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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知道。」审问官一定要他承认张敖也曾参与,对他苦刑拷打,用鞭子和木棍捶击数千次,又用铁锥乱刺,残忍酷烈,贯高全身溃烂,再找不出一块完整的肌肤下手,但贯高咬牙承受,誓不改口。
司法案件,中国一向采「口供主义」。因中国统治阶层,包括皇帝在内,都有一副大慈大悲的天使般心肠,除非嫌犯自己承认有罪,绝不判刑。于是,为了要嫌犯自己承认有罪,只有靠苦刑拷打,直到「坦承不讳」「自动招认」才止。
贯高是天下第一等奇人,也正是孟轲所称道的「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而苦刑比威武更可怖。他只要一时难支,在哀号声中点一点头,张敖全族便化成一团脓血。
只重视口供,不重视证据,更不重视程序,是中国司法的传统特色。到了二十世纪,受西方人权观念的影响,虽然也宣称进步到「证据主义」和「程序正义」,实质上仍口供第一。苦刑之下取得口供后,再制造证据坐实。于是,冤狱累累。
张敖幸而是皇帝(刘邦)的女婿,有丈母娘皇后吕雉暗中保护,否则,把加到贯高身上的苦刑十分之一加到他身上,他早「坦承不讳」「自动招认」了。口供主义,是中国人的灾难之一。
帮凶更凶
司法部长(廷尉)把贯高的口供报告刘邦,刘邦赞扬说:「好一条汉子,谁认识他?去拜访一下,动以私情,套出实话。」高级国务官(中大夫)泄公(名不详)说:「我跟贯高同县,很知道他的为人,他在赵国(张敖)豪气千秋,一把硬骨,守信重义。」刘邦教泄公到已被拷打得倒地不起的贯高身旁,先谈论家世,互相叙述别后情况,好像朋友平常日子相见时把臂言欢,最后探询赵王张敖到底参与了没有?贯高说:「人之常情,谁不爱他的父母妻子。而今,我的三族(父族、母族、妻族)都全部处死,我爱大王(张敖)岂超过我的亲属?只因为大王(张敖)确实没有谋反,谋反的事全是我们单独行事。」把他行动过程,叙述一遍,说明张敖确不知情。泄公回宫,报告刘邦。刘邦下令释放张敖,撤销王爵,贬作宣平侯。改封代王(首府代县「河北省蔚县」)刘如意当赵王(首府邯郸)。刘邦欣赏贯高的侠义担当,派泄公通知他:「张敖已经出狱。」下令特赦贯高。贯高喜不自胜,说:「大王(张敖)真的出狱了?」泄公说:「当然,难道皇上(刘邦)还骗你?」又说:「皇上(刘邦)敬重你的为人,所以特别赦免。」
贯高说:「我全身脓血,而不肯死,只为了要证明大王(张敖)无辜。而今大王(张敖)既然已经出狱,我已尽到我的责任,死而无恨。而且人臣已背上篡弑的名声,还有什么面目再侍奉君王(刘邦),即令皇上不杀我,我也会内愧于心。」
说罢,把头部猛烈后仰,颈骨折断,遂告死亡。
荀悦曰:「贯高领导谋反,是一个弑君的凶手。虽然为他的国王(张敖)洗刷清白,小的忠心,不能弥补大逆不道,私人的品德,不能抵销法律上的罪行。
春秋昭示的大义是:要光明正大。他的罪不应赦免。」
司马光曰:「刘邦因骄傲的缘故,臣僚背叛。贯高因凶恶逆戾,使他的君王丧失国家。然而,促使贯高谋反,是刘邦的过失。促使张敖丧失国家,是贯高的过失。」
贯高贫贱不能移,他不在乎刘邦。富贵不能淫,他不在乎宰相高位。威武不能屈,他不在乎苦刑拷打。当刘邦破口大骂,百般侮辱张敖时,不会仅限于张敖,所有赵国臣僚,恐怕都难逃诟詈,这正是典型的「不把人当人」场面,一个有自尊、有人性的人,自然不能忍受。贯高没有淖齿(参考前二八四年)的能力,把刘邦吊起来剥皮抽筋,他唯一的反击方法只有暗杀。
荀悦却认为贯高应该全部忍受,奴才嘴脸,刘邦地下有知,一定拍大腿欣赏说:「有权有势真好,对无权无势的小民,想杀就杀,想砍就砍,想骂就骂,想怎么侮辱就怎么侮辱。自有学问冲天的无耻之徒,帮腔帮拳。」
专制封建的头目,有时还有天良,像刘邦竟然下令释放贯高。倒是帮凶往往比主凶更为恶毒,荀悦之流却要求诛杀无赦。两千年来,中国人就在这种春秋大义教育下,人性被消磨殆尽,中国进步历程,一天比一天艰难。
夺嫡
定陶(山东省定陶县)
