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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铁索缠身,无水无饭,罚入站笼当庭曝晒三日,无论死伤,一概不得医治’,诸位长老看这样改动如何?”
此一番话说完,全场众人再难抑制,一个个气得面色青紫,显然胸中皆是怒气中烧,而那郝大力听的更是气急败坏,一双大手攥得青筋尽爆,几不曾把满口的牙都咬碎了,一步上前刚要开口说话,只见阶下一条人影猛然窜出,眨眼之间,已凑在了郝大力身旁,一出手“砰”的一声,将铁塔一般的郝大力生生硬拉住了。
我吃了一惊,待定睛观瞧时,才发觉原来这上前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滴水不漏的左护法颂平。
左连城站在阶上,一眼就瞧穿了郝大力的莽撞,更是将颂平的举动看了个真真切切,却似乎压根没有把这一幕放在眼里,面上只是微微泛笑,冲着颂平说道:“颂护法行事一向谨慎,此一番亲自出马,想来必是心中有话,不吐不快了?”
只见颂平一面死死拉住暴怒的郝大力,一面对左连城微微施礼,开口时,语气极其恭敬,内容却叫人心头一震:“帮主高瞻远瞩,行事果然雷厉风行,当真叫属下钦佩不已。其实一直以来在下就对这帮规条款之规定有所介怀,本想择近日汇同各堂堂主香主商议修改事宜,只是屡被一应杂物耽搁,未料到今日却还是要帮主亲自来开这个头,实在是属下失职,真真惭愧不已……”
左连城听了,面上的笑容顿时更添了几分,对颂平点头说道:“听左护法这么说,便是不反对本帮主此一番修改之举喽?”
颂平微微黔首:“帮主令出如山,属下敢不誓死遵从,不若今日就由属下自告奋勇,当庭亲自掌刑,替帮主好生开导这不知进退的郝大力几十板子,只不知莫长老意下如何?”
听颂平这话,莫长老先是一愣,既而转视向左连城,见左连城含笑点头,连忙对颂平一抱拳:“既然帮主首肯,左护法又如此忠心耿耿,老身自然不敢阻拦,那么就由刑堂监场,老身来为左护法把一把关可好?”
颂平面上含笑,对莫长老矮身微微一躬算是依允,随即便扯着郝大力快步走下台阶,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中个个皆是面面相觑,但是见了颂平,却毕竟不敢阻拦,只能分出一条路来,我虽不甚明了这其中状况,但看众人的眼神却也明白,这位左护法颂平看似是个见风使舵的弄臣,实则却在帮众中深得人心,此一举,他恐怕是想从心狠手辣的莫长老手下,全力捡回郝大力的一条性命来。
莫长老则紧跟在左护法后面,举止刻板不苟言笑,垂首慢慢踱着方步,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然而在这副貌似忠义的皮相下头,我却分明瞧得见他那一张紫脸上正流动着狰狞的笑容,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微握成拳,似乎将全盘丐帮基业,已经尽在他掌中了一般。
而那个始作俑者的左连城,眼睁睁看着两位元老如此争斗,阶下帮众众怒冲天,却仿佛一无所知一般,依旧面含笑容,负手站立阶前,猛然间一扭头将双眼瞧定着我,就好像是个为吃糖块儿而打破了糖罐的孩童,看着自己交好的玩伴,不管旁人如何埋怨,只要咋着口中的一点儿甜头,就足以泛起满心满肺的快活了。
更何况他看着我的眼神,虽依旧温存动情,然而此时在我看来,却分明透出一股说不清的,不可捉摸的情绪,叫我看着看着,竟忍不住战栗连连起来。
这看似痴情的左连城,这看似因我而起的一场风波,还有这看似风平浪静的局面下头,到底还隐藏着多少阴谋的激流?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不好意思,忙着出去办案,害得这周的更新耽搁了几天,求各位JJmm大家千万包涵包涵……
此间少年15
大娘搀扶着我回到房中包扎伤口,行刑的场面并没有亲眼目睹,然而从后来陆续进来的几个女孩子面上的神情看来,那场面一定叫人极不好受,她们一个个只见面色发青神情恍惚,扶着门边才能勉强站着,身子兀自还在不停的打抖,连带着一扇扇花梨木的排门,也跟着微微晃动,仿佛呻吟似的发出“吱吱哑哑”的嘶哑声来,听着就人心口发紧,克制不住的窒息起来。
我看着她们这些惊恐不安的模样,脖颈上的伤痛几乎都感觉不到,惟有心口的疑惑越发沉重,仿佛生生压上了块大石一般,明知被压得越来越沉越来越痛,却丝毫没有推开的气力,只能有一下没一下的,徒劳的想要用一下沉重过一下的呼吸,去缓解满心的抑郁和焦躁。
