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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怎么也等不到想遇见的人,背影寂寥;一忽想起他刚才笑着说自己也是可以免考四五门的,是夸奖自己还算漂亮么?做到判定通电螺线圈产生磁场方向的选择题,忽然就忘记,要用左手定理还是右手定理。她双手握拳支在太阳穴旁,手表的秒针在耳畔滴滴答答转得飞快,快,快,快!催促她尽早决断。随便选一只手吧,夏小橘一咬牙,如果选对了,就告诉程朗,选错了,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周后是本学期结业典礼,上午到校领暑假作业,下午组织去附近的剧场看电影。再过两三个小时,林柚就要出发去北京,夏小橘从办公室抱回一摞练习册,心不在焉,在走廊里遇到程朗,她翕动嘴角,连一个“嗨”都说不出来。
“干吗木木地瞪着我,怪吓人的。”他也抱着一摞本子,压在小橘的练习册上,“傻了?那多拿几本也不知道沉吧?”嘴上这么说着,他只是做了个样子,又把那一摞抱回去,问:“怎么了,考得不好?不会是物理没答完吧。”
“答完了,还凑合,不过一紧张,连左手螺旋右手螺旋都分不清了。”
“那怎么办?”
“猜一个呗。”
“还行,有50%的机会。”
“嗯,可惜老师不肯给我50%的分。”夏小橘甚至怀疑,那一天是自己的潜意识作祟,误导记忆,就是想要选错,便可以隐瞒林柚的去向,将程朗的未来据为己有。而他对此浑然不觉,还在说着那天的考题:“用手摸一下验电器,就代表接地,是么?万一是霹雳贝贝来了,那不就成了充电了?”
夏日的阳光投射出清晰的影子,程朗笑容粲然,双眼清澈明亮,让夏小橘如何欺瞒。“如果能不考试就最好了。”她尽量把话题转移过去,“林柚就最幸福了,她要转学,所以不用参加这次期末考试。”
电影开幕前照例是校领导训话,老校长在台上谆谆教导,邱乐陶在台下诲人不倦:“头一次看到你这样的人,脑袋一定是被霹雳贝贝摸到了,电糊了。”
“他当我是朋友啊,那,我能欺骗他么?”
“不是欺骗,你可以选择不说啊!”
“我怕他心中有遗憾,以后更放不下林柚了。”
“难道他现在跑去火车站,就没有遗憾了,人家林柚会为了他不去北京么?”邱乐陶嗤之以鼻,“尹老太还总说人家一个眼神就把我勾走了,现在也不知道是谁,魂都没了!”
“我这是理智。”
“别逗了,我本来还觉得你和林柚可以竞争一下呢。”
夏小橘摇头:“他看林柚的眼神,你注意过么?”
“那又怎么样?他看你的眼神,和看我们也不一样啊。”
“我和他稍微熟点,怎么说也算朋友么。”
“那就要努力晋级么!趁林柚不在!!!”邱乐陶忽然不说话,狠狠拧了夏小橘的胳膊一下,她“哎哟”一声,抬头,见程朗背着大书包走进来,就坐在夏小橘斜前方的空位上,额头和脖颈上覆着一层薄汗。
电影是《我又十八》,电视中放过若干次了,邱乐陶打着哈欠说要回家,又嗤嗤笑着,说:“你现在可是不会走了,对吧,可以演一部《将要十八》,用不用我和某人换一下座位?”
同学走了一多半,程朗起身,给离开的人让了两次路,便纹丝不动地坐着。夏小橘用食指戳戳他的肩,递过去一包纸巾,他沉默着擦了脸,过了将近五分钟,才轻声说:“谢谢。”
他还说了些什么,声音如此之轻,夏小橘要趴在前排的靠背上才能听到。
“我走错月台了。”他侧身笑笑,屏幕折射到脸上的光线,是忧郁的灰白色荧光。
许久之后,夏小橘才隐隐觉察到,或许程朗当日见到林柚,她却不肯留下一个联系方式,他才用这样的借口掩饰内心的失落。她不止一次地回避他,而每一次他故作轻松地姿态,都可以被夏小橘轻易看穿。从这一天起,他开始有大块大块的时间用来沉默,在两三年后学会抽烟,喝不加糖的黑咖啡。
他不知道,整场电影过程中,夏小橘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背影上。这是属于她的秘密,少时是太需要保密的大事,到了可以风轻云淡说往事的年纪,谁还会把这样细微到可以一言蔽之的情节挂在嘴边。
还有多少凝视,就这样,沉积了,封存了。
(6) 高三开学第一次模拟考试,黄骏班上有一名女生晕倒在考场上。“是低血压还是低血糖来着?”邱乐陶本着农村包围城市的态度,和这一班女生格外熟稔,“校医说她精神压力太大,但她们班同学都说她在减肥,吃得太少。因为她喜欢的那个男生喜欢沈多,人家身材多好啊?”
“也太夸张了,为了一个男生,连自己的健康都不要了。再说,现在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比高考重要的?”夏小橘嗤之以鼻。
“你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邱乐陶戳她脑门,扯着她的五四短发,“那你能解释解释原来的头发哪儿去了么?换钱啦?现在你是可以独霸‘Snoopy’了,就不理解别人了。换了我,一样郁闷。那天我还看到‘加菲’问沈多英语题,她就是在国外呆过两年啊,语法不见得多好,你说‘加菲’为啥不问我不问你,要去问沈多呢……”
“你如果这么想知道答案,可以去问‘加菲’,把话挑明了,早死早投胎。”
“真是最毒不过妇人心。”邱乐陶反问,“那你怎么不和程朗把话挑明了?”
