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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底 作者:刘书宏(老蛋)-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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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二十九的上午,我又萌发了洗刷一个男人的耻辱的想法,去超市买了一把刀,然后放在枕头下面,其实我内心深处已经知道自己的理智已经战胜了冲动,但是我还是想买一把刀,放在身边,万一真要是有的机会我能亲手杀掉这两个贱人的话,我不至于手上没有东西而后悔。
  当然,这只是我在想,手里拿把刀是懦弱的想法,可是我的懦弱是我的权利,是我安慰和保护我的自尊的权利,我有权利时刻地握着一把刀。如果我手里有枪那就更好了,我就更有尊严,更像一个男人了。
  我不再找王大毛说话了,说也没有用,我也不再想这个春节我应该怎么过,是违反纪律私自回家,还是去找我的领导跟他说我想撤消这个任务,说我不能胜任这个任务。我觉得我已经崩溃了,已经神经了。我想,神经就神经吧,神经了就解脱了,神经了正好,可以当一个充分的理由结束这个莫名其妙的任务。
  我想我一生都要感激我的头儿,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依我当时的年龄和生活阅历,我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头儿约我出来,在另一个区的一个小饭馆的单间里。
  菜上好了,头儿说:“本来,我不应该来的,快过节了,案子挺多,但我不放心,实在不放心,来看看你。”
  我没说话,低着头。
  头儿站起身,把单间的房间门从里面锁上,坐下来,从腰里拿出手枪,放在桌子。我抬头看着枪,又看着头,不理解他要做什么。
  头儿说:“这时候特别想手里有把枪吧。”
  我心里一惊,但没说话。
  头继续说:“我也就是不放心,这么瞎猜的,你不是那么脆弱的人,这时候你心里有多难过我明白,我是过来人,理解,一辈子了,什么事情都经过,什么场面都经过,生离死别的,习惯了。不过今天我得跟你讲个我这辈子最难忘的一件事情,讲完了,我心里也就塌实了,你认真听。”
  我点了点头,说:“好的。”
  头说:“十多年前,有个战友,非常能干,也很聪明,可是吧,家里出了点事情,是啊,警察也是人啊,忙了工作就忙不了家里,哪能都兼顾呢,天下的女人哪能都是贤内助呢,人家也是人啊,所以啊,这事解不开了,于是就悄悄拿枪回去,找到他老婆还有那个男的,都打死了。”
  我说:“这事我听说过。”
  头儿说:“有些细节你们都没听说过,这么多年,我没跟别人提过。”
  我抬头看着头儿,头儿停了半天,继续说:“在里面的时候,我一直问他,后悔不,他都说不后悔,其实,我知道他已经后悔了,但是,人都是一样的啊,不会轻易认错的,何况这么大的事情。直到要执行死刑的时候,他才跟我说,后悔了。实在太后悔了,不值得。”
  我说:“他真的后悔了?这么大的事,他既然都做了,就一定就想好了,就没什么后悔不后悔的了。”
  头儿说:“要不说你年轻吗,后悔不是你说的,你说你不后悔,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了,你不后悔也得后悔。”
  我看着头,死死地盯着他。不理解他说的话。
  头也不顾我的目光,说:“执行死刑的时候,我去了,送送他,他不象别的死刑犯,站都站不稳,要人拖着,他走的挺稳的。一步步地。可是,枪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打不响,后来才知道枪没问题,是子弹的问题,第一枪打不响,第二枪打不响,第三枪也没打响,他忽然就跪下来,跟行刑的人喊,求你了,你掐死我吧……”
  听的我目瞪口呆。我想,我听懂了头儿跟我说这番话的良苦用心。
  从小饭馆出来,头儿打了辆车,付了车费,让我回浴室。临上车时,头儿使劲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理解头的这一拍,这是嘱托,案子这么长时间破不了,头儿的压力一定也到了极限了。
  回到浴室,我的情绪依然难以平静,绝望感依然笼罩着我的内心。见到王大毛,也懒得理他,也没心思吃东西。
  王大毛也一言不发,我们俩不吃不喝地呆呆地在小屋里坐着。锅炉已经停烧了好几天。屋里也没有暖气了,但我们俩也不觉得冷,就呆呆地坐着。没有时间概念,没有未来,没有了一切,连窗外震天响的鞭炮声我都仿佛一点也听不见,我有点耳鸣。不饿,也不冷,只有麻木。
  什么是绝望?
  我是真正而彻底地体会到了绝望,真正的绝望。
  后来才知道,是上午八点整,一楼大厅里的电话响了,响了很长时间。一遍没接,又响了第二遍,第二遍也没接,响了第三遍,我拖着麻木的脚步和大脑接起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急促、带有浓重的口音的声音:“我找王大毛,王大毛在吗?”
  我说:“你是谁?”
  电话里传来我一辈子不能忘掉的偏执的声音:“我找王大毛,王大毛在吗?”