美女戚姬得到刘邦宠爱,生子刘如意,封赵王。刘邦对太子刘盈的仁爱忠厚性格,一直不满意,认为刘如意才像自己。所以,虽然封他赵王,却不命他前往封国(赵国首府邯郸),始终留在长安。刘邦每次到关东(函谷关以东),都带着戚姬。戚姬盼望由她的儿子当帝位的合法继承人,日夜向刘邦哭泣请求。皇后吕雉这时年龄已长,甚至渐老,不复当年姿色,反而不能随行,经常留守后方,夫妻感情,更为疏远。刘邦打算撤销刘盈的太子封号,改封刘如意,高级官员们全体极力反对,都没有用。最高监察长(御史大夫)周昌,在御前会议上,据理力争。刘邦问他什么缘故?周昌说话有点口吃,又在激愤情绪之下,不能畅言,只说:「我口不能言,然而我期期知道不可以,陛下要废太子,我期期不接受命令。」刘邦看他急愤的表情,忍不住大笑。一件严重的巨变,在笑声中暂时中止。
吕雉躲在金銮殿东厢,侧着耳朵偷听。朝会完后,见到周昌,向周昌下跪叩头致谢,说:「如果没有你仗义直言,太子就完了。」转眼刘如意十岁,刘邦既不能下定决心立他当太子,又忧虑自己死后戚姬母子会遭受报复。掌玺监察官(符玺御史)赵尧,建议给赵王刘如意设置一位强有力的宰相,这位宰相平常必须被皇后吕雉、太子刘盈,以及大臣们所敬爱畏惧,才能发生保护力量。刘邦问说:「你看谁是恰当人选?」赵尧说:「周昌。」刘邦遂任命周昌当赵国(首府邯郸)
宰相,擢升赵尧接任周昌当最高监察长(御史大夫)。
「夺嫡」是所有政治斗争中最凶恶的一种斗争。戚姬在毫无外援支持下,只靠自己的美色,便发动这项攻势,幸而成功,也无法保证儿子就能平安登上宝座。
吕雉不是普通家庭妇女,她帮助刘邦共创大业,跟大多数军政要员,情谊深厚。
戚姬孤孤单单,儿子又小,谁肯为她们母子向主流派挑战?周昌手无一兵一卒,岂有抗衡力量?赵尧不过想挤掉周昌,以求自己窜升而已。他的计谋毫无价值,然而,除此之外,又有何法?
金钱挂帅的动物
前一九七年,赵国宰相陈起兵叛变。刘邦得到情报,陈手下将领,都是商人出身,笑逐颜开说:「我知道怎么办了。」派人用重金行贿,陈所属的部将,遂纷纷归降。
商人是金钱挂帅的动物,虽然当了将领,仍然可以收购,所以刘邦知道他应做什么。而那些被收购的将领,却不能想一想他们被收购后,将有何等遭遇。任何一个政府,除了少数样板,都难以容忍收购过来的变节份子。问题是,马克斯说过:你买吊死资本家的绳子,只要肯出钱,资本家仍卖给你。利益是今天的,灾难是明天的。不仅资本家而已,庸碌之辈,无不只看眼前。
王夫之论韩信
刘邦大举进攻陈,淮阴侯韩信声称有病,没有追随出征,秘密派人前往陈处,指示机宜。韩信准备跟他的侍卫官(家臣),乘夜假传圣旨,大赦做劳工的囚犯,跟被判罪充当官府奴隶的囚徒,集结他们,攻击皇后吕雉和太子刘盈。
部署已经完成,只等陈方面回音,恰好韩信的一位随从(舍人)得罪了韩信,韩信把他囚禁,打算杀掉。那位随从(舍人)的弟弟向皇后吕雉告发韩信叛变阴谋。吕雉想召见韩信,又考虑韩信可能拒绝,跟宰相(相国)萧何磋商,于是宣称:皇帝(刘邦)派使节来,陈已死,侯爵们和高级官员,都到金殿祝贺。萧何告诉韩信说:「你虽然有病,也应该勉强去一趟。」韩信一进宫,吕雉立即命武士把韩信捆绑,就在长乐宫悬钟的房中处决。韩信临死时,叹息说:「我后悔不听蒯彻的话(参考前二○三年),竟被一个女人欺骗,岂不是天意!」为了根绝后患,吕雉下令屠灭韩信三族(父族、母族、妻族)。
司马光曰:「世人以为,韩信首先建立功业,跟刘邦起兵汉中(陕西省汉中市),平定三秦(项羽分故秦王国为三:雍国、塞国、翟国),率领部份军队,向北挺进,消灭魏国(魏豹),夺取代国(陈余),征服赵国(赵歇),威胁燕国(臧荼);东击齐国(田广),而加以并吞;南攻西楚(项羽),在垓下(安徽省灵璧县东南)把它铲除。西汉王朝之所以统一天下者,泰半是韩信的功劳。
看他拒绝蒯彻的煽动,亲自到陈丘(河南省淮阳县)迎接刘邦,岂有谋反的心?
只不过由于失去王位,于心不服,遂陷于犯上作乱的悖逆。像卢绾这样的人,不过刘邦同乡同里的幼年玩伴,还在燕国当王。韩信反而以一个侯爵身份,在首都按时朝拜,岂不是刘邦对韩信忘恩负义?刘邦在陈丘(河南省淮阳县)用诈术逮捕韩信,说刘邦对不起韩信,确实如此。然而,韩信也有自取之道。最初,汉王国跟西楚在阳(河南省阳县)对峙,韩信已灭齐国(田广),不向刘邦报到,却自己想当齐王。之后,刘邦追击项羽,到了固陵(河南省淮阳县北),跟韩信约定会师日期,而韩信却失约不来。当时,刘邦已有制裁韩信的决心,只是力量不足,不敢动手。等到天下平定,韩信还有什么可凭恃的?乘人窘困之际而逼取大利,是小市民小商人干的勾当,论功而报答恩德,是君子士大夫的本心。韩信以小市民小商人的作法,以求一己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