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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小姐,有一米七五。她穿着一身华丽的时装,那面料也看不出是皮、是丝、是网、是沙。什么都像又什么都不像,似乎发着光又看不出光从哪来,她浑身上下透着一般十足的傲气。她示意阻止服务员开门的手势依然停在空中,好像是经过认真排练好的动作。她的手指细而长,手指甲也长,涂成淡粉色,与她的口红色调搭配得协调。
她微微扬起下额,摘下墨镜,挂在胸前的衣领上,然后拉开后座车门。
“请——蒋总。”
从后座上下来的一位个头更高,足有一米八七强。他眼睛上也架着一副高档的墨镜,身穿银灰色的超薄西服,里面是一件雪白的鳄鱼牌衬衫,脖子上系着一条质地高雅的真丝领带,脚下蹬着一双泛着乌光的意大利老人头牌皮鞋。他面无表情,或者因为戴着墨镜看不出他有什么表情,一副绅士派头。要不是左手上戴着两枚金光灿灿的戒指,更像个电影明星或哪一类大腕人物。再加上右手腕的一条粗大的纯金手链,的确像个要作大买卖的生意人,给人的感觉似乎只挣三五万的一宗生意必是懒得做的。他看上去也就是二十七八岁。
他用手轻轻拉了一下西服的圆下摆,挺了挺胸,把两只手自然而然地斜插在皮尔卡丹牌皮带上,左臂形成一个自然的弯曲,小姐的手便伸过来挎住。两位迎宾小姐岂敢怠慢,赶紧启动旋转门,恭敬地迎候二位走进大堂。
从另一侧门下来的一位中年人,跟司机交待了一句什么,快步走过来,手里夹着一只金利来真皮公文包。他走进大堂径直向服务台而去,办住进总统套房的手续。
大堂的音乐钟刚好奏响早晨八点的晨曲。这正是他们预约的入店时间,一分不差,他和她站在大堂中央,似乎在欣赏大堂深处的彩色音乐喷泉,对迎宾小姐示意他们在旁边的沙发坐下的手势没有一点反应。
中年人手里拿着四个电子卡走过来,向他们点了一下头,跟在小姐后面,穿过大堂,走进大走廊,来到总统套房前。迎宾小姐接过他手中的电子卡,只在门上按一下门便自动打开。
“欢迎来到总统套房。请——”
“谢谢小姐。”
中年人说着,眼神明白无误地告诉迎宾小姐可以走了,然后向旁边退了一步,让他们先进。
“刘主任,”高个小姐刚进去,便扭回身来对中年人说:“先别打搅蒋总。”
“好的。”中年人点点头,领情地收住脚,看见总统套房的门关上,才转身去了另一间配房,仍不由地望了两扇巨大的拱形门一眼。
高个小姐刚关好门,转回身来看着富丽堂皇的大客厅,突然一下跳起来,刚进大堂的神态荡然无存。
“玩兄,这太棒了!”
“小心点!”
在门外称为“蒋总”,一进门又被喊作“玩兄”的人,用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脸上露出抑不住的喜色。他也不再有满脸的清高作派,摘下墨镜,用非常漂亮的姿势把墨镜插进西服上边的口袋,然后迅速检查——或者说是参观了一圈总统套房的各个角落,最后走进睡房门,扬起胳膊瞄了一眼手腕上的拱型金表,朝那位小姐招了一下手。
“过来!”
“怎么样?”
小姐扭动着腰肢走进睡房,看见豪华的睡房不由地吐了一下舌头。
“其实没什么新鲜的!比凯莱稍强点儿!”
他似乎不想过分夸奖这里,因为他见过——或者在大世面里徜徉过。他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脱下西服,连裤子也脱掉,然后用游泳扎猛子的姿势向床上扑去,还顺势来了个前滚翻。
“瞧你美的!”
小姐看见“蒋总”或者“玩兄”这般高兴,十分性感的嘴唇笑成了一道弯月。她看着只穿了裤衩的他,因为刚才的动作已把裤衩滑落下去,正往上拽。
“你把衣服也脱了!花这么多钱住进来,咱们得先享受享受,这里真棒。”
“你急什么,住两天呢!”
“再过三小时就轮不到你我上这张床了。”
“好好好,那你快一点啊!”
“这由不得你!”
“怎么着,你不谢我,还厉害起来了?有本事,我说蒋总,你去请一个首长来让我开开眼!”
“得了,算我没说!你有本事,你能,可也别跟我来劲啊!”
“我不来劲你行吗?”
