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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怡玫从窗口打完饭,一手端着盛饭的饭盒盖,另一只手端着冒着热气的“军舰汤”。这时,郎晓忻和韦翠花正拿着空饭盒从对面走来。
第三部分收割大会战(2)
杜金彪端着饭盒走近方怡玫,两只大眼珠子色迷迷地盯着她,那目光像苍蝇一般在方怡玫的脸上、身上转着。方怡玫只顾低头端着饭盒往前走,杜金彪趁机贴近她,故意扭胯撞了一下方怡玫的屁股。方怡玫一惊,端汤的手不禁一颤,饭盒溢出的热汤,正溅到郎晓忻的手上。
郎晓忻被汤烫得嗷地一声大叫,饭盒咣当掉在地上。她怒目圆睁,冲着方怡玫喊道:“你干吗,没长眼睛呀?想烫死人咋的?”
方怡玫抬起头,脸刷地一下红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杜金彪大嘴一咧,叉着腿,右脚轻轻拍打着地面,像在看一场文艺表演。
“什么不是故意,这么个大活人在这儿,你没看见呀?”郎晓忻仍不依不饶,指着方怡玫的鼻子,“你瞎呀,想害人咋的?”
“你别骂人好不?我真的没注意,是别人碰了我。”方怡玫脸涨得通红。
“我从不骂人,只骂牲口。”郎晓忻气势汹汹地逼视着她。
“你……别侮辱人。”方怡玫气得嘴唇直哆嗦。
郎晓忻眼睛一瞪道:“啥叫侮辱人?自己往人家身上撒汤,还说是别人碰的。你说,究竟是谁碰了你?”
方怡玫说:“我只顾端饭盒往前走,哪顾得上看谁碰的。”
身旁的韦翠花鄙夷地瞪着方怡玫:“哼,没看自己啥身份?还想狡辩。”
“……”方怡玫眼神凄惶,一时竟语塞。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拽了一把韦翠花说:“姐,我看见了,方怡玫真不是故意的,你就别帮腔啦。”
韦翠花瞅着我:“你别管。”
我吃惊地望着她。
“白剑峰,你咋说话的?”郎晓忻眉毛一立冲我叫道,“啥叫帮腔?她方怡玫烫人还不兴别人说呀?”
“我跟我姐说话,你干吗冲我来?”我没好气地说。
“你咋帮方怡玫说话?她烫人还不兴别人说呀?”郎晓忻气呼呼地瞪着我。
我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不就撒上点儿汤吗,还没完没了了。”
郎晓忻说:“这儿没你事儿少跟着掺和。”又转向方怡玫,“你啥用意?”
“啥用意?我不是说不是故意的吗?”方怡玫说。
“那好,我拿汤烫你,说不是故意的,你干吗?”
“你,你咋这么说话?”方怡玫愣怔地望着郎晓忻。
“我怎么啦,我说的不对吗?”郎晓忻嘴一撇,“没看看自己是啥德性?”
伙房里的人越聚越多,没人上前劝解,只有嗷嗷的起哄声。
方怡玫端着饭盒惶恐得不知所措。杜金彪见状,假装友好地走到方怡玫面前,拽着她的手说:“行了,你快走吧,要不,她非把你吃了。”
方怡玫眼里噙满泪水紧咬着嘴唇,那脸由红转白,浑身打着冷战。她见杜金彪趁机拉着她的手不放,厌恶地皱着眉,挣脱出手腕,径直向外走去。
“哎,这个傻×真不知好歹,哥们儿帮她解围,连个好脸也不给,什么玩意儿。”杜金彪不满地瞅着方怡玫的背影。
方怡玫头也不回疾步走到外面,她一扬手,饭盒盖里的大米饭撒了一地。
郎晓忻冲着她的背影吐着■沫:“呸,什么东西,想溜走哇?事儿没完。”
“是啊,这人咋这样?”韦翠花也跟着来了一句。
方怡玫像一只受到攻击的野兔,惊恐得不敢回头,踉踉跄跄地跑回宿舍。
我望着方怡玫孤独、惶恐的背影,心里酸酸的,真想追上她,哪怕对她说上几句安慰的话,可我发觉自己的身体沉沉的。郎晓忻、韦翠花等人正怒目紧盯着她的背影,她们的目光像一堵墙,阻挡了我的念头,打消了我的勇气。我痛苦地扭转头,望着韦翠花说:“姐,今天这事儿是不是有点过分。”
韦翠花瞅着我:“这事儿你别跟着掺和,少搭理这种人。”
“什么过分,我没往她身上扬汤就算便宜她。”郎晓忻愤愤地说,“这个狐狸精装什么清高?瞧她那损样儿,要在旧社会,肯定是黄世仁他妈。现在正批林批孔,我看她这是对现实不满,想拿我撒气。”
我问郎晓忻:“这跟批林批孔有啥关系?”
“怎么没关系?”郎晓忻眼珠一转,“她对这场运动表现消极,还当着大伙儿的面往我身上泼汤,这不是迫害知识青年,对运动有抵触情绪是什么?过几天连里开批林批孔大会,我非把她那些事抖搂出来不可,让大家也看清她的丑恶嘴脸。”
我不禁心头一颤,问道:“她能有啥事儿?”
