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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穿着朝服,被武士摔下,腰斩。刘启遂派袁盎,跟刘的侄儿、皇族事务部长(宗正)德侯刘通,出使吴国(首府广陵)。
人称晁错先生是「智囊」,看他种种方略,确实是「智囊」;唯一的遗憾是他的胸襟太窄、器宇太小,指尖刚触到权力,便急吼吼公报私仇,要把对方满门抄斩。政治家必须有三分混沌,才能把反对力量稀释到最低限度,一定要把账算得清清楚楚,去年张三瞪了我一眼,前年李四踢了我一脚,对方为了自保,自不得不奋起反击。反击失败,不会有再大的损失;反击成功,晁错便是一个榜样。
他如果不先向袁盎下手,袁盎何至狗急跳墙。政治家固然不能没有敌人,但绝不努力制造敌人。
正因晁错不是一位政治家,所以才建议皇帝出去打仗而由自己坐镇京师,把皇帝置于险境而自己稳享太平,可谓荒唐得离谱。刘邦可以出征,而请萧何留守,但那要出自他的自愿。刘启不过一个嫩娃儿,他怎有那么大的胆量?至于忽然又要割两个城市给吴国,事属蹊跷。我认为那可能是晁错的一种谋略,而被刘启断章取义。但不管怎么吧,晁错显然临危已乱。叶公以画龙闻名于世,一旦真龙驾到,几乎把他吓死。晁错在文字上预卜吴国必反,看起来心有定见,一旦吴国真的起兵,面对那么多复杂难题,其中最可怕的一个难题是:中央军可能战败,中央政府可能崩溃。于是,方寸不安,遂掌不稳舵。高级知识份子很容易陷于这种窘境,因为说话容易,写文章容易。
然而,晁错却是忠于刘启的,为了和平而牺牲晁错,可以理解。但不理解的是,为什么教他死得那么悲惨?砍头也行,何至腰斩?腰斩之人,因没有伤及心脏,上体仍然在活,清王朝一位官员在腰斩之后,用手沾自己的血,在地上连写「惨惨惨惨惨惨惨」七字,闻者垂泪。晁错在刘启还是孩提时,便在身旁陪伴,以后言听计从,宠信有加。即令有过,处死已经足够,杀就一杀了之,照样可以向吴国表态,何至指定用此酷刑?甚至「无少长皆斩」?古人云:「伴君如伴虎。」
事实更为严重,在极权政体下,伴君简直像坐在百步蛇的毒牙之上。
刘启从决定到执行,中间有十余天时间,仍跟晁错在一起商讨军国大计,不知道每天面对猎物时,刘启心里有什么反应。更使人毛骨悚然的,是晁家的巨变,父子夫妻兄弟姐妹,霎时一堆鲜血人头。晁错并非大奸巨恶,手握兵权,何用如此闪电手段?鼓儿词有言:「说忠良,道忠良,忠良自古无下场。」数千年传统文化,化作三句唱词,令人兴悲。
桓将军
吴国(首府广陵)一位年轻将领桓将军(名不详),建议吴王刘:「吴国步兵多,步兵在险地才可以发挥威力。中央军骑兵多,骑兵在平原才可以驰骋。
最好的战略是:对所经过的城市,置之不理,直扑洛阳,夺取军械库跟敖仓(河南省阳县北敖山粮仓)粮食,依仗黄河跟岖山的险阻,号令各个封国,虽没有攻入函谷关(河南省灵宝县东北),天下已进入掌握。如果大王(刘)进军不够迅速,被困在坚城之下,中央骑兵部队赶到梁国(首府睢阳「河南省商丘县」)
跟楚国(首府彭城「江苏省徐州市」)交界处的大平原地带,我们就会失败。」
刘征求一些老将领的意见,老将们说:「这个年轻人,冲锋陷阵还可以,怎知道深谋远虑?」刘遂放弃桓将军计画。
桓将军的建议是一种跳蛙战术,二十世纪四○年代、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美国就用它直逼日本本土。桓将军在两千年前,便曾经提出来,可惜没有人领略,否则中国历史又是一种局面。一群老茧人物不考虑问题的实质,和建议的内涵,却用「年轻」二字,打击新生代精英,是传统社会最流行的手段。老人固然有可敬的优点,但必须是优点。仅由岁月累积出来的纯老人,有时反而成为进步的阻力。年轻人的见解,固不全对,但不能仅因为年轻,就认为一无是处。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惊人功业,都由年轻人开创。
七国之乱
七国之乱(参考前一五四年),历时三月平息。吴王(首府广陵「江苏省扬州市」)刘逃亡东海王国(首都东瓯「浙江省温州市」),被击毙;胶东王(首府即墨「山东省平度市」)刘雄渠、菑川王(首府剧县「山东省寿光市南」)
刘贤斩首,济南王(首府东平陵「山东省章丘市」)刘辟光等被处决;楚王(首府彭城「江苏省徐州市」)刘茂自杀、赵王(首府邯郸「河北省邯郸市」)刘遂、胶西王(首府高密「山东省高密县」)刘卬等自杀。
