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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过去了,他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了,他们在最初的瞬间,陌生而又熟悉地审视着对方。在这一过程中,章卫平毕竟见多识广,年龄上也有优势,很快就在这种审视中占了上风。他热情地走过去,居然还伸出了手,他已经习惯用握手的方式和人打交道了。很显然,乔念朝还不适应握手这种方式,最后很被动地被章卫平的手捉住了,一时间,他的脸有些发烧。
章卫平放开乔念朝的手,又麻利地从兜里掏出一盒“迎春”牌香烟。香烟盒上的锡纸,在秋阳的余晖里闪着光芒。乔念朝下意识地拒绝了,他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他刚刚高中毕业才两个月,还没有完全走向社会,在已经很社会化的章卫平面前,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一时窘态百出。
乔念朝在那一刻,有些欣赏又有些敌意地面对着章卫平。章卫平已经完全占据了心理上的优势,他很优雅地吸了一口烟,又稔熟地吐了一口烟圈,这才以领导关心下属的口气问:毕业了?
乔念朝点点头,章卫平一连串的动作已经完全击垮了乔念朝因初恋胜利而建立起来的自信。他竟逃跑似的离开了章卫平,章卫平似乎还有话要对乔念朝说,乔念朝却突然地离去了。他用嘴角边一缕不易觉察的讥笑目送着乔念朝的身影。在这一过程中,他只和方玮点了点头,在三年前的记忆里,方玮还是一个小丫头,转眼间小丫头就长大了,当然离成熟还很遥远。他盯着方玮的背影,下意识地就想到了放马沟大队的赤脚医生李亚玲。李亚玲今年刚刚二十岁,是放马沟大队支书的女儿。他想到李亚玲,心里的什么地方就动了一动。
那天晚上的露天电影演的是什么,乔念朝已经没有一点儿印象了,他的身子都靠在一棵树上,目光却被章卫平吸引了。章卫平就站在不远的地方,他在和一些年长的人说着什么,那些人有的在当插队知青,有的在当兵,他们都是回家休假的。他们一律嘴里叼着烟,烟头上的火光在黑暗中明灭着,他们有说有笑,样子很成熟。他们说话的内容,在乔念朝听来既遥远又陌生。
乔念朝不想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些人身上,可他却管不住自己,耳朵和目光一次次被牵引过去,银幕上的故事片只是他眼前的摆设。方玮就站在离他不远的一棵树下,方玮不时地用眼睛去瞟乔念朝,他感受到了方玮的目光,可他却集中不起精力来回应方玮的目光。方玮吃着零食,她的样子和做派仍然是小女孩式的,初恋并没有让她成熟起来,而乔念朝在那天晚上却被章卫平的成熟吸引了。做一个成熟的男人是多么地具有诱惑力呀!那个初秋的晚上,乔念朝被成熟男人的魅力深深地折服了。在那个晚上,他想起了那句华丽的名言——温室里是长不出参天大树的。
露天电影结束之后,他在黑暗中拉着方玮的手躲在一栋楼的阴影里,咬牙切齿地说:我要去当兵。
他的决定感染了正处在初恋兴奋中的方玮,她也激动不已地说: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方玮不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在家里听父母的,在学校听老师的,从小到大几乎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父母对她很省心,老师对她也放心。现在她和乔念朝走到了一起,她自然就要听乔念朝的了。因为此刻在她的心里,乔念朝已经是她的惟一了。乔念朝的决定就是她的决定,那天晚上的方玮在乔念朝的眼睛里很动人。
乔念朝的父亲是军区的副参谋长,参加过抗联,打过三大战役,又在朝鲜打过仗,从朝鲜回来后生的乔念朝,于是便给孩子取名为“念朝”。他每次打仗后,都要生一个孩子,生老大念辽的时候,刚刚结束辽沈战役,后来又生了念平和念淮。在乔副参谋长的思维逻辑里,打仗是练男人精血的,现在没有仗可打了,他就再也没有生育过。他怀恋那些战争的时光。
在和平年代里,他一口气都让孩子们参军了。最后就只剩下高中刚毕业的念朝了。其实,乔念朝下不下决心去参军,只是自己的一个决定而已,在父亲乔副参谋长的计划中,念朝只能走参军这条路了,只不过今年的征兵工作还没有开始。初秋的军区大院里,树上或者是电线杆上,已经用红纸绿纸写上这样的宣传口号了,例如:一人当兵,全家光荣;还有:当兵为家、为和平等等。
第一部分: 第5节:随身携带的户口本
几天后,征兵的报名工作就开始了,乔念朝拿着户口本在军区大院家委会很顺利地报上了名。
