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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点头，濯妃拉住赤烬的手：“事不宜迟，烬，你速速进宫去见你父王。卫盟杀了司马虹后找不到我，必会往齐修那里去，我就在齐修府上等他。”
赤烬却一动不动：“今天杀司马虹就够了，齐修以后再议。”
我这才意识到不应该让濯妃涉险。原想让卫盟和齐修鹬蚌相争，但是他们既能在官场上混得高位，和白渊的交易又隐藏得这么好，哪里会笨到自相残杀？就算卫盟冲到齐修府，如果他找到濯妃后直接把她带回自己府里又该怎么办？
正苦苦想着对策，却听濯妃开口道：“烬，你尽快从宫里回来，我等你一起去齐修府上。帮我叫几个跑得快一点的死士，伪装成齐修的家丁，在齐修府门口等我。我肯定卫盟会到齐修那里找我，我挑起他和齐修的争斗后，你趁乱把我劫走，然后我们秘密地回宫里去。”
语气轻柔，却不容人反驳。
我看着眼前这个貌似弱柳，却坚如磐石的女人，一丝敬意油然而生。
赤烬还想说什么，濯妃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相信我。让我为他……也做点什么。”
赤烬定定地看着她，许久才无奈一笑：“就依你了，我去去就回。”
他刚转身出门，却又被濯妃叫住。
濯妃眼里的星芒散去，柔和地看着赤烬，似有很多话，却又归为简单的一句：“让你父王到水阁去，那里……最安全。”
别离
目送赤烬消失在夜色中，濯妃突然转向我：“姑娘从哪里来？”
我看着濯妃，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濯妃以为我不愿说，体谅地转换了话题。
“我姓林，单名一个希字。”我赶忙回答。
“林中的溪流？”
“嗯。”
果然还是“溪”，我心里感慨。希这个名字在古代显得太奇怪，干脆就改成溪字得了，反正念起来都一样——其实就算我说“希”，听的人也只会想到“溪”，绿鸢、赤烬、还有眼前的濯妃……都是如此。
濯妃有些失神，嘴里喃喃自语：“林中雪，自消溶……青溪流，月羽剑……该发生的终究还是要发生啊……”
什么事该发生？什么事要发生？我一头雾水地看向濯妃。
濯妃却用期望的眼神看向我：“林姑娘……可否愿意下嫁我儿赤烬？”
这么快就要跟我谈婚论嫁？而且是在这种时候？难道她做好了什么坏打算，所以急着给儿子找媳妇？我脑袋里冒出无数个疑团。
看见我一副心有疑虑的样子，濯妃尴尬地笑笑：“呃……是因为赤烬他……从未对女人这样笑过，我可以看出来他很钟情与你，所以……唐突姑娘之处，还请见谅。”
“呃……没事没事……”我机械地应着，心里却有不安在萌芽。直觉告诉我濯妃在掩饰些什么。她无法说出口肯定有她的难处吧，我对自己说。就是不知道这个难处为什么跟我从哪里来有关，为什么跟我嫁给赤烬有关？我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长发披肩，没有一件首饰；布衣加身，没有一点装饰。心境淡泊如她，心思聪颖如她，也有解不开的纠结，说不出的苦衷么？
“烬儿从小沉默寡言，难与人相处，但这只是他把心埋起来了，姑娘既让他的心重见光明，即是他有缘之人，况且烬儿的深情，比他父王更甚，日后定会全心全意只爱你一人，绝不会辜负于你。就让我来做媒人，定下婚约如何？”
濯妃的眼里满是真诚，我却想到秦铭和他那不知是谁的妻子，一时心里发堵，急急反问：“就算心里已有钟情的人，也可以和一个不爱的人度过余生么？”
濯妃神情剧变。我下意识掩住口：一慌起来口不择言，肯定伤到她了。
刚想说些挽回的话，濯妃却淡淡笑开，那笑里有太多无奈，也有太多牵挂：“年轻时，我也有那样钟情的一个人，可是天意弄人，最终我还是嫁了我不曾见过一面的火王。这么多年，我一直沉溺在过去的感情里，从未放下过，直到这次出事，我才知道，他在我心中的地位。他对我的深情，就算石头也该熔化了，平凡如我，又岂能无视，岂能不感动。溪儿，你这样聪慧的女子，只要脱开过去樊笼，就能明白：做夫妻不一定要地动山摇的爱，却要潺潺溪流的积累，那份执手相老的心，恰恰是最珍贵的情。”
我为她的一席话震惊。
是什么样的情感历练，让一个深闺女子做出如此深刻的领悟？如一把经年的古琴，也曾一遍遍奏响那爱别离，相思苦，却在岁月里弦音深埋，沉淀成一缕清风，一丝阳光。我也可以吗？在爱过痛过笑过以后，只轻轻一声再见，就超然脱于尘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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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间，赤烬回来了。一切已布置周全，就剩去宰辅府上守株待兔了。
赤烬带着濯妃没入那片黑暗，我转身寻找赤焰。
他什么时候爬到床上睡觉了？怀里还紧紧抱着瓷罐。
