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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海城也地震了?”我问。
“今天从广播里听到的,”母亲不安地瞅着我,“你们那儿啥消息都听不到哇?”
昨夜里那场地震,把我们都震蒙了,我们哪顾得上打听什么消息呀?当时我们最急迫的愿望,就是早点儿平平安安回到家。
我问:“妈,您都听到啥消息了?”
“我听说,这次的震中在海城,”母亲说,“达到了7。3级,不少房屋倒塌,死了不少人。”
“什么,7。3级?”我惊愕地睁大眼睛。关于地震,我以前曾在报纸上看到过有关的介绍。能发觉轻微震颤的就有三四级。感觉地面剧烈颤抖的就达到六级。六级以上就是破坏性地震,会造成房屋倒塌,人员伤亡。7。3级,这还了得,这是强烈地震,是毁灭性的灾难啊!我们青年点距海城的震中,真的不到一百公里,怪不得震得那么厉害。我推算,我们那儿的地震已达到了六级。幸亏没在震中,不然我还能活着回家吗?我霎时惊出一身冷汗。
“孩子,你咋啦?”母亲见我惊恐的样子,说,“是不是哪不舒服?”
“没有哇。”我故作镇静瞅着母亲,“这次回来仓促,没给家里带大米。”
“带什么大米,你能平安回来比啥都强。”母亲说,“你先洗把脸,我给你擀面条,你一定饿坏了吧。”
母亲转身和面去了。我一头栽倒在床上,身子骨像散了架。
吃完热乎乎一大碗汤面,出了一身透汗,心情才稍稍平静下来。
第二天晚饭后,母亲问我:“上次你急匆匆回家,白天没事总往外跑,是上方怡玫家了吧?”
“啊——”我不禁一怔。母亲一定猜测到或听到了什么。我不想对母亲再隐瞒下去。我语调低沉地说:“妈,方怡玫的母亲得了重病,可造反派还是不放过,是那封方父上吊自杀的公函加速了她的死亡。”
母亲的脸色变得抑郁,她望着我说:“这么说,她的父母都没了。”
我说:“是啊。这还不算,他们把方家的房子也强行收了去。这回方怡玫可是无家可归了。”
“唉,”母亲叹息着,“那她这次没回来?”
“回来啥呀,”我凄楚地说,“她被迫嫁给了一个当地的车老板。这回可是彻底扎根了。”
母亲眼神复杂地瞅着我说:“也好,跟贫下中农相结合,这对她来说,也算是有了一个归宿。”
一想到方怡玫,我心里又涌起一股说不出的酸楚……
第六部分地震的“硕果”(1)
第二十七章
二十几天的假期,感觉一晃就过去了。
回到青年点,我吃惊地发现上下水沟突然淤积了厚厚一层灰色的细沙,这是地震后留下的“硕果”。地震果然厉害,竟将地层深处的泥沙都震出来。这泥沙颗粒细小,呈土灰色,密密实实足有两尺厚。看来,今春又多了一项额外的任务,清理沟里的淤沙。
晚上,我来到方怡玫家,将母亲炒的咸菜和肉酱送给她。方怡玫关切地询问沈阳是否也发生了地震,我告诉她,沈阳只那晚有些震感,比起青年点要轻得多。
她问得很仔细,听得也专心,她的言语和神情流露出对沈阳特殊的关注,看得出她对这个城市有着无法割舍的情感。从她凄迷的眼神中我窥见了那种从骨子里渗透出的对城市生活的眷恋与无奈。我想尽我的所知满足她的心理,可我又怕说得太多,触及她内心的巨大伤痛。当我心情复杂地介绍了沈阳的大致情况后,于是又将视线游移到眼前这个房子的四壁,以转移她的注意力。这时,我才注意到房山墙裂了一条大缝,心里不禁一颤。我急切地向她打听这里地震后的情况。方怡玫淡淡地说这里跟我们走时没什么变化。
黄树田坐在炕沿儿上眨着一双雌雄眼,抽着呛人的旱烟。想到地震那个晚上他一宿没归,我没好气地问:“地震那个晚上,你咋一宿没回家?”
黄树田吐出一团烟,瓮声瓮气地说:“在黄树山那儿喝醉了,咋回来?”
“地震那么厉害,你没感觉到呀?”我瞟了他一眼,“你现在有家有孩子,你还有点责任心没?我要是你,就是爬也得爬回家。你咋能这样?”
“俺都喝趴下了,你让俺咋回家?”黄树田瞥我一眼,“俺不在家,不是有你陪着方怡玫吗?俺要在家不碍眼吗?”
“你说这话是啥意思?”我腾地站起来,大声说,“她是我姐,你扔下她娘俩不管,还不行我看看哪?”