“别跟我逗闷了!哎,轻点,这玩艺儿不是盘条。”
他嚷着。
她笑了。
他也笑了。
他和她彼此都明白为什么笑。
不久前刚刚诞生的“半叶高科技开发公司”,做了一个精致的铜牌镶在招待所的门上——半叶公司总部,一下招来一拨又一拨的人破门而入,不长眼地要和“半叶”作什么“盘条”生意,哪知道半叶公司正雄心勃勃地在“开发”着一个伟大的项目——或者说是一个伟大的工程,而且正处于“绝密”状态。总经理蒋天伦和他的秘书兼公关小姐兼财务部主管沈洁总不能静下心来起草那份关系着弘扬中华民族文化大业的计划书,索性插上门再也不开了。
蒋天伦不关心“盘条”。但他明白又不明白,全中国似乎一夜之间都需要“盘条”,一夜之间便有了形形色色的公司都作起了“盘条”。神州大地一片关于“盘条”的呼唤,让世人大惊,腰里有的或没有BP机的人都听见BP机山响,此起彼伏,相互呼应,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人为了一个共同目标都走到一起来,满大街地寻找和推销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在骗人还是在被骗的“盘条”生意中。跟八十年代中期全国上下一条心、齐心协力炒“麻袋”一样。唯一的不同是炒“盘条”是为了祖国的建设和发展,炒“麻袋”是支援两伊战争为死难者收尸而用。
半叶公司要做的是“大生意”。
半叶公司用“高科技”的头脑“开发”的项目亦或伟大的工程,足以震动整个世界!
“别把床罩弄脏了。”她——沈洁小姐喘息着说,“几点了?你真得快一点,我得去接王老了。”
“不急,去早了不行,”蒋总边忙乎边说:“首长的作息时间是很严格的,不能晚也不能早。”
“这我知道,董黑子跟我说好了,十点整在那儿等我。”
“事成之后得好好谢谢你的董黑子,还有十分钟你就走,给你留五分钟时间洗个澡。”
“你怎么还没完?”她把双手放在头上做枕头,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真麻烦。”
“好事还怕麻烦?”他不急不慌地处理着眼下的“工作”,脸上总抑不住兴奋。
他和她在成立半叶公司之前,都是凯莱大饭店皇家酒吧的服务员。
说是“服务员”不够准确。
蒋天伦虽然二十七岁,却是一位人物。他是皇家酒吧著名的调酒师。他调酒的姿态优美,像他调出的鸡尾酒一样的令人赞叹。凯莱大饭店接待华侨最多,但也常有美国人、法国人等外国人光顾。五年来,他调出的第一杯酒都肯定赢得宾客的赞赏。别人欣赏他调酒时的动作,更欣赏经他调出的五色梦巴黎。他欣赏自己,喜欢看外国人——或入了外国籍的中国人向他投来的眼神儿。他喜欢听美国人和法国人对着吹牛。法国人总要表现出比美国人高贵,或者他的酒调得太出色,让他们喝多了。法国人对美国人说:“我们法国发明了一种机器,把猪从这头赶进去,那头就出来香肠了。”美国人摆摆手,又摇摇头说:“你们的机器在我们美国得到进一步改进,如果香肠不可口,从这头放回去,那头猪又跑出来了。”宾客们便哄堂大笑起来。
那天只有一个人没笑,她就是沈洁。
她来到凯莱大酒店不足三个月。不仅仅是皇家酒吧最漂亮的服务员小姐,更因为参加过不少电视剧的拍摄——尽管难得看清楚她的镜头,也足以成为“凯莱之星”。她本来该做歌舞厅主持,只做了一次就不能让她做了。因为沈洁小姐看上去亭亭玉立,只是不能笑——一笑就是“嘿嘿嘿”,声音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让人听着难过,跟缺心眼似的。不是她不能笑只是不能让她笑。可做歌舞厅主持人哪有不笑之理?凯莱歌舞厅原主持小姐不仅有软软的声音和软软的身子,更有软软的笑。那位小姐笑倒了一位德国的款爷,把她弄到西柏林去为德意志公民笑去了。沈洁只好去做首席领位小姐,不成想又乱了凯莱歌舞厅的方寸。因为这时她的笑大可不必出声音,便有了满身的娇媚,常被款爷和没多少钱的精神款爷动手动脚,刚捂住胸又让人捏了屁股。老板惜才,把她调到皇家酒吧,这里光顾的人大多数是老华侨。一般不大注意这位端鸡尾酒的小姐漂亮不漂亮,倒常常被眼前的鸡尾酒感动。
她发现了这一点。
她把她的发现告诉了蒋天伦。
“你调的酒要是能原样保留就好了,客人没准会带回去。”
蒋天伦笑了笑,依然用既潇洒又漂亮的姿势晃动着酒瓶,认真地看着她。他喜欢这位新来的小姐。他和她第一眼就相互认同了对方,第二眼就彼此熟知了某种欲望。
“不跟你说了。”
沈洁瞟了他一眼,扭动着腰肢把蒋天伦刚调好的鸡尾酒送到客人的小桌上,回来时纯银托盘上多了几张外汇人民币。她常常收到小费,她喜欢用不同图案和彩色印成的纸,甭管纸上面印的是英文、德文、日本或中文。她不后悔来到皇家酒吧,也是因为蒋天伦精湛的手艺而多了收入——但她总要分给蒋天伦一些,可蒋天伦从不要她的钱,只寻了她的身。
“你刚才说什么?”
沈洁不高兴理他。看见他眼睛闪出一道奇光,认定他又想起那些事,因为说好了晚上去她家。
蒋天伦其实没想她想的那些事,他好像被她刚才那句话激发了一下,但是一闪即逝,没有抓住。
当时肯定想过什么。
晚上,蒋天伦随沈洁到了她家。沈洁的丈夫——董克强没在,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