我轻轻的给他盖上被子。看着熟睡中还皱着眉头的笑脸，我一阵心痛。焰，姐姐还来不及带给你快乐，却给你带来了伤痛，是姐姐对不起你！你一定要坚强地挺过来啊，要知道，我跟小烟，都最喜欢你生气勃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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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炎城炸锅了——因为城头上出现了当朝宰辅齐修的头颅，而齐修的府邸，竟夜半失火，全部家丁，没有一个生还。传言说，是王师统领卫盟带领大队人围剿齐修，疯狂杀戮直到天明，尸骸遍地，血流成河。那场大火，根本不是烧房子，而是烧尸体。更有自称目击者的人说，濯妃被齐修家丁凌辱，衣不蔽体地倒在卫盟马下。卫盟大怒，号令王师灭齐修全家。不仅仅卫盟，王师里所有目睹濯妃惨状的士兵都如发疯的狮子，杀红了眼。至于那倾国容颜如今身在何方，就说法不一了。有人说是被卫盟金屋藏娇，有人说已被齐修折磨至死，有人说是红颜遭此一劫，心如死灰，流落于市井……
而火王在三天后发布诏令，称濯妃患恶疾身亡，而自己也无心再理国事，传位于王子赤烬。举国皆惊，当然最惊的还是卫盟。
那夜的混乱中，心仪已久的美人被蒙面人劫走，生死不明，他手下的王师亲兵也在与齐修的混战中伤亡大半，万般疲惫地回宫复命时被一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卫兵队拦截，莫名其妙的入了大牢，剩下的亲兵被遣散……一切仿佛都是设好的陷阱，诱他跳入后，等他精疲力竭，然后一举捉拿。
他从守卫的低语中得知火王的诏令，想起那夜濯妃的惨容，面容不由一阵紧缩。她果真死了么？还是她失踪了火王找的借口？赤烬什么时候回来的？赤烬！难怪那个蒙面人的身手这么熟悉！原来是赤烬！卫盟的眼睛突然增大，随即发出一声嚎叫。
听到这声夹杂着悲哀和愤怒的嚎叫声，两个守卫的其中一个轻轻的对另一个吩咐：“看来他什么都明白了，按王的意思，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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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空气潮湿的地牢里出来，心情竟异常地灰暗。
我抬头看向天空。
天空还是那么蓝那么纯净，丝毫没有因为那么多的杀戮而变色。
那我的心呢，我的心是否也还能保持那份纯净？
初见时还为车夫的死落泪，为门卫的死懊恼，现在却是出谋划策，导演着无数人的生死。短短几天，这双手，已沾染洗不掉的血腥。
捉拿卫盟是我的主意，用的就是那水阁的百余死士。本来想用他诱出和白渊联络的人，以防有人通风报信，可赤烬认为留着他是个危险，还不如直接斩草除根。我不死心地扮成守卫试探他，可他在听到濯妃两字时心痛的表情狠狠地扎了我一下。我马上后悔自己多此一举，既然潜意识地认为这是个好色莽撞之徒，就那样认为好了，如今见到了发现他是个深情种子，徒然在心里添一道无法抹去的阴影。
还有末了的那声哀嚎，我无法判断他是确认了濯妃的死而悲伤，还是为中了赤烬的计而愤怒。但是不论是那种，对他而言，都是残忍的——因为设局的，正是濯妃啊！
那一刻，我觉得杀了他反而对他是个解脱。人若死了，一了百了，可心若伤了，却是此恨绵绵无绝期。
我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手腕上那缕长长的发丝在微风中轻轻颤动。景祺，纯净如你，肯定不能明白，这权势之争，这仇恨之斗；无暇如你，肯定不能明白人的十指为什么非要去做这些事情……
手心传来一阵温暖，我回过神，看见赤烬的手正紧紧的握着我。
抬头，迎上他深邃的眸。
这几天他忙着招募新兵重建王师，还听了我的建议，准备打造一支由王直接号令的“红军”。红军其实也就是御林军啦，但是因为我的一句玩笑，赤烬居然就真命名为红军了。我只能苦笑，毛主席的红色革命之火倒先被我借用了。
“溪儿，在想什么？脸色这么不好？”赤烬的神色疲惫，但还是一脸关切之情。
唉，也是我的馊主意，让他擂台招兵。
赤烬亲任擂主，选出红军百人，再由这百人各选百人，形成王师万人。这样做的好处很多：一是赤烬亲选的红军，肯定对他尽忠，且武艺体现人品，赤烬在比武中可以感受此人品性，对人的武德同时作出测试和考量；二是赤烬新王即位，通过比武，可以在百姓中树立良好的形象。且不说火烈是个尚武的国家，任何百姓若亲眼看到昔日的“第一武将”，今日的火王如此年少英才，都会心悦诚服的。三是红军百人选出的王师万人，或多或少都对选拔自己的将领心存敬意，正好以此分解王师统领一职掌握过多的兵权，且万一红军中有生异心者，也不会影响过大。
可才两天，前来应征红军的就有几百号人，赤烬纵然铁打的身子，也要累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