  我心里已经知道他是谁了,但我忍不住还是问:“你是谁?”
  他说:“我找王大毛,王大毛在吗?”
  我用余光感觉到身后有个影子,转过身来,果然是王大毛,我把电话递给了王大毛。王大毛接过电话。
  王大毛说:“谁啊?哎呀,二毛啊,你想死哥哥了,你在哪里啊?”
  我清楚地听到电话听筒里传出的声音:“哥,我是二毛啊,我想死你了,哥,你还埋怨家里人吗,你还恨家里人吗,别恨了吧,回家吧,我想死你了,家里人一定也想死你了……”
  王大毛说:“二毛啊,我也想你啊,我已经不恨家里人了,我想回家的,可是没有车票了,你在哪里啊。你也想死我了……”
  王二毛:“……我在回家的路上呢,明天下午就能到家,就能跟家里人过年了,吃年夜饭,哥,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王大毛和王二毛就这样在电话里唠叨个没完,翻来覆去地就是那几句话。
  当我真真地听到了“我在回家的路上,明天下午就能到家”这句话后,立刻转身找角落给我的头儿打电话,我浑身发抖,象打摆子一样。
  到了角落里,手抖的已经不能拨手机键盘上的电话号码了。我连连运了好几口气,反复嘱咐自己,冷静,冷静。
  终于拨通了电话。把情况告诉了我的头。
  头儿说:“好样的,冬子。”
  放下电话,王大毛还在跟王二毛在电话里说话,我整个人已经虚脱了,鼻涕、眼泪、汗水都在脸上,完全分不清谁对谁。
  76
  王大毛放下电话,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要回家。”
  我说:“你怎么回家。”
  王大毛说:“我要回家,吃年夜饭。”
  我说:“除非你现在能飞。”
  王大毛第一次冲我嚷:“那我也要回家。我要见二毛,我要见爸妈、爷爷奶奶和弟弟妹妹。我要回家。”
  我说:“你先别着急。”
  王大毛说:“我要回家。”
  77
  我的头儿在接到我汇报之后,在第一时间里布置了一个巧妙而周密的抓捕方案,这个方案就是让我说服王大毛,谎称有朋友要开车出远门,正好路过他们家,可以把他捎带上。然后和他一起回家,在家中见机对王二毛实施抓捕。
  我在第一时间里对王大毛说:“大毛,你别着急了,正好我有个老乡给老板开车,他们今天就出发,好像路过你们家。”
  王大毛激动地抓着我的手说:“真的吗?”
  我说:“当然是真的,这事还能开玩笑。”
  王大毛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嘴角哆嗦,结巴着说:“冬啊,我怎么谢你呢。你真的是,真的是我的最好,最最好的朋友……”
  我说:“大家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就别客气了。”
  王大毛开始收拾东西,边收拾东西也一边就问,为什么你的朋友大过年的要出这么远的门呢?我从来也没有听你说过有一个给老板开车的朋友啊?他们出这么远的门带上我方便吗?我是不是应该付给他们一些钱?开这么老远的车得花很多钱吧?冬你跟着一起去吗?我们什么时候能到?能赶上家里吃年夜饭吗?
  王大毛的这些问题我都一一敷衍着回答了,我想他也没有心思细琢磨了,就算我不回答他,他也会跟着我们一起回他的老家了。
  我知道他此刻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回家。
  车很快就来了,一辆面包车停在了九喜浴室的门口,车上连司机已经坐了五个人,一个是我的头儿,他不放心,特意来一趟,嘱咐嘱咐我,趁开车前上个厕所的机会,头儿告诉我,一定要小心,细心,成败在此一举,这次千里之外的抓捕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头儿在厕所里向我介绍了车上的一个随行的人,他是报社的一名领导,专门采访这次抓捕行动,用新闻报道的形式为这次破获打死领导秘书的案件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报社对这个案件也很重视,特意派出了一名级别很高的记者。
  这起案件的破获不仅在案件本身有着重大意义,同时也具有很大的政治意义,消除了恶劣影响,遣散了人们心中的疑虑。
  车出发了,车上有我,王大毛,三名便衣,一名记者。
  一路上,鞭炮齐鸣,礼花满天。我们的车不顾一切地狂奔,驶出城市。一路向西,向西。
  78
  按照事先的计划,我们必须要在大年三十的下午赶到王大毛的老家,根据我们的分析,长期在外隐匿的王二毛一定是无法忍耐孤独和对亲人的思念才铤而走险跟王大毛联系,根据他在电话里的说法,他就是为了回家吃上年夜饭,而且根据技术手段,他当时给王大毛打电话的地方是一个县城,这个地方离他们老家还有一段距离,如果王二毛是扒车或者是乘坐长途客车或者采用别的交通工具,很有可能在大年二十九的晚上或者大年三十的上午抵达。
  而我们预计的时间是最早也会在大年三十的下午抵达,如果路上出了什么问题,塞车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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