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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生活的阵脚,犯得着吗?再说,你又能把他怎么样呢?亦舒说得好:一个男人不再爱他的女人,她哭闹是错,静默是错,活着呼吸是错,死了还是错。——想到此,乒乓有点醒也无聊醉也无聊的感觉。
穆遥看着手表说:“再坐一会儿,我爸马上就过来替我了。他来了,我们就出去吃东西。今天我请客!”
5 醉笑陪公三千场(1)
二人穿出西三门,一同进入地质大学路上那家“小张烤鱼”,去到二楼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室外暮色苍茫霓虹闪烁,室内窗明几净灯光亮堂,又能与旧时故友对坐聊天,乒乓有一种心灵熨帖的舒服感觉。她好希望时光永远停止在这一格,她不想离开家不想回学校,不想去面对明天;或者退回到过去也好,退到小王没有出国前,或干脆退到初中,她压根儿就不想面对未来的生活。
“那小子有什么好的,很帅吗?有照片没,哥哥我帮你鉴赏一下。”穆遥说。
乒乓从钱包里拿出小王的一张登记照,那还是他办护照所摄的照片。很干净的一张脸,卷翘的长睫毛好像要翘出照片的平面,乒乓最爱看小王的眼睛。有些日子不看这张照片了,此刻一看,他的模样依然能在她的心里产生一种无法名状的奇异物质,这种物质令她有种束手就擒的感觉。爱战胜了意志,崇拜覆盖了挑剔。这是上帝的决定,决定她的沉沦她的万劫不复。乒乓拿着小王的小登记照,沉默地看了许久,不觉两行眼泪流了出来:真没出息,你还爱他。
穆遥赶紧劝阻,说:“老大,别在这儿哭啊,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哎呀,我的祖宗,我错了我给你赔礼了,求您别哭了……”他这一劝非但没劝住,反倒使她哭得更厉害了。穆遥只好默不作声任她哭个尽兴。
哭累了,乒乓的情绪平息了一些,她说:“穆遥,说真的,我觉得活着好没意思。我所有的梦想都和他有关,而现在我所有的梦想都破灭了。此刻要是有个人把我杀了,我一点不恨那人,我还感激他。”
穆遥沉思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和你说说初三时我为什么消失吧。因为,我姐姐自杀了。”乒乓大吃一惊,眨着眼睛看着穆遥,她的睫毛上还挂有泪珠。记得穆遥是有个姐姐,应该是叫做穆清的,穆遥从前老夸他姐长得漂亮。
“那年我姐夫不幸出车祸过世,一个月后,我姐姐承受不了也自杀了,追随她的爱人而去。”穆遥轻轻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那是我这一生中想得最多、也最想死的时期。姐姐姐夫都是善良、优秀、洁净的人,可上帝说要收回他们的生命就收回了,不容商议。上帝对人类究竟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不能够追问一些终极的问题,追问到最后往往就是虚无。我忽然觉得人是很宿命的,生来就注定是悲剧的,生命脆弱而卑微。我很痛苦,有了一种自暴自弃的心理:再怎么斗也斗不过上帝,人生没有意义。我天天逃学,泡在网吧里打游戏、看电影,醉生梦死。后来,我决定去西藏,我想去那儿当个不问世事的僧侣,或者把自己杀死在路上也可以。”
穆遥说时的语气很平静,乒乓听起来却觉得惊心动魄。那时穆遥才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啊,他竟独自吞咽和消化所有的痛苦,都不曾向周围的人透露一丝一毫。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万物有成理而不说,真正的大悲大恸大彻大悟也都是无法兑换成语言的吧。再看看自己,已经二十岁的人了,失个恋就四处哭诉,算什么呢?
“我已经买好了火车票,走前,我去医院看了看我妈,她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击得病倒了。看完我妈,我还想去看看我爸。我悄悄来到我家小店的对面,准备看一眼就走的,谁知一看便看了半个上午,再也走不掉。”穆遥停顿了一下,把投向窗外的目光折向桌上的一个啤酒瓶,说道:“我看到我爸卸货,吃力地把一大箱一大箱的啤酒往里搬。看到他对收税的点头哈腰,攒出一脸的谄笑来招待对方的冷漠无情;看到他与老来赊账的顾客周旋,最后不得不继续赊给那无赖香烟。我想上去狠狠地踢这些家伙们的屁股。我看到我爸围观店门口的象棋局,每有妙招他的皱纹和笑纹就会叠在一起,我第一次觉得门口这群下棋的闲人真他妈的伟大,他们令我劳累的父亲得着了片刻的休息。我还看到我爸匆匆关上店门,他要赶回家去做饭,做给他卧病在床的妻子,做给他不争气的儿子。我看着这个微微佝偻的中年男人苍老的背影,他刚刚失去女儿和女婿,他的妻子正在住院,他有个不懂事的儿子,可他并没有放弃,以巨大的忍耐力和意志力承受着一切,维持着一个家庭平凡琐碎的日常生活的平衡。我对自己说:穆遥,你没有理由离去,没有理由放弃。”
乒乓被穆遥的一席话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她的心里有感动,有敬佩,有酸涩,有歉疚,也有一丝温暖。
“记得吗,我最喜欢的小说是塞林格的《麦田守望者》。”
乒乓答道:“当然记得。初中时你的书包里永远装着《麦田守望者》。我还记得我问你为什么喜欢这本书,你说,喜欢那种迷茫的感觉。”
“对的。现在我依然喜欢这本书,但我更欣赏的是混沌迷茫中的那一丝清醒。书里有一句话:一个不成熟男子的标志是他愿意为某种事业英勇地死去,一个成熟男子的标志是他愿意为某种事业卑贱地活着。有人为了我而卑贱地活着,我就不该为了成全自己的英勇而死去,那样很不成熟,也很自私。你看到了,今天,我还健康地活着,我用我的呼吸证明我的成熟,我为自己的成熟而自豪。”穆遥说到此,微微一笑,“呵,我谈的好像与你的失恋无关。但我想,爱情还是应该放在一个更广阔的范畴内来理解。我不想说教,乒乓,你是聪明的姑娘,不用人给你讲什么大道理,你都懂。我相信,你会坚强地活下去,你会做得很好。好姑娘,向我保证,你永远不会放弃,OK?”
