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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是大过年的,我们不能让客人无处过年。”
他这才转过身,朝着郑冷翠拱拱手说道:
“对不起,小伙计年轻不懂事,客官不要见怪。”
郑冷翠一直在注意他们一老一少在对话,这会儿她也点点头说道:
“这位小二哥说的也没错,大年夜来住店,一般倒是少有,不过……”
掌柜的连忙接着说道:
“天下哪有顶着屋顶出门的道理,再说,我们开的是客店,安顿客商是我们的本份。客官别客气,请进来吧!外面天气寒冷。”
郑冷翠先谢过了掌柜的,然后,从身上掏出一小块碎银子,丢给小伙计,说道:
“小二哥,我的马请多照料。”
掌柜的立即说道:
“人的酒饭,马的饲料,这是我们开店的应该做的事,哪有先拿客人银子的道理?”
郑冷翠笑笑说道:
“方才不是说大过年的吗?就算是过年的压岁钱吧!”
她走进店里,看到的真是一个小客栈,锅灶的另一边,摆放了五七付座头,再向后走,靠边间是一处大通铺,大概是推车挑担子的歇处。隔着两尺宽的天井,对面是一溜三间房。
从扶梯上楼,左手边是两间大房,天井对面是掌柜的住处。
掌柜的将郑冷翠安置在楼上第一间上房,他一再陪着小心说道:
“小店实在是简陋得很,而且又碰上过年,灶上的师傅都回去过年去了,就剩下我和老伴儿还有小伙计。反正我们也要过年,菜饭都不成问题,客官不嫌弃,回头一块吃年夜饭。如果没有急事,不赶路,就在小店多住几天,说实在的,在过年的时节,想买吃的东西都不容易。”
郑冷翠静静的等掌柜的说完以后说道:
“掌柜的贵姓?”
掌柜的连忙拱着手说道:
“瞧我这人,真是老糊涂了,连姓名都忘了说。客官,我小姓沈,我在龙角寨开这家小客栈已经十多年了。”
郑冷翠说道:
“沈掌柜的,你请吧!今天是大除夕,晚上你还要拜天祭祖,有你忙的。再说这种事,我一个外人也不便参加。这样吧!如果方便,你让小二哥回头给我送一份饭菜上楼,填饱肚子,我感激不尽!”
沈掌柜的还想说什么,顿了一下,说道:
“也好,我们是以客为尊,只是还是那句话,大过年的,人手不够,有简慢的地方,客官宽谅就好。”
沈掌柜的哈哈腰走了。
小伙计送上来茶水,也挑上来热水,上房虽然简陋,还有一个小小的浴室,放着一只大木盆。
郑冷翠梳洗一阵,小伙计真的送上来四个菜、两碗饭,外带一壶酒,菜不外是鸡鸭鱼肉,酒倒是香醇的村醪。
郑冷翠忍不住喝了两杯,外面已经断断续续的传来爆竹声。
推开窗子,外面一片漆黑,而且寒气袭人,看样子大有欲雪之势。
郑冷翠两杯酒下肚以后,想到自己一个人孤独的住在这样偏僻的小客栈里,那份寂寞和孤寒,再加上阵阵爆竹声引来无限乡思,更想起自己的童年。父母早逝,随着哥哥读书习艺,她对哥哥的感恩与亲情,使她甘愿冒险犯难,做各种事情。包括她承诺为钟正心……。
酒入愁肠,此情此景,那有不伤感的?
饮酒的人都知道,饮酒时,一斗亦醉,一石亦醉。就看喝酒的人当时的心情而定。
郑冷翠不擅饮,但是三五杯二锅头还是没问题的,但是,此刻自斟自饮,三杯下肚之后,头有些晕。
她忽然警觉到:
“独身在外,又是岁暮年残,还是少喝的为是。何况是酒入愁肠,最易伤人。”
但是,转而一念:
“龙角寨是个偏僻的小市镇,而且今天又是大年夜,还能有什么意外发生不成。”
又为自己斟了一杯,端到唇边,忽然又想起这位沈掌柜的。
从一开始,沈掌柜的就表现出非常的热心,虽然说是开客栈的,以客为尊,是应该的。但是,毕竟过份的热心,使人觉得不正常。
最让郑冷翠心生警觉的,这位沈掌柜一开始他的眼光就注视在郑冷翠背上那柄宝剑上,尤其到了上房以后,郑冷翠解下宝剑,沈掌柜的就更加注意这柄宝剑。
一个开小客栈的生意人,不应该对刀剑之类的兵刃这样的有兴趣。
这件事,在郑冷翠的眼里,绝不是多疑,而是事出有因。
唯一让郑冷翠感到难解的,无论是从任何方面来看,沈掌柜的不是一个懂得武功的江湖人士。
五十多岁的沈掌柜的,人显得精明能干,如果说他会武功,那只有一种情况,他已经到了三花盖顶、五气朝元的境界,内敛得不露一丝痕迹。
龙角寨有这种高人吗?