“什么姐?她姓方,你姓白,怎么是你姐?”黄树田也不示弱,“俺早看出来,你俩关系不一般。”
“当然不一般了。”我故意气他,“我们是知青,是战友,是姐弟,你是什么?老土。”
“老土咋啦?”黄树田说,“俺是贫下中农,你们要接受俺的再教育。”
“呸,”我气得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你不照镜子看看自己啥样,你别给贫下中农丢脸了。”
黄树田气得眼睛翻了翻,不知说啥好,他的手有些颤抖。“你,你敢埋汰俺,”他突然攥紧拳头,“别说俺不客气。”
“小样,你还想动手咋的?”我手指着他的鼻尖,“你动我一下,我看看。”
方怡玫急忙上前横在我们中间,冲着我说:“剑峰,你咋变得这样没涵养,好歹他是我丈夫,你咋能这样?”
“这是俺的家,又没请你来,你逞什么凶?”黄树田手指着我。
“这是方怡玫的家,我来看我姐,你管得着吗?”我瞪着他。
“你,你给俺出去。”黄树田手指着门口。
“要不是方怡玫在这儿,你八抬大轿请我,我都不来。你以为我来看你呀,哼。”我怒气冲冲地向门外走去,回头甩过一句,“有方怡玫在这儿,我愿意啥时来就啥时来,你管不着。”说完砰地摔门而去。
方怡玫慌忙跑出来,喊着:“剑峰,剑峰。”
我头也不回,大步向前走去。
回到宿舍,我将自己扔在炕上,靠着被垛呼呼地直喘粗气。本来满心欢喜去看方怡玫,没想到却跟这个老土憋了一肚子气。
靠炕梢的房山墙也震出一条缝,冷风飕飕地从缝隙挤进来。我拽过大棉袄,盖在身上。整趟宿舍空无一人,格外安静,这些人都上哪去儿了呢?
一会儿,门开了,杜金彪、何小海、魏实走了进来。杜金彪见我闷闷不乐地蜷缩在炕上,问:“你刚才上哪了?全连到伙房开大会找不到你。”
“没上哪儿。”我说。
“没上哪儿,准跑到方怡玫那儿了吧。”胡立仁此时跟进屋,阴阳怪气地说。
“是又咋的?”我说,“刚才开啥会?”
“这会可重要呀,你没参加太可惜了。”胡立仁诡秘地说,“关系到咱知青的前途。”
“别卖关子啦,到底啥事?”我不耐烦地问。
杜金彪瞪了一眼胡立仁,说:“什么他妈的重要会议,不就是外地有一个知青,下乡还未到一年就提出了‘扎根农村六十年’的口号,上了报纸,全连人到伙房就是学习报纸上宣传这人的事迹。营里让咱们也要向他学习,扎根农村干革命。你说,这小子还不是想出风头吗?你愿意扎根六十年就扎根呗,干吗整这西洋景,这不扯起来啦。”
“哎,这小子可是咱们学习的榜样。”胡立仁冲着杜金彪说,“连里不是让每个人都表态,写扎根申请吗?你写不写?”
“写那屁玩意儿干啥?哥们儿在这都扎根好几年了,不比他进步哇。”杜金彪瞪着大眼珠子,“你愿意写你写,反正哥们儿不写。”
“你不写让哥们儿写,”胡立仁说,“你以为哥们儿是傻狍子呀?谁爱扎根谁就写呗。”
望着胡立仁那张狐狸脸,我心里翻腾开了,那提出“扎根农村六十年”的人确实有勇气。这想法多大胆,扎根六十年,不等于这辈子扔在农村了吗?我可没有这么大的决心。
何小海翻了下总像睡不醒的眼皮,没精打采地说:“咱刚下乡半年多,让写就写呗。”
魏实倒挺爽快:“写就写,有啥了不起,不就是扎根农村吗?”
“哎,这就对了。”胡立仁说,“看,鞍山来的小青年还挺响应号召的。你们刚来还觉得挺新鲜,过不了两年就知道农村是啥滋味了。”
“嗨,崔指导员真行,”魏实羡慕地说,“她成是进步了,当场就表态,要扎根农村一辈子。”
“看见没?”胡立仁一指魏实,“一说话鞍山的铁■■味就出来了。跟盘锦老土似的,张口闭口成是成是的。”
“你们沈阳人说的话多好听,一口苣荬菜味。”魏实故意拿着腔调,“你干啥啊,上哪圪垯去呀。这天贼黑贼黑的。”
“行啊,你小子学得挺像啊。”杜金彪哈哈大笑着。他指着胡立仁说:“平时,狐狸就是这样说话。有一次,咱俩上街,他对哥们儿说,这街上的人贼多。旁边的人直瞅他,心里话,贼这么多,谁还敢上街?”
胡立仁眼眯缝着说:“哥们儿可没这么说话。哥们儿说话绝对标准,跟那个播音员夏青差不多。”
“你可拉倒吧。就你那阴阳怪气的调,还不把大姑娘吓一跟头。还什么夏青,我看你下道还差不多。”杜金彪大嘴一撇,“这不扯起来啦。”
“哥们儿不跟你们扯了。”胡立仁说着一摇脑袋,向外走去。
第六部分地震的“硕果”(2)
崔红英说到做到,第二天,营部门外的墙上,赫然贴着一张大红纸,上面是她用毛笔写的扎根农村申请书。标题是大大的黑体字:“扎根农村六十年,不死再干二十年。”犹如一枚重型炸弹,在全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