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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起来?”徐娟怔住:“你是说抓起来了?”
“嗯。”范宇打了个哈欠,这才想起也许徐娟还不知道夜里发生了什么。“与你个人没关系。”
“我?”徐娟似乎明白了,“范秘书……”
“就是半叶公司那俩人挺可怜。”范宇打断了徐娟的话,“你说这人怎么就有想不开的?可能吞了金,还掐死别人。”
“到底怎么了?”徐娟真有些急了:“啊?”
“也许俩人都死不了,拉走的时候全有气儿。”范宇无奈地摇摇头。“要不是张小芳,那个王八蛋就对女孩得逞了!”
全是问号。徐娟脸色一下变白。
“没大事儿,徐部长。”范宇看见徐娟神情突变,叹了口气,说:“今天你有事干,得对付公安局的人。回头再说,我得赶紧看一下广东刚发来的传真。该明天来的客人,偏偏提前到今天,也是歪打正着,半叶公司一个人也没了。”
徐娟似乎全明白了。
她最担心发生意外的事,也许一夜之间全发生了。她忽然有点紧张。她没有到自己的办公室换好套装,就直接来到贾戈的门前。
贾戈没在。
卧室的灯亮着。她走过去,略迟疑了一下,然后轻轻敲了一下门。没有人应。她轻轻推开门,一怔,张小芳躺在床上。她不由地走过去,看见张小芳似乎刚刚入睡,泪痕还挂在脸上。她默默地凝视片刻,看见张小芳不知为何浑身一抖,翻了个身,没有醒,枕巾上留下一片被泪浸湿的痕迹。
她忽然胃一翻,有什么东西要从嘴里吐出来,赶紧退出卧室,跑进卫生间。她一紧张就胃疼。她张开嘴,打开水龙头。
她相信,自己肯定带来麻烦了。
被抓。自杀。杀人。这一切,都发生在总统套房,都是她引来的客人。公安局当然要来人。贾戈最不愿打交道的就是和公安局。坏人不愿跟公安局打交道,公安局也从不跟好人打交道。那么,这事儿必然传出去,总统套房将蒙上一层耻辱。她再没有必要对贾戈解释。发生任何事情后解释都是多余的,也是无助的。
她一遍一遍地洗着脸,要止住眼泪,平静一下内心,想想下步该怎么办,还能做些什么?她做到什么程度才能得到自慰,然后,是不是该离开这里了?
黑田次郎。对,该去送他。
她第一次认真想一想,是不是要去日本留学。十六岁的梦该结束了,她只是不想结束在对不起贾戈的这个时刻。
“阿娟,跑我这儿洗脸来了?”
她吓一跳,回头看见是贾戈站在旁边。
“贾,贾总。”
“怎么样,我这儿的水甜吧?”贾戈的眼睛充满血丝,露出什么都没发生的欢笑样。“我不懂行情,阿娟。”
徐娟把毛巾捂在脸上,停住不动,似乎在听,等着他往下说。
“问你件事。”
“您说。”
“现在眼泪多少钱一斤?”
徐娟认为他要问什么,一听这话,禁不住双肩又抖动,抽泣得更厉害了。
“哎呀,我的大部长,你怎么也跟孩子似的?”
贾戈这才从门口走进来,用手想拉开徐娟捂在脸上的毛巾。徐娟紧紧捂住不让他拉。
“阿娟,你别哭。”
“对不起,贾总。”
“是我对不起,阿娟。”
“不……”
“都怪我,阿娟。我警惕意识差,倒要你哭。”
“不……”
“别哭了,阿娟。”
贾戈最怕看见眼泪。见到徐娟的抽泣,心头又是一阵阵发紧。在艺术学校,他看见孟媛对校长流泪,就想返回来把那个王云祥狠狠揍一顿。到了张莉莉家,他无颜以对她的家长,拿起手持电话,要范宇通知保卫部,狠狠教训一下那个王云祥。回到酒店,才知王云祥已被拘留,那个蒋天伦和沈洁被送到医院抢救。他最见不得眼泪。解聘原大堂经理刘建华时,看见她眼泪一流,差点就改变了决定。
生活不需要眼泪。
他想好好睡一觉。下午,公安局就要来了解情况,特行处也会来找总经理询问。他也许快盯不住了,只希望徐娟去周旋。可她在哭,哭得让他难受。他的手轻抚着她的长发,下意识地第一次放到了她抖动不已的肩上。而且抬起另一只手。
“对不起,阿娟。”
她想说什么,没说,把脸贴在他的脸上。
“嗨——这是怎么回事?”
随着孟媛无拘无束的声音,那有力的脚步也走进办公室,还把手里的一张纸高高举着。
“阿媛,又怎么了?”
贾戈紧接着还未落地的话音,迅速转回身走到门口,看着满脸不悦的孟媛正走向他的办公台。
“怎么了?”孟媛在办公台前的沙发椅上还没坐下,就发现了徐娟:“嗨——阿娟,你也在这?正好我还找你呢!”
“找我?”徐娟的心怦怦直跳,生怕自己极不自然的神态被孟媛看出来,“您找我?”
