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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到二十几岁,张红深切体会到人生的不完美和命运的无常。在憎恨苍天弄人之时,她也对冥冥之中的神灵持有莫大的感激。毕竟,上帝选择她来到人间,让她健康地生活了二十二个年头。和一些人摩擦生热,和另一些人摩擦起火。世事浮沉,一种不断扬弃的轻盈,使她可以跳跃前进;而那些细碎的温暖,让她感到生之美好。
1月8日到了。朱玎玎没有兴师动众过她的生日,而是照常自习。她只想着,两天后她就得上考场。
坐在自习室里,朱玎玎心里烦闷异常。书本里的字句只是在眼前晃了过去,没有进入她的脑海、心中。有时她希望考试慢点来,她还没复习好;有时她又希望明天就考试,压力令她窒息。可是,时间是外在于她的,它的脚步亘古如一,不会停下来等待任何一个人,即使是受死,也得一分一秒挨到铡刀落下的那个时刻。
中午回到宿舍,朱玎玎发现她的桌子上摆着三件礼物。德芙巧克力来自骆杨,剧场版的《城市猎人》是张红送她的。苏凝送的是一面很精致的折叠小镜子,另附卡片:“想要熊猫吗?请照镜子吧。”
朱玎玎看了哈哈大笑。
在镜子里,朱玎玎看到自己考研以来最灿烂的笑容。
莫名湖6(1)
在一个卖金鱼的小摊前,骆杨停住了脚步。她看到阳光照在金鱼缸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五颜六色的小金鱼在它们的小天地里游得很快活。骆杨好想变成一只鱼,永远生活在洁净透明的水里。
今天考研结果出来,532的三个姑娘全考上了,连松也考上了。遗憾的是,骆杨只考上了自费。
保研失利只是外在的打击,是运气不好;但考研的失利让她的内心感到很痛苦,这是自己做得不好。骆杨不断检讨自己:其实考题并不难,是你复习得不好;也不是时间仓促,是你没有抓紧。N大从来就不是你的梦想,你的梦想是复旦。为什么你这么爱逃避,这么没骨气,不能像朱玎玎和张红一样考自己心仪的学校呢?
考研结束后,骆杨决定直接与薛雪亭、田小甜和刘乐霄面对,她想弄清楚那个举报的究竟是谁。她先去找了薛雪亭,薛雪亭说:“我已经说过无数次,我的名额是自己争取的,在十人之外。另一个名额,其实是系里给雷瑗留的,她是副校长的侄女,但最后名次排出来她在前十,名额就多出来了,所以一共保了十二人。”
“那到底是谁干的?田小甜?刘乐霄?”
“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呢?这又有什么意义呢?而且,”薛雪亭冷冷地说,“你总把自己视为受害者,其实很没道理。按照规定,有不及格课目就是不能保研,如果你上了,对另外那个人不也是一种不公平吗?你有什么资格去谴责别人呢?”
骆杨愣住了。薛雪亭的话很尖刻很无情,却不无道理。她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别人身上,却没有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薛雪亭又说:“其实保研的事,大家都受到了伤害,都感到很无聊。谁愿意争争斗斗?谁愿意求人?谁又愿意害人呢?保上研后我一点不快乐,花了家里那么多钱,又吃了不少白眼和误解。说真的,我很羡慕那些考研的,他们依靠自己的力量,追求自己的梦想,多幸福啊!”
与薛雪亭谈完,骆杨彻底打消了弄清事实的念头。是啊,有什么意义呢?一个人最大的敌人从来不是别人,而是自己。重要的在于你是否能超越自己。
今天,面对自己的成绩,骆杨感到懊悔。她终于明白了朱玎玎说的话:不能做离梦想越来越远的事。否则,你会后悔。
木已成舟。骆杨不想再拿失败折磨自己。她对自己说,要振作,读研时改掉懒散,努力学到真才实学。如果将来考博,她一定追求自己的梦想。
回到宿舍时,骆杨已换上了笑脸。她不想破坏姐妹们的心情,她还想真心地和她们说恭喜。
考上北大的喜悦日渐消弭,朱玎玎又胖了起来,又陷入一种失重的状态。
考研时虽辛苦但充实。每天早上一醒,她就知道今天该干什么;晚上躺下,她想想今天看了多少书,也会小有成就感。而现在,考试考完了,毕业班既没有课也没有作业,时间大把大把,她不知道该怎么填满。她想起马克思说的“劳动产生美”,觉得确是伟大的真理:人还是得劳动,得做点事情,得创造点什么。无所事事的生活一点也不美。
张红同样感到无聊。她又开始像以前一样,每天保持十五个小时以上的睡眠。骆杨虽已开始自学法语,但有时也会觉得无聊,觉得这毕业前的日子不好打发。唯有苏凝继续过着她吟游诗人的生活,去留无意宠辱不惊。
这天夜里,连续看了十二个小时电视剧的朱玎玎关掉电脑后直想吐血。她看到苏凝还在写诗,就把板凳搬到她跟前坐下,说:“苏凝,教我写诗吧。”
苏凝笑着说:“你是学古典文学的人,诗词读了那么多,还用我教你写诗?”
