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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园曲径-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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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事与愿违。
  金秋佳节的傍晚,正当一轮团圆的明月悬挂在晴空的时候,小弟华勤从大队部给姐姐文星拿回一封军信。父母一见是部队上的来函,不约而同道:“文星,先念念再赏月吧。”
  可见这次来函的重要了。
  因为几个月前,就给那军人寄去结婚介绍信,一直不见回音。
  文星并未多想,满以为恋人给自己的佳音到来。她,欣愉地、久久地凝视着信封上熟悉而秀丽的字体。听到父母的要求,才小心翼翼地用剪刀整整齐齐地剪了开来。信封一开,她立刻觉察到这是从未有过的薄薄的书函。
  当那可怜的一张信纸和虚谈高论的语言展现在她的眼前时,一双眸子模糊了。
  信纸,从她颤抖着的手中飘落在地上,这张纸虽然轻如鸿毛,但对于文星来说,却像千斤钢刀扎在了她心灵的深处,文星的惊魂也随着这张纸飘飞。
  父母一见这情景方知不妙,母亲向父亲努努嘴,父亲立刻从地上拾起信默默阅下去。

  亲爱的:
  吻你,拥抱你,再告诉你,咱俩的婚事领导没有批准。
  今日回信,手如轻风拂动的树叶,笔胜千斤利忍,心如刀锉,涕泪滂沱。尽管难舍难分,也不得不挥起这把斩断情丝的刀子。
  文星,这也是你我的命运。
  我再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最后喊一声:“我,永远对不起你!”
  请你能理解我的处境,原谅我的无能为力。如果我硬要坚持自己的意见;即将身败名裂;严受惩处。我们生在这阶级社会中,应该不折不扣地、毫无怨言地接受祖国和人民对自己的考验,对自己的再教育。
  要记住裴多菲的名言: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为了党的事业,为了阶级斗争的胜利,我们这一代要付出无私的代价和莫大的牺牲。你我虽然有心胆俱碎、肝肠寸断的难耐,但比起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来,却是不足挂齿的。
  亲爱的,我们就为祖国幸福的明天牺牲一切吧。
  希望我们之间还应该保持友谊的来往。
                                         槐元 于仲秋上旬

  文星把怨恨全怪在槐元身上:
  他,他没有真正的爱,他是混帐。他既然知道门不当户不对,既然知道生在阶级斗争中,既然知道那么一套夸夸其谈的政治理论,为什么要冒味追求一个无知的妙龄女子呢?难道政策是刚有的吗?
  她恨他。她怨他。她更难过自己不懂政策而盲目地爱上了他。
  文星蓦地站起身,拭了拭泪水,急急走到桌前,将她已给他写的好几张的信,瞬间撕了个粉碎,又扫在了火炕内。随及,挥起了对槐元激愤的笔:

  同志:
  来函收悉。
  阅信后,反觉轻松愉快。
  你我的这根勒人心痛的法绳,还得感谢你那支钢刀似的笔锋。它,砍得好,斩得妙。本来,它就不应该将你我拴在一起。因为你我有天地之别、万里之差。你是国家的栋梁之材,革命军官,决不能与我这等出身的人结合在一起。这是上级对你的莫大关怀与照管、培养和教育。
  今天,在我这个幼稚的脑海中,才深深地理解了什么叫革命,什么叫阶级斗争。没想到我来到人间;还没做事,就与人民为敌,就想反抗革命,就是阶级斗争中的对立面。
  同志,这真令人难以理解。
  我可不想当那阶级敌人,我要做人民的朋友。
  这几天,我正想早死早转生。盼着来世投胎到一个冠冕堂皇的家庭,能过一个有着起码人的尊严的生活。
  当然,这些想法幼稚可笑。
  我只能面对现实;加倍努力地学习、工作,为人民做事。至于生命呀爱情的,这两者放在我的身上,价值不贵,更不高,抛出去,也无任何意义和珍重的地方。
  在这阶级斗争的战场上,我没有多大力量贡献,却有默然无语的辛勤劳动。我不敢相比先烈,但要争取做一个无名英雄。
  同志,我没有寸断肝肠的痛苦,更没有心胆俱碎的难受。我,反而捧着你的来信仰面大笑,感谢上帝和神灵提醒我,教导我懂得人生道路上将是多么坎坷、多么艰险、多么复杂,特别难的是识别人心。

  信尾既无礼节,也未具名。
  槐元看了如针似刺,苦不堪言。
  他又给文星速来几信,但文星的性子软时如绵,硬时如钢。将来信看也不看,一封封扔在火里。
  至此以后,文星除帮助父亲到田间劳动和担煤卖炭外,整日钻在家里替母亲操持家务。门也不出,连好友及同伴们的来访与邀请都一概拒绝,可贵的光阴在她看书学习中逝去。
  