“啥事儿?”郎晓忻瞥了我一眼,“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雨在夜色中不停地下着,秋雨倾斜地砸到玻璃上,发出劈啪的声响。
全连人正聚集在伙房内,召开批林批孔大会。
崔红英主持会议。她站在地当间,大声念着自己的大批判稿。她身后的长凳上坐着黄树山和达子。
郎晓忻和韦翠花紧靠在一起,鄙夷地盯着躲在角落的方怡玫。全连人个个表情严肃。我站在一侧,见方怡玫不敢与郎晓忻对视,只是盯盯瞅着门口。
崔红英拿着发言稿,嗓音尖厉地说着,眼睛不时从发言稿上移出,更像是即兴演说。从孔老二鼓吹的中庸之道、克己复礼,说到林彪的阴谋篡党夺权,进而联系到当前的阶级斗争新动向,讲得滔滔不绝,情绪亢奋,嘴角都冒出了白沫子。
我暗自钦佩她的口才。我在墙上看过她写的大字报,尽管用词犀利,但文字功底一般。可是经她口头一说,便显得活泼生动,像个演说家极具煽动力。要是她早生几十年,赶上“五四”运动,没准儿会在热血青年游行集会的行列中,成为慷慨陈词、众人瞩目的抢眼人物。
在发言即将结束时她说:“同志们,我们要通过批林批孔,进一步激发我们的革命热情。大家要踊跃发言,揭发不良倾向。我的发言先到这儿,下面,大家可以自由发言啦。”
屋内一阵沉默。达子扫视了一圈说:“大家别拘束,有什么就说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这时郎晓忻与崔红英对视了一下,崔红英马上说:“郎晓忻,你说说吧。”
郎晓忻挺了挺肥大的胸脯,看着崔红英说:“指导员,我考虑的不一定周全,说的不好可别介意呀。”
崔红英说:“行,这回是自由发言,你有啥就说吧。”
“你不是说要联系实际吗?那我就说点实际的事儿。”郎晓忻故意清了清嗓子,“听了指导员的发言,我很受启发。批林批孔是当前我们政治生活中的大事,关系到我们国家的前途和命运,每个人都应积极参加政治运动。”
第三部分收割大会战(3)
郎晓忻瞟了一眼方怡玫说:“可是,有的人对这场运动表现消极,甚至有抵触情绪。有的人,哦,还是女青年,我不说大家也知道是谁。本来父亲有严重的政治问题,自己不但未与其划清界限,而且还……”
我心头一颤,偷眼瞥着方怡玫。方怡玫吃惊、疑惑的目光中夹着震怒,她睁大眼睛瞅着郎晓忻。
郎晓忻突然提高了嗓音:“更令人不能容忍的是,这人竟将最高指示和领袖像坐在屁股底下,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
会场霎时紧张起来,空气中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
啊!真有这回事吗?这还了得,我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真要这样,那性质可严重了,挨批判不说,弄不好扣上个反革命的帽子,这辈子就甭想翻身了。只见人们的目光如利箭直射向方怡玫。方怡玫惊的脸煞白,她嘴唇哆嗦着,再也忍不住了,冲着郎晓忻说:“你别无中生有,血口喷人。”
“我无中生有?”郎晓忻嘿嘿地尖笑两声,厉声道,“谁做事谁知道。那天,我到你屋去找东雪梅,你坐在炕沿儿上,屁股底下压着一张报纸。我说看一下你屁股底下的报纸,你抬起屁股。我翻开折的报纸,里面印有最高指示和领袖的照片。当时我没吱声,把报纸合上递给你。你说,有这回事儿没?”
“你,你……”方怡玫气得不知说什么好。
“你什么你,东雪梅也在这儿,你问她有这回事儿没?”郎晓忻随即冲着东雪梅问,“雪梅,你说有这回事儿没?”
“我……”东雪梅显得有些不知所措,“那天方怡玫屁股底下是垫了张报纸,但里面究竟有没有领袖像,我可没注意。”
“你没注意,我可看到了。”郎晓忻又冲着方怡玫尖声道,“你为什么把有领袖像的报纸坐在屁股底下?”
崔红英睁大眼睛盯着方怡玫问:“你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天炕沿儿蹭上了灰,正好炕上有张旧报纸,我就垫在炕沿儿上。当时我没发现报纸上有领袖的照片呀。”方怡玫说着,声音已经发颤。
“怎么样,你自己承认了吧。”郎晓忻说,“你说报纸上没有领袖像,谁给你证实?”
“郎晓忻,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诬陷我?”
“谁跟你无冤无仇?我是贫农的女儿,你是反革命的女儿,我俩根本不是一个阶级的。亲不亲,阶级分。我诬陷你?在证据面前,你还敢抵赖呀。”
黄树山的鼠眼直勾勾盯着方怡玫,“哼”了一声。韦翠花脸上也满是怒气。
“谁抵赖了,我真没发现报纸上有领袖像。”方怡玫声音颤抖,发出了哭腔,“我以人格做保证。”
“呸,你还有人格,你佩做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