周王朝建立之初,除了天王直辖地区王畿一小块土地外,全部都是封国,封国林立,虽然巩固了王国的安全,但也使王国因分裂而毁灭。秦王朝建立之初,封国的流弊,记忆犹新,于是彻底扫除,改设郡县;而郡县首长因跟中央没有血缘上的亲情,一旦动乱,立刻游离。西汉王朝建立后,郡县的流弊,同样也记忆犹新。但全部封建,已不可能,而没有封建,也不可能。于是王国跟中央直属郡平行,也就是大幅的扩大王畿。使中央直辖郡县的面积,超过封国的总和。封国则比周王朝的封国为大,大到跟战国时代的各个独立王国相埒。
七国之乱是一个重大的转捩点,如果七国胜利,中国势必回到战国时代,互相并吞,可能演出罗马帝国瓦解后欧洲各国林立,永不能复合的局面。七国失败,西汉王朝顺利通过瓶颈,大一统观念逐渐凝固,深植人心,认为「大一统」才是正常之规,分裂乃一种暂时现象。虽然经过大分裂时代和小分裂时代,这种心理都没有改变。
夺嫡斗争
纪元前一五○年,西汉王朝(首都长安「陕西省西安市」)皇帝(六任景帝)
刘启(本年三十九岁)罢黜太子刘荣,改封临江王(首府江陵「湖北省江陵县」)。
刘荣的师傅(太子太傅)窦婴极力抗议,无法挽回,只好声称有病,去职。刘荣的娘亲栗姬恚恨而死。
西汉王朝宫廷第一次夺嫡斗争,发生在纪元前二世纪○○年代,吕雉经过无数屈辱挫折之后,大获全胜;戚姬惨败,母子同归于尽。四十年后的五○年代,第二次夺嫡斗争爆发,王跟栗姬,一生一死,失败者母子也同归于尽。皇宫之地,富丽堂皇,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好不庄严肃穆,再想不到内部却是黑暗深洞,没有天理、人性、国法,而只有权势。一个女子一旦被吸入黑洞,可是达尔文所说的:「优胜劣败。」千万如花似玉,哪一个不渴望跟那唯一的男人(皇帝)
上床?又哪一个生了儿子,不渴望儿子继承宝座?弱者忍气吞声,强者必然火并。
个性造成悲剧,栗姬是一个标本,她的美艳绝伦,不在话下,如果不美艳绝伦,就不能把皇帝抓到手心。可是,她既缺乏见识,又缺乏头脑。皇宫之中,无论皇后也好,小老婆群也好,只要心怀嫉妒,一定付出代价。长公主刘嫖不断向老弟刘启推荐美女,栗姬当然不高兴,说明她的头脑远落在她的容貌之后。皇帝丈夫不是民间丈夫,无法独占,必须分割给其他美女。栗姬却像呆头鹅一样,一味自生闷气。刘嫖提议把女儿许配给栗姬的儿子,正是化解嫌隙的良机,求都求不到,幸运之神主动敲门,而栗姬竟把它一棒打出,可谓天下第一愚不可及。刘嫖考虑到将来栗姬当了皇太后后自己危险的处境,当然射出毒箭。
栗姬的最大错误,是把跟皇帝之间的关系,当成民间夫妻。民间丈夫一旦大发雷霆,不过痛揍一顿,皇帝丈夫一旦反脸,那可是人头落地。刘嫖警告老弟说:「你那么疼爱王,一旦你去世以后,栗姬当了皇太后,恐怕「人猪」惨祸,再见今世。」刘启打了一个冷战,于是向栗姬试探,拜托她照顾其他小老婆生的孩子。栗姬一听到那些狐狸精,血压就往上升,马上板起面孔,一语不发。这不是一个好兆头,没有当上皇太后,便如此强硬,连一句温情的话都没有,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皇宫岂不成了屠场?刘启跺脚而去,她又骂他「老狗」,偏偏又被刘启的尖耳朵听见。他去年(前一五一)才三十八岁,离「老狗」还有一大截。
而在这节骨眼上,王女士借用礼宾总监(大行)的人头,激怒刘启,局势遂急转直下。
王不是一个野心家,但既进入宫廷,就不得不铤而走险。刘嫖在宫廷拥有绝对的影响力,栗姬看不出,而王看得出,成败利钝,决定在刹那之间。
郅都
临江王(首府江陵「湖北省江陵县」)刘荣,被指控扩建王宫时,侵占祖父、五任帝刘恒祭庙(太宗庙)墙外余地。西汉帝(六任景帝)刘启(本年四十一岁)
下诏,命刘荣前往首都长安警备区司令部(中尉府)听候审讯。刘荣报到后,即被囚禁,他要求借用刀笔写信给老爹,郅都下令监狱官,不准拿给他。魏其侯窦婴派人偷送进去,刘荣才得以留下遗书,写毕自杀。窦太后得知孙儿惨死,怒不可遏。后来竟运用法律条文,诛杀郅都。
侵占皇帝祭庙墙外余地,并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当初,晁错就干过这种勾当,刘启认为稀松平常(参考前一五五年六月)。何以对臣属如此之宽,对亲生之子如此之苛?显然,里面有不可告人的阴谋,可追溯到王跟刘嫖,她们要斩草除根。
郅都先生名列史记、汉书的酷吏传,他的优点使人钦敬,但严格到残忍的程度,便丧失人性,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忠?什么是义?不过一只只认识谁是当权派的野兽。一旦刘启犯到他手里,他也会照样蹂躏。郅都不救贾姬,不过恐惧野猪。稍后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