“有什么可挑明的?他的想法我还用问么?”
程朗变得寡言,习惯了放学后独来独往。某天夏小橘在半路的修车铺给自行车打气,他低头经过,踢着一只空易拉罐。“喂,今天怎么没骑车?”小橘喊他。程朗充耳不闻,罐子撞在路边,丁丁当当响个不停。他走得很慢,小橘知道为什么不远处就是市歌舞团的练功房。她迷迷糊糊骑车回家,心中一线曙光也没有,他的沮丧,他的沉闷,他异乎寻常的冷漠,都让夏小橘感觉陌生。
因为上一次晕到事件,体育组郭老师成功说服了教导主任,在高三年级中组织一次秋季长跑比赛,动员同学在紧张复习之余加强体育锻炼。女生在附近的街区绕一个三千米的小圈,男生要跑五千米,临近终点一千米的路线是重合的。一群女生根本就是在散步,叽叽喳喳说着八卦,夏小橘没有什么好打探的,抛下邱乐陶,沿着街边大步跑下去。快到终点有一段下坡,张开双臂,让风钻到衣袖里,脚步轻盈,似乎可以凌空飞翔。多跑了两千米的男生们也赶过来,程朗在最前面,从小橘身边经过时,胳膊蹭过她的指尖,只淡淡说了一句“sorry”。她心中失落,有些岔气,还不待酝酿自怜自艾的情绪,黄骏便飞奔而至,每三五步就要大喊一声“嘿哈!”脸孔通红,边跑边脱掉运动Tshirt,顺手扔给路边卖烤羊肉串的大叔:“帮我拿着,再烤两串鸡翅,五个板筋,五个肉串。”一副熟客的语气。大叔不以为怪,大声说:“知道了,鸡翅要嫩,肉串要放糖,是吧?”黄骏已经赤膊跑远,高举双手做出“OK”的手势。夏小橘乐不可支,再次质疑邱乐陶的眼光,嘻哈之间,更加岔气了。
陆湜祎从她身边跑过,又退回来,扫了她一眼:“真笨!还参加过市运动会呢,跑个3000米都能岔气。”
夏小橘翻白眼:“你管得真宽,那有没有人问你,为什么国家二级运动员有时候还会驼背?”
这次轮到陆湜袆翻白眼:“还不是和你们这些矮子说话说的?!”
夏小橘停下脚步,挥挥手:“你先跑吧,我慢慢溜达回去,走不动了。”
“也好,那请我吃羊肉串吧。”他指指黄骏扔下Tshirt的烧烤摊。
“凭什么?!”
“为了回答你的弱智问题,我肯定得不了第一了。”
“你现在赶紧跑,还是第三呢!”
“不跑,没意思,老郭想到我们要离开,又要在终点线抱着我们大哭。我可不想用上衣给他擦鼻涕。”
“怪不得黄骏把Tshirt扔下了。”夏小橘大笑,“你可以学他一样脱啊。”
“掏钱买羊肉串去,废话真多。”陆湜祎踢她的脚后跟,低声说了句,“女流氓。”
夏小橘也不在乎名次,两个人站在烧烤架旁边,牙尖嘴利地刻薄对方,顺便吃光了黄骏预定的鸡翅和烤串。他大大咧咧走过来,拍拍陆湜祎的肩膀,笑得诡谲:“我说每次冲刺都和我叫板的臭小子哪儿去了,就差五六百米都不肯跑。”
陆湜祎推开他:“离我远点,别把鼻涕蹭我身上。”
“我身上那是汗!我身上长得是毛孔不是鼻孔!”黄骏大声抗议。
夏小橘再次笑岔气。
“好,我明白了,这就是好兄弟,我今天豁出去,为你两肋插刀了。”黄骏面向小橘,指着陆湜祎,“看清楚,什么叫一笑千金,我就这样为你牺牲了。”
夏小橘一愣,不知如何应答。程朗恰好走过来,陆湜祎把手中的矿泉水递给他,把话题转到校队的高一新队员。小橘到旁边买了一块切好的蜜瓜,听黄骏念念叨叨:“一串烤好的都没留给我啊,真是重色轻友。”
她举起蜜瓜,想用眼角余光打量大土的神色,但却不自知地停留在程朗身上。他出了好多汗,将Tshirt后背洇湿倒三角形一大片。或许是跑步让人精神振奋,他似乎活跃了许多,说话之间,仰头咕咚咕咚喝完一大瓶水。夏小橘很想告诉他,刚刚跑完五千米,不要喝得这样急。
程朗似乎感觉到身后凝视的目光,转过身:“别以为用蜜瓜挡着脸,我就不认识你了。你刚才差点打倒我的脸。”
“把你那句sorry还给你咯。”
“说抱歉有用,还要警察做什么?”程朗说,“请我吃烤串吧。”
“怎么都一副德性?”夏小橘撅嘴,心中却忍不住偷笑。刚才黄骏说大土什么来着?现在程朗也要我请他吃烤串,咦,难道我们运动队的男生有这个共性,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