亲终于忍不住问,“是为这个不高兴么?”
“是又怎么样?”务相闷闷地坐在一旁,往灶膛里添了几块木柴,懒得解释。掷剑上务相已经不再奢望能够超越承钧的天赋,然而这次连他鼓足勇气去表白感情的姑娘都说爱慕的是承钧,这种挫折让务相确实有些一蹶不振。
“做首领固然要武艺超群,不过并非武力决定一切。”务相的母亲一边舂捣着手中的麻线,一边说,“你是巴氏的直系子孙,承钧他娘不过是当初流落到这里的异族女人,樊氏也不过是旁支,以后大长老选继承人的时候,肯定还是有不少人会站在你这边的。”
“我并不关心首领之位,像大长老那样的首领当得也够窝囊的。”务相头脑中闪过大长老每年觐见封丹国君时屈辱的笑容,暗中握了握拳头,“我期盼的是能带领我们远离苦难的廪君。”
“廪君啊?”母亲用粗糙开裂的双手擦了擦发红的眼角,“那是传说中的人物了。听说历代廪君都是星宿下凡,真不知上天是否还会眷顾我们这多灾多难的巴人。”
“会有新的廪君的。”务相坚持说,蓦地醒悟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想到的竟然是承钧。这个发现让务相倍感郁闷。
其实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务相早已隐隐地猜测,承钧便是巴人命定的领袖,否则上天怎会将仁慈、睿智、勇敢和英俊等一切美德都赋予了承钧,让他拥有星辰的名字与光辉。而务相自己,在承钧的光芒下,永远只能如同夏夜里的萤火虫,再怎么高飞也无法超越星辰的高度。
不过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务相已经忘却了嫉妒,甚至觉得自己的名字“务相”便是上天让他辅助承钧的预示。这种模糊的想法,在承钧后来上书封丹国国君,成功地说服他放弃了给巴人加征人丁税的做法后,变成了务相的信念。而庆宜他们受务相的感召,也逐渐地将对未来的希望寄托在了承钧身上。
因此,在大长老设立首领继承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