“我真不会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以前写过的烂诗被你们当笑话读。”
“你可以写小说啊。你讲故事的能力挺强的,”苏凝说,“就写写我们的大学生活吧。”
朱玎玎觉得这主意真不错。大学这四年发生了很多事,也有了很多领悟,都是可以一写也值得一写的。光是532的故事就能写成一部精彩纷呈的长篇。不管写得如何,用文字记录大学生活,也许是她怀念大学的最好方式。
第二天,朱玎玎在电脑上敲下一个标题:追忆莫名湖年代。她开始拿出考北大的激情来写小说。
谢唯也考上了研。他考上了南方一所大学,即将离开西安,离开骆杨。临近毕业时,他请骆杨喝茶。还是在德福巷,还是喝祁门红茶,还是温柔的话语。
“你可知道?我后来交的女朋友,之所以会选择她们,都是因为她们身上有你的影子。或者头发像你,或者笑容像你,或者身材像你,或者有你身上的书卷气。只是,她们加在一起也不如你。”谢唯的脸上有一丝无奈的微笑。
骆杨感到胸口有微微被撕裂的疼痛。她知道他是诚恳的。她也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喜欢坐在对面的谢唯的。也许这种喜欢没有对连松的喜欢那么深,但却是分明的、不可忽略的。如果当初给了他走近的机会,与他更深入地交往,自己会不会爱上他?面对他的爱,自己逃开了,逃开了可能的危险,也逃开了可能的幸福。或许,和他在一起,自己会更快乐呢?如果时光倒回,自己是会逃开呢,还是会勇敢地试一试呢?
可惜啊,时光是不能倒回的。
莫名湖7
毕业前,张红好好地泡了一次图书馆。
博尔赫斯说得真好:在我的想象中,天堂的样子也许就是一座图书馆的样子。置身书城,张红确有置身天堂之感。她忽然后悔不迭:唉,唉,真应该多读一些书啊!
她在书架前流连,将每一个书架、每一排书都仔细认了一遍。原来N大的图书馆藏这么丰
富,以前自己怎么没发现呢?她竟还找到一本林纾翻译的《黑奴吁天录》。一个人捧着书靠在墙边翻看,读到古奥的文言文讲述美国黑奴生活,那种错位感令她笑个不停。
走到外语书架,张红将一张卡片放入一本四级真题书里。她在第五次备战四级时,用的就是图书馆里的这本书。当时,她打开书后发现一张卡片,似乎是做基督教宣传用的,写着:
请你不要忧愁,忧愁的乌云会让人长成一张可怕的脸。劫难和不幸是神赐予的考验,是为了培养我们宽恕的心和永久的安宁。记住Drummond的话吧:安息并不是我们坐在礼拜堂里的那种;安息乃是我们的心在神面前得着休息。
也不知是上一个借书人有心留下还是无意遗落,张红当时看了心里有如春风化雨一般。她把那张卡片常带身边,备考时一烦心就掏出来看看。看罢,内心总会平静一些,隐隐增添了些力量。好似真有一个仁慈的上帝,关爱着她,指引着她。
今天,她将这张卡片又留在了同一本书里。她看着图书馆里刻苦攻读的低年级学子们,不禁猜测:他们中的哪一个,会借到这本书,会看到这张卡片?
就要离开N大了,朱玎玎还有一桩心愿未能了却。
大学里朱玎玎没谈恋爱,却暗恋了一群老师。张红曾担心地问她是不是缺少父爱,怎么净喜欢秃顶发福的中年男人和老头儿?
其实朱玎玎心里最清楚不过了,这种暗恋虽然也是爱,却无关爱情。她只是为老师们的风度和谈吐而着迷。她也愿意为他们而着迷。寂寞的少女需要精神寄托,就像追星族们需要在一个偶像身上寄托他们的感情。
朱玎玎最暗恋教西方文论的陈老师。本来她的兴趣只在古典文学,可陈老师讲得太好了,她都舍不得逃课了。陈老师的课是她的学生生涯里,为数不多的真正带给她审美享受和精神提升的课。她曾在宿舍里不止一次地叫唤:毕业前,一定到陈老师面前去告白!
现在,朱玎玎当然不是要去告白。可她想让陈老师知道,一个女学生曾那么喜欢他的课堂,那么景仰他。
最后,她挑了一册版本考究的《唐诗选》送给陈老师。没有写赠言也没署名,只用铅笔在《春江花月夜》的“愿逐月华流照君”句子下边轻轻画了一根线。
将书留在陈老师的办公桌上,朱玎玎觉得可以了无遗憾地离开了。
苏凝一个人在校园里游游荡荡。
每到一处,就想起一些人,一些事。她想起大一时在学校露天电影院看的那场电影,想起去年冬天西安落的那场大雪;想起被她养得撒手人寰的名叫“三丫”的仙人球,想起她丢失的图书证、自行车、随身听和诗集;想起她和朱玎玎一起偷张红囤积的苹果,想起骆杨在深夜接到一个电话后压抑的哭泣;想起她们四个在黑店吃的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