乒乓的眼里有泪花,她的眼眶是热的,心是暖的。她在努力微笑。在用力地点头。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喝酒。乒乓,还想干什么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一定尽力满足你。”穆遥问她。
乒乓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陪我去理发店!我要烫个爆炸头!我早就想
烫了!”
穆遥把乒乓横看了一下又竖看了一下,劝道:“千万别,估计你光头的形象比爆炸头的还能好点。”
“不!我偏要!”
“你们女人啊,不高兴了不是拿自己的胃出气,就是拿自己的头发开刀。”
“少废话!敢不陪我去!”
“好好好,陪你去。陪酒、陪聊、陪剪头发,我成三陪了。”
“哈哈哈哈哈哈!”
6 最后一滴眼泪(1)
一大清早,穆遥陪着乒乓去户部巷大快朵颐。
户部巷是一条以卖早点闻名遐迩的巷子。武汉的菜不成菜系,早点小吃却是种类繁多特色分明,热干面、豆皮、面窝、烧麦、欢喜坨、糯米包油条、油香等等,那味道真是无敌了。乒乓在北方读大学后,从来拒绝吃早餐,她不肯降低自己的早餐品位。而每次放假回家一出火车站,第一件事情就是先买一碗热干面吃!今天在户部巷,她真如饕餮,过足了瘾,仿
佛要把这几年漏下的早餐全部补上。
顶着夸张的爆炸头,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走出户部巷,乒乓说:“唉,我好舍不得离开武汉啊!”穆遥立马目露凶光地瞪着她:“不行,你今天晚上就给我回学校去!我亲自押送你去火车站!”
乒乓不肯坐车回去,想去走长江大桥,说是多走点路正好消食,穆遥只好陪她疯到底。从一个桥墩乘电梯上到桥面上,眼前顿时开阔了起来。秋风越发肆意萧瑟,拂乱了发丝和衣袂,心反而安宁了、匀净了。也许,这份内心的宁静,是因为乒乓又与长江相对了吧。
乒乓的家就住在长江边上。一年四季,远处江上总有轮船不知是起航还是归航的汽笛声,响彻在斜阳晚风中时最是深沉。炎炎夏日,一定会有一群晒得黝黑的孩子在水浅的地方嬉戏,一任身体淹没在水中放肆地欢笑。直到傍晚时分,母亲们一一唤回她们顽皮的孩子,江面上便只剩下悠闲晚唱的简陋渔船,以及夕阳划过的一抹残红。乒乓觉得,江水的流速与她的心跳速率一致,正是这滚滚奔流的长江水,雕铸了她个性中所有的勇敢、柔韧和激情。
乒乓最初的梦想便是由眼前这一片水酝酿而出的,那就是做一个水手。那时她还是一个孩子。在孩子浪漫的想象里,水手这个职业意味着在惊涛骇浪上驰骋飞翔,意味着冒险与自由。读小学的时候,她的梦想变成了服装设计师,因为小女孩的美学意识觉醒了,她不但想捕捉美、成为美,还想参与美、创造美。等上了中学,她发现分子式和元素周期表很迷人,认为化学是上帝设置的最炫目的谜语,于是她梦想当个化学家。等她念了大学,她认识到自己也许永远成不了“家”,但还是可以做个化学研究者的。而且,没关系,这时她有了新的更重大的梦想:她爱上了一个人,她梦想成为他的妻子,她想把自己系上蝴蝶结送给他,做他生命里的礼物。她想好好爱他。
如今,爱的梦想已经倾覆,那就只能追求自由、追求美、追求真理了。毕竟,人活着,需要一些支撑,需要追寻点什么,需要一个散发光亮哪怕是微光的前方。或许,积聚美、自由和真理的力量,有一天,还能够最终抵达爱?难说。呵呵,谁知道呢?但假如不去努力试一试,它就一定不会发生。
“我忽然很想大喊大叫。”乒乓的语气是轻快的。
“那就喊啊!”
乒乓扯开喉咙放声喊道:“穆遥——你是个大笨蛋!你是我在这世界上第三恨的人!”喊罢自己又朗声大笑起来。
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