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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好哪行?你不知道北京的行情?”
马达里拐了一个弯,驶向北三环路,继续探着韩茹的虚实。
“北京金项链多少钱一克?”
韩茹听他这么说,倒想问一问。
“一百二——不,那是以前,现在嘛,九十。”
“九十,没想到北京比广东还便宜。”
“那是!要不就是首都了!”
马达里很开心。这人倒好蒙,说什么信什么,要么就是东西来的容易。
“我这些首饰才买半年多,也从来没戴过。都是我先生从香港买来的,当时用了五万元港币。”
韩茹拿起坤包,从里面取出用软绸包的东西,慢慢展开给马达里看。
“敢情是旧货呀?九十也卖不到。五十就不错了。”
马达里一听是她自己的饰物,一下泄了气。合着不是倒腾金货,倒要把老公送的东西偷偷卖了。怪不得连行情也不知道。老夫爱小妻——别是妾就好。卖了再买,捣出私房钱,不定打什么主意呢。这年头,同床异梦不可怕,大都司空见惯了,可怕的倒是异床同梦。
“求您帮帮忙,多少钱都行。”
韩茹不知怎么心头一热,眼睛一下湿润了,赶忙扫过脸,怕让他看出来。
她这一说,倒让马达里心里一动。他原来就没想“蒙”这个韩茹,不过是开个玩笑,心思并不在什么首饰上。他虽是活得自在的人,也不能说没蒙过没骗过——腕上这块劳力士才花了四千元,他那位开公司办酒楼的哥们儿说太值了。这他妈用他说,不过炫耀性地问问罢了。那哥们说,恐怕碰上财星了,不定还有什么好东西,何不联起手来做一把?得蒙就蒙,能骗就骗。
这韩茹不能坑。马达里原则明确,因为生意场上有两种人不能坑。一种是横的,真跟你玩命,坑不起;一种是软的,软到你不忍心去坑,不能坑。
“能帮我肯定帮。你别那什么,怪让人心疼的。现在我就带你去趟中关村。”
“中关村?我听说过,是电子一条街,对吗?”
“骗子一条街!今倒闭明儿开张,今散伙明儿组阁,你听说过什么呀?”
韩茹又不吭声儿了。“中关村”这三个字实实在在地提醒了她,不是别的,是想起了刘燕。金岩的妈妈就是在“中关村”这地方上大学,老马把她送来代培。金勇也在家时常提起中关村,是全国有名的电子一条街,还准备从香港搞点磁盘、芯片什么的去做做,只是老马没同意,彗星公司不能什么都做。
“那有大学吧?我听我先生说过,就是中关村。”
“海了去啦,你问哪个大学?”
“学英语,代培进修生,叫刘燕。”
“不知道,爹妈没给我好脑子,也没把我太爷、爷爷奶奶那伙人埋对地方,没那风水,也就没上过大学。就是上过也不认识刘燕王燕的!”
韩茹本来有点激动,禁不住地想知道——或者找到刘燕,再寻机会也让马达里带着她和金岩见见面。
她又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
“哎,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马先生。”
“别蒙我。肯定有事。总统套房的房钱你们只付了三天,那大舌头要回不来,过了明天你们怎么办?”
“啊?”
韩茹大吃一惊。什么?只付了三天房租?
“瞧,装的跟真的似的。大舌头卖表,你卖首饰,别让你老公闲着,弄点血去献献,做成人血球蛋白,让当官的每天打一针,能把四化建设闹快点,我也沾……”
“别说了,求求您!”
韩茹只觉得脑袋发胀,一下趴到前面,差点就哭出声来。
“怎么了?”
马达里带了一脚闸,把车速放慢,迷惑不解地看着她。
韩茹哭得伤心。
她这才全明白了,明白了于大江嘴中念叨的“彗星公司”。明白马志千为什么愁容难展。明白了于大江要她对马志千“照顾”的含义……
“哎哎哎,别哭。不就是——好了好了,你看,前边就到了。这离中关村不远,我的哥们在这开了一家餐厅。把东西给我,肯定帮你卖个好价钱!我什么都不问了,你也别说。这一码是一码,两件事全包在我身上了!不就是再找一个学英语的刘燕吗?挖地三尺我也把她给你挖出来!”
马志千有点心慌。看着金岩刚才还好好的,这一下就在他的怀里睡着了,担心是不是给她喂错了药?这孩子一次要吃下这么多药,可别把自己用的安眠片也给她服了。他把金岩放到床上,忙拉开抽屉看,还好,这里没有。他走出来,在大睡房的床头柜里找到了他担心放错地方的安眠药,才放下心来。
送走于大江,他心情好了许多,相信于大江能悄悄地卖了房子。只要度过这个难关,他没有什么可再不安的。他要重整旗鼓,无论在广东还是打回老家去,马志千都是一个堂堂的五尺男子汉。
勇敢地活下去,因为你是男人!
