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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十点的时候,她还是起床了,一边穿衣服,一边在心里说:这过得是什么日子呀!
快十点的时候,她匆匆地赶到学生宿舍,因为十点一到,宿舍就该熄灯了。
现在她躺在宿舍的床上,又有了一种踏实感,别的学生还在议论自己分配的去向问题,她们集体愁苦着,叹着气。最后她们一致认为李亚玲是最幸福的人。
李亚玲很疲劳的样子,在同学们议论去向的时候,她有一种优越感。可她们这种唉声叹气,影响了她的休息。便说:别说了,说了也白说,就听天由命吧。
女生就说:李亚玲,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现在行了,可以名正言顺地留校了,我们呢?议论几句你都不爱听了。
同学们就有了一种要发火的意思,李亚玲也想抢白几句,可一想到那次大出血时,同学们都为她献了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此时,她真希望马上毕业,离开这种集体宿舍,离开这些让人生厌的同学。
第四部分: 第50节:生活失去了水分和阳光
终于,毕业了。以前生机勃勃的学院,随着学生一夜之间的离去,学校一下子就空了,这些学生像一阵风似的刮到了社会中,淹没在人海里。
李亚玲终于如愿以偿地留在了中医学院附属医院,当上了一名实习医生。
张颂那间筒子楼就是她的家了,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和张颂生活在一起了。这是她朝思暮想的城市生活,她终于成为一名城里人了,不仅是城里人,还是一名给城里人看病的医生了。
生活失去了水分和阳光
有许多次,他就那么守株待兔地站在中医学院门口守望着,更多的时候,也就是一种守望。这样的守望成了他在那最失落的日子里的一种生活内容,而多数的时候,他都一无所获,空手而归。
章卫平回城后的日子过得很没有滋味,如同一颗生长在田野里的高粱,突然间失去了水分和阳光,显得蔫儿不唧的。
他的工作单位是省建委的机关,每个机关办公室里面都摆放着四五张桌子,每张桌子后面都坐着长相各异、但神情却相似的人,这些人被人们统称为机关干部。章卫平自然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章卫平每天早晨八点走进机关大楼,晚上五点离开,日复一日,这就是他的工作。几个月之后,章卫平的脸就白了,是那种没生气的苍白,说话的声音也变小了,不像他在农村的时候,不管是面对扩音器,或者是台下的若干农民,都是需要他放声高亢的,在农村那里天高地阔,需要他嘹亮的声音,那时,他是尽兴的,也是激情的。
没想到的是,他这么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城市,农村本来就不属于他,他是属于城市的,他只能在城市里生活了。
他回城后曾经和父亲有过一次谈话,那时他刚回城不久,还没有到建委报到。父亲章副司令就快要离休了,这一阵子父亲心情很抑郁,也有一种失落的感觉。于是父亲就很怀旧,六十多岁的父亲,已经到了怀旧的年龄了。
父亲说:你呀,不应该从农村回来,不让你当干部了,你就当个农民嘛,有啥了不起的。农民多好哇,也不用退休,只要还有点儿力气,就能种地锄地,最后死在田地里,那样的日子才是人过的。
父亲一提起农村,脸上就呈现出极其复杂的神情,有向往、有热爱,当然也有幸福,但现在更多的是一种无奈。父亲十几岁离开农村,然后打了几十年的仗,父亲那时的战争是农村包围城市,他一直在和农村打交道,那时部队的骨干力量也大都是农民出身,其实父亲这一辈子一直在农村和农民打交道。就是部队进城,在没有仗可打的日子里,他管理着队伍,相对来说,也是一个半封闭的部队大院生活。军人是什么,那是泥腿子翻身当家做主的一群人,所以父亲生活在这些人当中显得很有生气,也游刃有余。现在父亲就要离开这个集体,注定了要过那种散兵式的生活了。父亲终于感到了失落,是一种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心情,父亲的目光中就有了许多焦灼的东西。
其实父亲才六十多岁,他对生命的理解是,六十多岁正是人生最成熟、最辉煌的时候,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离休报告被送到了军委,然后他等着一纸命令,就真正地离休了。
父亲此时的心情和儿子章卫平的心情如出一辙,都有一种被生活抛弃的意味。章卫平何尝不想扎根在广大的农村,大展自己的青春年华呢。是现实中的形势让他失去了这样的机会,他怀恋从大队民兵连长成长起来的日子,以及他在农村美好而又真挚的初恋。那样的日子让他刻骨铭心。