郑冷翠终于放下了酒杯,草草吃了一碗饭,让小伙计收走碗筷,自己端着茶,靠近窗户,迎着窗外冷风,遥想着故乡,回想着童年,也想着自己的前途。
龙角寨只是个小地方,人口不多,但是过年似乎还是件大事。单听这爆竹声,此起彼落,把这除夕夜,点缀得年味很浓。
郑冷翠百无聊赖之余,再度关上窗户,将油灯剔到最小,刚睡上床,她不禁哼了一声:
“是哪位朋友前来,有何指教?”
窗外寂然。
郑冷翠淡淡的说道:
“今天是大年夜,我不愿意骂人,朋友,请吧!外面风寒,站久了会受冻。”
她说着话,索性一张口把灯吹熄,一个翻身,面朝里准备睡觉了。
如果窗外的人能看到里面,那可以了解:郑冷翠不想为敌的心意,或者说,郑冷翠是根本不屑于一顾窗外的人。
就在这时候,楼梯有了脚步声。
听得出来是两个人,一直来到房门前,笃、笃,一连敲了两声,说话的是沈掌柜的,他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问道:
“客官已经安歇了吗?”
郑冷翠坐在椅子上沉声问道:
“掌柜的,大年夜,你不去守岁,前来敲门有什么急事?如果没有急事,明天早上起来见面拜年。你请回吧!”
沈掌柜并没有因为郑冷翠这几句话而离开,反而提高了声调说道:
“真是对不住,确是有急事,否则不敢在这个时候前来打扰。”
郑冷翠说道:
“你稍待。”
她将宝剑放在桌子上,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入手出鞘。
她悄然来到门前,轻轻抽开门栓,再回到椅子坐下,这才朗声说道:
“既然有急事,就请进来吧!”
门缓缓而开,门外站着沈掌柜的,在他的身后,站了一位三十多岁长得十分健壮的汉子。青布长衫罩在大棉袍的上面,拦腰系了一根黑腰带,头上带着三块瓦皮帽,压在肩头,益发显得两道浓眉和一双环眼。单从眼神看,这人是练家子,而且功力不弱。
沈掌柜倒也十分知趣,站在门外并没有立即进来。
他带着微笑,抱拳说道:
“客官,这位是何五爷,他是百剑园章老爷子得力的帮手,也就是百剑园的外总管。”
郑冷翠坐在那里没有动,冷冷的说道:
“掌柜的,大年夜的深夜,你带这位何五爷来敲门,这就是你所谓的急事吗?”
沈掌柜的立即哈着腰,陪着笑脸说道:
“客官,何五爷是奉了章老爷子的话,专程前来请客官过府,章老爷子要见见客官。”
郑冷翠“哦”了一声,冷冷的说道:
“章老爷子是当地官府吗?”
沈掌柜的说道:
“不是。他老人家是一位受人尊敬的武林前辈。”
郑冷翠没有理会只是又问道:
“章老爷子跟我认识吗?他知道我这个流浪客是谁?”
沈掌柜的说道:
“我想,应该是素昧平生。”
郑冷翠说道:
“这就令人难以理解了。他章老爷子既不是官府,可以随便传唤,跟我又是素昧平生,在如此大年夜的晚上,请我过府,这是什么道理?嗯!”
她望着那位何五爷一眼。
“请你回去告诉章老爷子,就说我今天夜里那里也不想去。”
她说着话,双手向脑后交叉一枕,根本就无视于门外人的存在。
沈掌柜的大概没有料到有这种情况发生,人当时就怔住了。
那位何五爷想必这一辈子没有碰过这种钉子,站在那里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件事。
郑冷翠微阖着眼,淡淡的说道:
“回去向百剑园的主人章老爷子说,请客还要看看客人愿不愿意去?如果呼之即来,那不叫做请客,而是鸿门宴。再说…… ”
她半转了个身,斜靠在椅子上。
“请客也没有在大年夜里,这种有悖常情常理的事,不是一个有声望、有地位的人能做得出来的。”
这位何五爷,再也按捺不住了,叱喝道:
“混帐东西!我要不是看你是一个妇道人家,我就会扭断你的脖子!”
郑冷翠霍然转身,站起来指着门外的何五爷,沉声说道:
“你怎么可以嘴里不干不净的?百剑园章老爷子是叫你来请客人的,不是叫你来骂人的!现在你给我马上离开,不要自讨苦吃。”
何五爷是百剑园的外总管,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斥责,当时立即一把无名火腾腾而起,瞪着眼睛骂道:
“你是想找死?”
一捋衣袖,就朝房里冲过来。
沈掌柜的立刻一把拉住,口中说道:
“五爷,请暂且息怒,这位女客官因为是在除夕大年夜,孤单一人,羁留在异乡客店里,心情郁闷,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在言语上有失当之处,五爷,请不要放在心上。你息怒!待我和客官说明。”
他这一大段话,给何五爷找了台阶。
实际上沈掌柜的压低声音说实话:
“五爷,既是章老爷子请五爷亲自前来,彼此都是够份量的人,千万不要弄僵了!”
他一转身,先打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