  寒冬腊月天。
  文星一家没米下锅子。火里无炭。锅里无粮。多病的父母没有良药,受冻的兄弟姐妹少穿无戴。
  他们兄弟姐妹几个担煤的担煤,卖炭的卖炭。
  冀华瑜两脚生疮,无钱医治。足腕上淌着脓血忍痛担煤。为度冬日,经常跋涉在没腿深的雪地上。
  冀华勤为多挣几个工分,早起五更,晚归夜静沉沉。拾粪冻伤了手脚,两耳更是脓血淋漓。
  文星为挣几斤盐钱,挑着卖炭的担子艰难地步在刺骨的风雪严寒中。
  她每逢卖炭回家,父亲总是怜悯地流着两行热泪为她打水洗漱,替她烘湿衣换干衣。而这天卖炭回来,却见父亲顾不得关心她,只顾和隔壁大伯密谈什么。
  大伯一见文星进门来,就向父亲使了个眼色,父亲会意地点点头,跟着大伯去了另一个屋子里说话。
  次日,文星的父亲叫她到跟前说:“闺女,爹想与你商量个事,不知你依不依?”
  文星已有觉察,但还是故装奇怪地问:“爹,甚的事?还用商量,只要女儿能办到的,哪会不依。”
  “你真能完全依爹吗?”
  “爹,女儿依您怎样,不依又如何?”
  她爹磨磨蹭蹭寻了个坐位,用颤抖的右手“叭叭叭叭”叩了几下烟袋锅,又咳嗽了一气,才慢慢开口。
  “星儿,爹想让你出嫁。”
  文星听得不由颤抖了一下。
  父亲看着文星苍白的面容,眼圈红了。
  “怨爹没出息,爹对不起你。”她爹瞟了一下没粮的瓮子又接着说:“你看咱家一天饿得两半天,我和你妈又是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爹不愿叫你再受这洋罪了,去到谁家也比咱家强,你说呢?”
  文星乱翻着手中的一本小说沉默不语。她虽然十七八岁了,却没有成熟的表现。
  娘家,虽说苦是苦,受罪是受罪,但她从来没想要逃脱贫困的家庭。
  特别是与军人断线后,生怕又遇上那无情的刀子。此刻,她感到什么做媳妇呀嫁人的,实在令人讨厌。所以一听父亲要她出嫁,就噘了嘴,变了脸。一会儿,又“啪”地甩门跑走了。
  几天以后,隔壁大伯又来了。
  他带一个人才一般的青年男子,但看上去敦厚老实,还有一副文江学海的气魄。父母很欢喜,大伯更赞成,兄弟姐妹也都相得准,惟有文星不答不理不吭声。
  怎么办?全家左说右劝。
  大伯把青年给文星左夸奖右表扬。
  青年在文星父母面前表现得很勤快很聪明;在她面前有一种沉稳、熟思、诚恳真挚的态度。而文星,一见他上门就躲着走。如果遇着面碰面的时候,文星一扭屁股,甚至还留下几句指鸡骂狗的秽言秽语。她想故意气他走。但他却故作耳聋眼花,想尽办法在文星面前讨她的欢喜。
  他替文星担煤卖炭,替她父母洗衣做饭。跟随华勤下田劳动,还帮助华瑜兄搞好冀家庄的学校工作。
  他虽然只有初中文化程度,但勤于自学知识也较渊博。他见文星爱看书,就将自己的一些古书亲手递给文星说:“我买了不少古书和现代名著,你看吧。”
  文星不想接他的,可又真想看,自己买不起,借不来,只好拿人家的阅读。就这样,文星还未看完这本,他又给拿来那本。
  文星的读书时间多在夜幕降下来的时候,直至深更半夜。
  冬天的戌时,已是伸手不见五指。
  文星的小屋子里,一盏蓖麻油灯一闪一闪地忽明忽暗。
  她正看书看在苦处,控制不住的泪水扑簌簌地落在了书本和桌子上。她,掏了掏兜里的手绢没带着,就撩起了衣襟。她正揩那没完的泪水;一种使人暖融融的声音突然响在耳旁:“文星,给你手绢。哭什么?不愿意看我的书吗?”
  文星猛地抬头看时,是那个青年柳敦。他温情脉脉地将一块白底绿竹的绢巾塞进文星的手里又说:“是不是因大伯给咱俩提亲哭嘞?不愿就算了,千万别弄坏身体。”
  他随手搬了个小凳子,很难为情地坐在文星对面,继续说:“至于我经常来你家,是为了帮助大人做点事,并非逼你成婚。你不愿见我,我可不上门,你别因此痛哭流涕。”
  文星听之,觉得他有点男儿血性,不由举目望了他一眼,又瞧瞧手中的绿竹白绢,顿时脑海里出现了槐元的影子,因为它与槐元给过她的一块绢巾一模一样。她,不由哀叹一声暗想:“唉!也许命该如此吧!” 
  槐元相貌堂堂,地位高高,但是自己却做了人家彻底革命的牺牲品。这个柳敦虽说与槐元无法相比,对自己来说,正是门当户对。富户对富户,砖头打瓦一对子灰,谁也不用小看谁。况且,硬要逆了父母的意愿,一定有损于他们的健康。
  罢!罢!
  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
  为了寻个糊口处。
  为了他的真诚爱心。
  独生一辈子的想法哪,打消了吧!文星瞅着手中的绢巾虽然这样想,但是仍不吭声。
  柳敦用他的另一块手绢大胆地替她揩泪。她;没有反对。但仍低着头;噘着小嘴。柳敦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忽地搂住文星狠狠地亲了一口说:“反对不,说呀!”
  “这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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