也许他的身上继承了父亲身上许多不安分的基因,父亲十三岁扔掉放牛鞭,投奔了革命队伍,父亲那时的心里肯定是充满激情和向往的。他十六岁离开学校,毅然决然地要去越南,支援越南人民抗美的游击战,当然他没有得逞,他只能去农村了。他的心里仍然燃烧着火一样的青春豪情,正当他一路高奏凯歌奔着自己的理想前进的时候,猛然间他发现,前方的路断了,他只能另寻出路。
在机关工作的日子里,他找到了生活节奏,却找不到自我,他只能把身子耗在小小的办公室里,接听电话,填各种报表,然后大家聚在一起没完没了地开会,会议的内容,他一离开办公室就全部忘光了,只剩下开会时的场面,那是怎样一种场面呀,喝茶的,看报纸的,小声交头接耳的,还有拿着记录本胡写乱画的。他知道,每个人都没有把心思放在这种会议上,都各怀着心事打发着上班内的八个小时的时光。
章卫平在机关里生活,有一种上不来气的感觉,他压抑、难受,恨不能推开窗子冲着窗外大喊大叫几句。
办公室里的于阿姨,已经坐了大半辈子的办公室,她对机关的一切是早就游刃有余了。于阿姨的鬓边都生出了一些白发,于阿姨的办公桌是和章卫平的办公桌对在一起的,她每天都要无数次地和章卫平面对面。
于阿姨最大的爱好就是织毛线活,这时办公室的门一定是要关上的,那些毛线就放在抽屉里,在织活时,针哪线呀地就从抽屉里拿出来,如果有领导突然进来,或者有人到办公室里办事,于阿姨手往下一放,肚子往前一腆,那些毛线就人不知鬼不觉地被关在了抽屉里。
于阿姨织毛线活时很利索,一边说话,一边工作,两不耽误。她的办公桌上还放着展开的材料,以及各种机关报表,笔是拧开的,横在桌子上,只要她把手里的毛线活一放,马上就变成了勤奋的工作者形象。
第四部分: 第51节:咋还不搞个对象呢
她还是个热心的人,章卫平刚来机关工作不久,她就和章卫平混得很熟了,并深谙章卫平的私人生活。
她说:小章,你都二十大几的人了,咋还不搞个对象呢?我可跟你说,不管男人还是女人,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章卫平望着眼前的于阿姨,愣愣地看着她。
于阿姨又说:你有没有对象我一看就知道,你看你平时连个电话也没有,下班了也不着急回家,也不往外打电话,你还说自己有对象?
于阿姨的眼睛是不揉沙子的。
于阿姨还说:小章啊,你和我儿子一样大,我儿子都结婚两年了,我都快抱孙子了,明年我就退休了,回家抱孙子去了。你看你条件多好哇,父亲是部队的高干,本人呢,又是党员,又是干部,你现在是副科吧,才二十多岁就干到了副科,还当过公社一级的干部,我都要退休了,才享受个正科待遇,你比我强多了,以后你肯定很有前途,退休前干个厅长、局长啥的肯定没回题。
章卫平听了这话,只能苍白地冲于阿姨笑一笑。
于阿姨的热情受到了鼓励,她马上又说:小章呀,你要信得过我,过两天就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也是机关干部,她也是干部家庭,只不过他父母没你父亲官大,不过这也不要紧,干部家庭的孩子嘛,肯定有共同语言。
章卫平不置可否地又笑一笑。
于阿姨又说:你看你这孩子,还不好意思呢,有啥不好意思的,现在都八十年代了,都快实现四个现代化了,你还不好意思,真是个好孩子。
于阿姨说完这些话后,章卫平就把这件事给忘了。突然有一天下班前,于阿姨神秘地冲章卫平说:小章,你下班时别急着走,有好事。
下班的时间到了,别人都走了,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和于阿姨了,他以为于阿姨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便等着。于阿姨不紧不慢地看了看手表,这才把手中的毛线活放下,站起身来,神秘地冲章卫平说:等一下儿,我就回来。
于阿姨出去了,很快就又回来了,她的身后多了一个姑娘。姑娘二十多岁的样子,长得很清纯,看见章卫平时还红了脸,然后就让于阿姨按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她一直低着头,用手捻着自己的衣角,再也不想把头抬起来的样子。
于阿姨就说:小章,这就是我给你介绍的对象,她姓王,叫王娟,在卫生厅工作,父母都是卫生厅的干部。
说完这些,又冲王娟说:小娟,小章可是我们机关的好小伙子,你可别错过这样的机会。情况我都跟你介绍过了,你们谈吧,我先走了。说完背起包,走到章卫平身边时,还爱抚地拍了一下儿章卫平的肩膀道:你是小伙子,主动一些。
说完意味深长地笑一笑,打开门,又把门重重地关上,于阿姨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
屋里一下子就剩下了两个人,直到这时章卫平才认真打量眼前的王娟。他看王娟第一眼时,并没觉出什么,他仔细去看时,就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相识他说不清在哪儿见过她,待他又打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