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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荣恩整张脸涨得通红。
中年女人和荣恩低语交换了几句,场面突然就变得非常混乱,女人很凶狠地抓住荣恩的发髻,几个男人也一拥向前助阵,女人左右掴荣恩巴掌,荣恩的一双纤细的臂膀于是凄凉地在空中挥舞着。
女人同时高声咒骂荣恩,措辞从荡妇、野鸡、北港香炉到公共厕所雅俗兼具,龙仔向前,一手就提起了女人,另一手推倒了她的两个随从,他从人群中强力扯出了荣恩,将荣恩护在背后,一瞬间却变成人人挥拳的更混乱状况,男团员们和那些男人扭打了起来,我见到荣恩趁乱狠狠揍回几个巴掌给那女人,女人的发丝,从华髻上飘零了下来。
女团员们都挤到了教室的最角落,有人尖声并且毫无意义地喊着不要打了,有人匆忙地逃向淋浴间,我走上前想要拉开扭打的人群,却在右眼窝上挨了一记重拳,我掩住半边脸孔,非常震惊,同时发怒了。
“停,我说停!”我喊着,“我们要叫警察了。”“你叫叫看。”中年女人又抓住了荣恩的臂膀,厉声回答。
“有什么事,请用说的,这样闹非常难看。”我也高声说。
“舞团出得了这种偷人丈夫的野鸡,还要什么面子?”女人用颤抖的手缓缓抚回飘落的发牟首绷懵业牧晨咨希唇ソフ婪懦龌龅昧钊四淹男θ荨K担澳值迷酱螅以娇模 ?/p》
“既然这样,不如我们自动把带子送到电视台,当新闻播放。”
有人这么朗声说。
全部的人都回头,是二哥开的口,二哥的身旁站着录像人,镜头正对准了那中年女人,团员们纷纷涌到二哥身边。
几个男人见状,想要上前抢过摄影机,但是大家一起护住了二哥。中年女人以一个手势召回了这些随从,她顺便再拨了一回头发,看起来她相当忌惮上了镜头。
“这种丑事传出去,也不怕舞团丢脸?”女人的声势顿时弱了一些。
“舞团都出了野鸡,还要什么面子?”二哥从容答道,“闹得越大,我越开心!”
“叫你们团长出来。”女人又说。
“她就是团长。”大家一齐回答,并且都笑了。
荣恩就在这个时候,一语不发地跑出了教室。
我们有半数的人都挂了彩,登台在即,这不只是极度悲惨的兆头,现在连上妆都成了问题,伤兵处处,女团员们奔来奔去帮忙裹伤上药,我的右眼肿得无法睁视,罩上了一片纱布,我是惟一受伤的女团员。
所以我们提前下了课,各自回家过年。
捂着右眼回到住处,荣恩就在套房里,双颊红肿,狼狈不下于我。
但是荣恩却哼着歌,她正用电汤匙煮泡面,她欲盖弥彰地画了一脸的粉妆。
“你要不要也吃一碗?我还加了蛋哟。”荣恩问我。
这让我完全无法接口。
第四部分 尾声海洋(6)
“唉,除夕夜,哪里也买不到东西,只能吃泡面。”荣恩自言自语。
我去自己的铺位上躺了来,闭上眼睛。
“那个贱女人,就这样放她走了,我哥的风度太好了。”荣恩又这么出人意表地说,她不停地在套房内走来走去,不知道忙着什么。
“你怎样惹上人家老公的?”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那个贱女人从头到尾没说她老公是谁,真是无厘头,害我要算账也不知道要去找哪一个。”
我睁开左眼,偏头望向荣恩。荣恩抱着那个旧得绽出棉絮的布娃娃,凭窗眺望着坟山。“贱女人,算她运气不错,我哥今天心情好,不然当场用亏的也要亏死她。”她说。
“荣恩,你到底有没有羞耻心?”
荣恩于是亲了亲布娃娃,长久地眺望着窗外。她的钢杯里煮着的泡面加蛋,冒出了汩汩泡沫滴落在桌面上,荣恩一直没有关上火,我静静地瞧着她。荣恩在窗口的风中,终于显出了一丝萧瑟之色,她关上窗,走向书桌时,顺手摸了摸墙头上的大草原海报。
“奥勒岗,应该不会这么冷吧?”她轻声独语。
“应该更冷。”我说,我的右眼疼进了颅骨。
“会吗?那里不是都很暖和的吗?”
“奥勒岗在很北边,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荣恩,”我坐了起来,试探性地问她,“奥勒岗靠不靠海?”
“不知道。谁知道?”
“受不了,那不是你的目标吗?怎么连在哪里你也弄不清楚?真糊涂。”满腔怒火,我跳下床,找来了英文字典,翻出美国地图,指清地点给荣恩。“就在这里,你看清楚,记下来,纬度这么高,靠山也靠海。”
“随它去靠山靠海,我已经不想去奥勒岗了。”荣恩跺着脚说。
“那现在你想去哪里?”