他鼓励着自己。中午时分,韩茹才回来,他不知道于大江到底跟妻子说了什么?只觉得她似乎变了样,总是泪眼朦朦地看着他,连他去洗手间都要跟在后面,而且整整一个下午不离他一步,好像怕他一下就会失去。
“小茹,你怎么了?”
“老马,我很好。”
韩茹想笑一笑,可怎么也没笑出来,让马志千更是一阵难过。
金岩从下午开始情形不太好,体温比头几天又升高了许多。韩茹在她醒着的时候就抱着她,睡去的时候就拉着老马一起坐在她的小床边。
“老马,这孩子……”
“没事,不会很快那样,小茹。”
“于大江哪天回来?”
“也就帮我处理两三天公司的事。小茹,总统套房的人真不错,那个司机带你去哪了?”
“我不认得,拐了个大弯,走到哪都塞车。”
“小茹,别瞒我,你是不是晚上还要去找刘燕?”
“老马,我……”
“你去吧。我知道你的心思。可你真见到刘燕该怎么办?告诉她?”
“不,老马。我们怎么也得想法让她们母女见上一面,你说呢?”
马志千摇摇头。是的,没法见。他不忍心看见刘燕,更不忍心让韩茹看到刘燕见到金岩时的情景。不知道真情还好,如果刘燕知道了呢?那肯定是令人肝胆撕裂的一刻。
“小茹,如果让总统套房知道真情,你的心愿就没法儿还了。人家会说我们不该带着爱滋病患者住进来,会砸了人家的牌子,影响不好。所以,还是不找到刘燕为好。”
“老马,你就答应我吧,见到刘燕,到时候我会有办法的。总统套房的司机人很好,会帮助我们的。到时候,我把金岩带去,就说来北京玩几天,金岩感冒了。”
“然后呢?”
“只要她们母女见上一面,然后我就带金岩离开。刘燕不会找到咱们的,她能想到这么多吗?”
“好吧。可是见到刘燕你也不认识。我跟金勇没法联系,她刚开学,金勇给她新转了个学校,我没往心里听,不知道是哪个大学。”
“我去找,你放心吧。”
“如果真见到她,你别动声色,回来后我们再商量,你说得也是,不让刘燕最后看上一眼金岩未免太那个了。”
“老马,你千万往好处想。什么难关咱们都能过去。”
“别哭,小茹,于大江跟你说什么了?你瞧你把我想哪儿去了?回来我非克他不可!”
“大江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老马,不许你离开总统套房房间,答应我吗?”
“我答应。”
她略有些轻松,是因为怕马志千多想,必须告诉他一半实情——另一半当然不能说。现在,她可以认真地去找一找刘燕了,但今天晚上出去,第一个地方还是大粤海酒楼。
马达里决定帮她。粤海公司的老板汤克水是他老同学,十年前也是练出租车的,两年前不知倒腾什么发了,盘下了一栋三层小楼,最上面是公司,一二层是餐厅,生意做的火。马达里过去常来这,实在不敢恭维这儿的菜,就是弄不明白现在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这半年他没怎么来。中午前把韩茹五万多元的全部家当拿了上去,汤克水说要鉴定一下项链上的钻石是真是假,一分一毫的钱都值在这块钻石上。马达里觉得在情理之中,交给老同学也放心,便说好了晚上再来。
马达里跟贾戈没讲实话,或者也用不着,反正他经常晚上开着卡迪拉克回家——只要贾戈晚上不用车。看见韩茹上了车,也许是洗了澡,化了淡妆,或是月光下之故,这女人看上去更是多了十分姿色,心里更是美滋滋,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可不跟他们也不跟你玩托儿,”马达里一边开着车,一边满认真地说:“玩托,你懂吗?嘿,你怎么什么都不懂?托就是暗中帮你,这回懂了吧?懂了就好。我只管把你这东西卖出去,价钱的事,你自己谈,我可不折这面子!”
“谢谢你,马先生。”
韩茹使劲地点点头,轻轻挣脱了马达里的手。不知这人哪这么大力气,把她的手腕捏得好疼,就跟抓了个贼似的,脸上一热。她忽然觉得自己脸上真没什么面子,为了让金岩能在总统套房住下去,能活一天就住一天,她已经百分之百地上了马达里的“车”由不得自己了,还她像跟他有什么秘密似的。
“你们广东特迷信吧?”马达里一边抽空看她一眼,一边没话找话说:“我这哥们叫汤大良,就是待会你要见的人。你猜怎么着?成立公司的时候找人算了一卦,说他是山下火命,就怕水,偏偏又他妈的姓汤,所以改了名,叫什么汤克水!这小子,打小就跟我在青年湖泡着长大的,那泳叫游得好,这一克水,怕是进水就得玩完了!”
韩茹被他逗得轻轻一笑。这人,真有意思。爱说话,什么都说,跟这种人在一起肯定不闷的慌。可她没心思听克水克火克金克木的,只想等拿了钱,是自己交总统套房呢,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