自从撞进这丐帮以来,我都一直在努力只做一个旁观者,试图用一贯清醒的视角去看待问题,无所谓是非善恶,管他你争我夺,只求能保全住自己这条微薄性命,拼一个全身而退已是足矣,奈何一味挣扎,到此时竟才发觉,我不但不能维护从前的理智和清醒,到如今随着事态的越演越烈,竟是连真相也看不清楚了,整个人仿佛粘在蛛网上的一只蝶儿,一旦翅膀沾上了蛛丝,便陷入了死境,越是想挣脱开,就越是纠缠的紧,不知不觉间已被千道万道锁链层层加身,分毫由不得自己,及至此时深陷网中央,连几下轻微的动弹,也不可求了。
掩着心口暗自苦笑,其实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人说旁观者清而当局者迷,果然没错的,一旦入局,便是身不由己,又难里得来个清醒的道理呢……
思绪渐渐沉寂入海,而神志却依旧恍惚不清,直到大娘在耳旁呼唤了许久,方才微微反应了过来,一抬头瞧见面前的铜镜,看见前不久才刚刚褪去痘疤的脖颈又被左一道右一道的缠裹上了纱布,不由又哀又怜,另还夹杂着满心一片郁闷,不由手点着伤口,长长叹息了一声。
身后站着的大娘吓了一跳,赶忙轻声说道:“姑娘可是伤口疼痛?这金疮药开始上时是会有些刺痛,忍一刻便好了……”
我摇摇头,在镜子里对大娘勉强笑了一笑:“有劳大娘挂心了,并不是伤口疼痛,只是今日经历了这许多事,现在想来多少有些后怕,觉着头有些疼痛呢……”
大娘也叹息了一声,一边收拾水盆纱布,一边轻声说道:“可说是呢,姑娘您是没看到,郝大力被打断了三四根肋巴骨,背上的一层皮肉全都碎了,那个血呼啦的啊,一条命眼看只剩了半条,还要捆上铁链子,吊在庭中空地上示众,饶他是什么铜皮铁骨,这么折腾下来,怕是拖不过今天晚上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微微还夹着哭音,我听得心底也是生寒,越发不好受起来,一抬手合上了镜匣,起身对大娘问道:“左帮主现在哪里?”
大娘想了想:“刚刚监完了刑,这会儿应该是在祖宗祠堂里吧。”
我点了点头,起身刚想往衣架上去取件披风,手伸到一半,心头猛然一颤,仿佛被烫到了一般赶忙缩回了手,慢慢转身回到厅前,往从书架上随手抽了本书,靠在窗下凑近灯火,低头默念了起来。
聚耀灯亮若白昼,看得一片文字也微微模糊,身子虽强制着端坐不动,神思却是忍不住的波澜迭起,仿佛大江大海翻滚浪潮,一浪直逼过一浪,激的人心神动荡,连手指也渐渐泛起寒气来,手里虽捧着书,嘴里虽不住低声默念,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心里去。
记得读书初时,我常爱背着大人寻些奇侠故事来看,什么七侠五义儿女英雄传之类,甚至还偷着看过岳飞传(岳飞是著名的抗金英雄,而满清为后金皇朝,自然视岳飞为洪水猛兽,连武圣也只评关羽,刻意回避岳飞),白天读得兴起,晚上还按捺不住的要挑灯夜战,每读到精彩之处,击节慨叹还是好的,几乎恨不得也学那义薄云天的英豪壮士,见大路不平而人人得铲,寻的一个黑暗的恶势力与他同归于尽才好,这样的侠情蠢动引发我刻苦练习马上骑射,直到有一次不慎从马上摔下,摔断了一条胳膊,额娘心疼的抱着我抹泪个不停,乃至见我满头是汗咬牙忍痛,还要在额娘怀里口出狂言道“这点小伤算什么,等将来有一日闯荡江湖,见恶霸得势良善受屈,便是要我肝脑涂地也定要博他一个天公地道!”当时听小小一个我这番话,额娘先是大吃一惊,继而笑的忍不住咳嗽,到后来好容易止了笑,一面为我上药,一面对我说:“傻孩子,这世上你见是恶的未必是恶,你见为善的也未必是善,正是所谓曲曲折折水,重重叠叠山,唯有人心不可测,倍胜蜀道难。只可怜我儿虽有这份侠情壮志,若是男儿倒可以开疆辟土一逞所愿,然芳儿今生既托生为女儿,不但不能有所作为,只怕有朝一日,还要为这份侠情所累啊……”
从前只是不信,如今想来,额娘这话竟是一语道破了天机,在碧桃这件事上,我骨子里这份爱担担子的侠义,不但没有救弱者于水火,反而是牵连进了许多无辜性命,险些将合府上下引进一场大乱之中,甚至还把额娘也扯了进来,原以为自己是在主持公道,谁知真相一经揭开,竟原来是如此的峰回路转,原来本以为是被人蓄意谋害的碧桃,却竟是不择手段的毒妇,本以为是无辜被害的婴孩,却是奸情野种,而将我送至府外不闻不问的二婶和老太太,不但不是有意埋怨疏远,却反而是护我脱困之人,不但保全了我的一条性命,还促成了我和龙广海的一段情缘,更还有冷口冷面的查斯切朗,看似情根深中的左连城,这其中究竟何人是善,何人是恶,还是这世间本就无人完善,无人完恶,亦善亦恶,可善可恶,不过都在是随波逐流应势而动,无所谓什么执着而已,而自以为始终坚持着的一个我,却不过是勘破的太迟太迟了呢……
手心不停冒着冷汗,渐渐将握着的书卷也打湿了,直到我好容易察觉之时,纸上的油墨已经透过纸面,东一片西一片的粘在手上,污糟不堪了。我眼看着一片狼藉的书卷,心中隐隐发痛,却是连伸手将它合上的气力,也提不起来。
我好累啊,若是能就此昏睡而去,不用再管是非对错,那该有多好啊……
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