“我要跟你,你去哪里,我就跟着去。”
望着她秀丽的面容,和满脸碍眼的浓粉,我心中的灾难感又油然而生。
“我不要你跟,你只会惹麻烦,还有你的脸,是怎么搞的?怎么把自己弄成像个槟榔西施?”我抽出面纸开始狠力擦拭她的彩妆,“有什么比十七岁更美的?”
“十八岁,”她抗辩说,“痛,好痛。”
我在荣恩的左腮上擦出了丝丝红迹。她的苍白的素颜上,却渐渐生出了一朵笑意,如花绽放在她的大草原海报前,她又开始不胜向往地看着我的邓肯海报。
“她样子好美,告诉我,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荣恩问我。
“她是一个奇怪的人。”
“有多奇怪?”
“当所有的人都在路上辛苦地前行,她却跑得更远、更远,在没有路的远方狂奔。”
“姊姊,”荣恩突然这样脱口喊出,“我叫你姊姊好不好?”
“那多肉麻?”
“那我以后只在心里叫。”
聊作安慰地搂了搂她,荣恩却将我紧紧地抱个满怀。“姊姊,姊姊。”她这么轻声叫唤着我,她的眼泪顷刻湿透了我的肩头。
荣恩,一个出奇喜爱说谎也爱编造故事的室友,我渐渐发现她的一切言语都荒诞,一切举止都可疑,现在她央求着我,陪她回一趟家。家,她说,就在离我们套房不到三公里的地方。
大年初一,年味甚淡的台北街头,人车稀少,百店不开,我和荣恩遍招不到车子,只有步行而向荣恩所描述的那个去处。
从马路转上了河堤,我在墨镜遮掩之后的视野开阔了起来,半荒枯的河面上飘着某种死尸的气味,满天薄云疾飞,我想着,不知道从什么年代开始,那样碧蓝澄净的天色再也不曾见了,只剩下这样低彩度的、接近苍白的长空,我们在漫天阴霾中又下了河堤。
再转进马路边的小巷,陡见绿树掩映,树阴最浓密处,果然见到了一座方式的门坊,在这一带落居半年,从不知道左近有这样一间天主教育幼院。
一进院门荣恩活泼了起来,揽住我的手,她路线错综地来回奔波不休,来到小喷水池前,她撩起池水细细闻嗅,穿过两排互相面对的建筑,我们拜访的对象十分琐碎,见了一座灰扑扑的小教堂上面那个灰色的十字架,大饭堂墙壁上那只圆形的巨大时钟,大浴室里面那具仍旧滴答不停的水龙头,又来到女孩住宿的大通铺,里面弥漫着露营帐篷的气味,这一切都令荣恩开心极了,一个中年男人最后拦下了我们,询问我们是否办理了会客。
这人荣恩并不认识,她没多作理会,又拉着我回到育幼院中庭。
“好多年没回来了。”她说。
第四部分 尾声团圆的时节(1)
团圆的时节,草坪上坐满了访客与院童,多半就地野餐中,荣恩解释道,这里只有很少数的孩子是真正的孤儿,其余大多是因为父母离异,或是过度贫穷,或是家里横遭了意外之类的缘由,才住进了此地。
他们的父亲或是母亲,有时候会来育幼院里,流着泪,搂着他们,给他们玩具,给他们零用钱。
“我们没人来看的,没人给钱的,都跟着院长姓朱。”荣恩说,“院长说我们是主的小孩。”
在荣恩的回忆中,这里仿佛是个温馨洋溢的地方,她的记忆力甚强,强及到了儿时的细微处,她开始从一周里面的作息描述起,直达到美丽的星期天。
“星期天的午餐最棒了,因为这一餐都是大菜,而且说不准会有多少小孩缺席,缺席的要不就是和他们的家长进城去玩,要不就是在花园里面野餐,我们主的小孩,就负责打扫工作,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都被分到拔草,对我来说,那些家长通通都来最好,把小孩子都带出去了,这时候我们就可以分掉他们的午餐,有时候是鸡腿,有时是排骨,有一次我记得是整卷的寿司,我们卯下去吃菜,根本没有人要吃白饭。”她说。
“所以星期天的晚餐最要命,十次有九次都是搀了虾米花生炒的咸饭,咸死人了,再配上一撮超级辣的酸菜。”她说。
她又说,有的时候,一些家长真的把他们的小孩带回家去了,这种事每隔几个星期总会发生一次,没有任何人给这类事情作任何解释,总是要等到某个床铺空了,空了非常久,其余的孩子才明白这个院童是永远不会再回来了。而源源不绝新来的孩子填满了这些铺位,他们总是要哭上几晚,年纪越大的小孩,哭声越压抑,但是哭得越长久。
“小时候我老以为这个世界分成两半,一半是永远不会消失的,一半是突然会消失的,一半娜诵罩欤硪话氩恍罩臁!彼炙怠?/p》
并肩坐在喷水池的水泥矮垛上,庭院里缓步经过了一个老妇人,荣恩一见兴奋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