“嗨——你哭了?”孟媛一屁股坐在沙发椅上,把手中的纸扔到办公台上。“哭吧,咱们什么都别干了,从现在起开始统一哭,看谁哭得好!”
“到底出了什么事?”贾戈走到孟媛跟前,扫了办公台上的纸一眼,原来是一份传真电报。“哪儿来的?”
“嗨——你让赵志赶紧回来,他走的时候也没说,这拨儿广东客人要求这么多!范宇根本顶不了客房部的班,跟你屁股后面瞎转还行!”
“说话别拐弯。”贾戈越发弄不清她到底要说什么。“你别起急,客人要求什么?”
“嗨——自己看,这广东人马上就到!本来该是明天来。提前了,没事,正好总统套房又空出来了!可他偏偏要在总统套房里再隔出个单间,带了一个小公主来!如果飞机不晚点,十一点前就到。现在几点?九点,不到两小时,还要去买许多小公主要的东西。嗨——我说咱们得罪了哪路神仙,真见鬼啦!”
仲夏的北京虽也是烈日炎炎,但比起广东来热法儿大不一样。北京的热透着一种清爽,在荫凉处拿把扇子一扇便是一个祥和的世界。广东的热让人无处藏身,荫凉不中用,扇子不中用,四处热浪滚滚,身上总是粘乎乎的。韩茹害怕广东那种说不清滋味的湿热,加上又不愿意穿那种薄如蝉翼的衣服。甚至连裙子都不敢穿——或者说是不习惯,在县城里上初中以后的女孩都不再穿,自然也就热的够受了。到广东以后,她才知道自己竟如此丰满,而且害怕并讨厌这种丰满。她既不爱化妆也从不使用什么护肤品一类的东西,弄不清明明是雪花膏偏偏起了花哨古怪的名字,也从来舍不得买。她的肌肤和容颜天生丽质,全是父母赐予的。
她抱着一个小女孩站在总统套房大走廊的西门口,透过落地玻璃门凝视着眼前的这座山。就是这座山,对于她和这个孩子来说昨天还如梦幻,现在就在面前,两个人都有点激动。跟《东方时尚》杂志上的照片一样,只是比照片更使人心旷神怡。小女孩终于看到她梦中都想看到的这座山时,因为兴奋而显得有些紧张,小脸红扑扑的,眼睛闪烁着惊喜,用手紧紧搂住韩茹的脖子。
小女孩的欢愉使韩茹禁不住一阵难过涌上心头。她把脸轻轻贴在女孩的脸上,默默不语,她害怕自己会流下泪来,强忍着悲痛。她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多泪。一年多前当得知真的被彗星公司录用时,眼泪当时就哗哗地往下流,谁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激动地哭起来。从震惊中醒来的马志千总裁,还以为她为刚才的一巴掌后悔,非常理解又感慨地拍拍她的肩。她真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场,因为马志千不仅仅给了她一次工作的机会,而且给她活下去的勇气。在走进彗星公司以前,她已经一无所有。虽然被录用,她依然不知该怎样生活下去。因为在半年的时间里她得到过四次工作,也失去了四次。她恨她是个女人,更不明白像她这样一个无亲无故、形影孤单、偏偏又天生丽质的女人,一定要忍受男人的骚扰和污辱才能得以生存?女人的美丽是一种天赋,这种天赋的悲哀是从生下来时就似乎带着原罪。四次失业的经历使她一次一次地想到了死。
她不忍心死,是想到她死了,没人给她死去的父亲上坟。她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那养育了她二十四年的故土。坐在与马志千玻璃相隔的大办公室,她常常思绪纷乱,偶尔抬起头,会看见马总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常常会感到紧张。她没想到做总裁的秘书会这么简单,两个月来就是接转电话,十个会有十个听不懂,全是广东话,只能要求对方再说一遍。她生怕做错了什么,从宿舍走到并不远的这幢楼来,她不能不每天要换三次衣服。马志千看到这位新来的秘书怕热怕得厉害,便吩咐办公室主任于大江把办公室的空调开到最大程度,又见她一热一冷总打喷嚏,苦笑一下,摇摇头。韩茹被马志千带有命令性地穿上了裙子,还盯着她把中午的套餐吃完。她想这或许是彗星公司的规矩,但后来发现并非全是这样。马志千越来越像个父亲似的管制她,半夜里宿舍楼的值班员会经常敲敲她的门,知道她晚上从不外出,第二天一早见到马总裁时就会看到他的微笑。慢慢地,她有些感动。
彗星公司里不像她想象有许多小姐。本来不多的小姐们,见着马志千就会透出媚笑,可马总裁总是一脸严肃,所有的媚笑都没有了去处。有几位小姐在她面前总是悄悄议论总裁,她便知道了许多关于马总裁的过去,一天天地对马志千越发有好感了。
马志千像她父亲一样,也是一个军人。只是比父亲年轻,没参加抗美援朝,而是从东北南下的最后一批解放干部,后来就地转业,出任彗星公司总经理之前已当了十几年的处长。他第一位妻子去世后,许多年都没有再结婚,1987年,中央重申政府及政府官员不允许办企业后,分管彗星公司的马处长辞职下海,彗星公司也脱离了政府机构,成为无主管民办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