方玮在报名的问题上却出现了麻烦。方玮的父亲是军区后勤部的部长,母亲是地方一家医院的院长。方玮的母亲以前也曾是军人,在部队野战医院当医生,朝鲜战争结束后,有些野战医院就撤消了,母亲也就是在那会儿转业到了地方。很快,母亲便当上了一家地方医院的院长。方玮一家有三个孩子,老大是姐姐,已经当满八年兵了,现在一个军部里当保密员。哥哥已经下乡插队快三年了,这些日子母亲正活动着把哥哥调回来,接收单位都找好了,是市卫生局。管后勤的处长已经答应了,只等哥哥办完返城的手续,就让他去学习汽车驾驶,然后给领导开车。
这些事都是母亲在操心,只不过哥哥的事还没办完,方玮的事也就暂时放在了一边。母亲早就打算好了,她所在的医院最近要培训一批护士,母亲已经为方玮报了名,就等着培训班开学了。
当母亲听说方玮要报名参军时,她坚决反对。她的理由是,家里的孩子中当兵的、插队的都有了,党的号召已经完成了。当兵也好,插队也好,在母亲的感觉中那都是临时的,最后还得融入社会,就像自己当了那么多年的兵,最后不还是得转业。她不想让自己最小的孩子再去走弯路了,她要让孩子一步到位,直接到地方参加工作。自己是搞医务工作的,她也希望方玮能到医院工作,先当护士,有机会再进修,慢慢再成为医生。
母亲为了让方玮死了当兵的心思,干脆把户口本装在自己的手提包里,上班下班她都带在身边。没有了户口本,方玮是无论如何也当不成兵的。
征兵工作开始的那几天,方玮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在母亲的印象里,方玮是个懂事听话的好孩子,可在当兵这件事情上,文静的方玮却犟得像一头牛。那几日,她茶不思、饭不想,纠缠着母亲一心一意要报名参军。母亲很忙,没有时间和小孩子费话,每天上班早早地走,下了班也不理会方玮的事情。在这个家里,母亲是当家人,父亲从来不管孩子们的事。方玮找过父亲,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父亲是个和善的小老头,长得白胖、干净。
父亲说:闺女,找你妈说去,你妈同意你当兵,你就去。
然而想做通母亲的工作又谈何容易呢?
我要参军
她下决心当兵,完全是因为乔念朝也要去当兵,念朝是她的恋人。在她十八岁的情感里,这是她的初恋,也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她此时无法割舍这份情感,不管念朝走到天涯海角,她都要跟着。
当乔念朝得知方玮的母亲不同意她参军的消息时,距报名截止时间只剩下两天了。军区大院的家委会门口,张贴了一张大红纸,每位报名的适龄青年的名字都光荣地写在上面。乔念朝是第一个报的名,父亲乔副参谋长没有鼓励,当然也不会阻拦,他的四个孩子已经有三个在部队了,念辽、念平、念淮都已经是光荣的解放军战士了。他们都是高中毕业后顺理成章地当了兵,父亲觉得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轮到念朝时,一切都顺其自然,就像他们的母亲生他们一样,生念朝的时候,乔副参谋长还在办公大楼里上班,等他下班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已从卫生室生完念朝回到家里了。他进屋后把头探到床上只问了一句:生了?母亲点点头。他又问:是个男孩?男孩!母亲答。就这么简单,一切都平淡得水到渠成。乔念朝高中毕业了,在他的观念里,就是当兵的料,说走也就走了,跟前三个孩子没有什么不同。
当乔念朝得知方玮的母亲不准她参军时,乔念朝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会有人阻拦方玮去当兵。
方玮这时已经完全没有了主意,她只能在念朝面前抹眼泪。乔念朝一看到方玮的眼泪,心里就乱了。他爱方玮,喜欢她,他原本想的是和她一起参军,两人在一个部队,然后一起提干。没想到这时候,方玮这边却出了问题。
他说:你妈不让你去,你就不去了吗?
她说:我妈不给我户口本,我有什么办法。
他说:你就不会把户口本偷出来呀?
她说:户口本就带在我妈身上,你说我怎么偷吧?
乔念朝就不说话了,他学着章卫平的样子开始思考了,这两天他偷偷在军人服务社买了一盒烟,在没人的时候,就学着章卫平的样子吸烟。刚开始的时候,呛得他鼻涕眼泪的,但他仍然坚持着,尤其是像章卫平那么潇洒地吸烟,这是乔念朝从心底里羡慕的。此时,他对吸烟已经驾轻就熟,右手食指中夹着烟,也那么潇洒地挥舞着,他的样子不像吸烟,倒像是一个指挥员在做战前动员。
烟燃到半截时,他停止了思考,很果断地把烟扔在地上,又踩了一脚,然后才说:我帮你把户口本偷出来。
方玮吃惊地睁大眼睛说:你怎么偷呀?
乔念朝就把嘴巴凑到方玮的耳朵上说了一会儿,说得方玮的眼睛亮了起来。方玮高兴地回家做准备去了。她先把自己家地道门锁的钥匙找到了,揣在兜里,就开始盼着黑夜的到来。
夜半时分,方玮从自己的屋里溜出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乔念朝。果然,没多一会儿,地道口响起了有规律的敲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