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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看了看.说道:“我的胡涂脑筋是这样想的——我们不能让葛刊高里·潘苔莱耶维奇担任这个职务。他是有过这样的罪过,——我们都听说了。叫他先将功补过,取得大家的信任,将来再说。他是个很好的战上,这我们大伙都知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连太阳在雾中也看不清楚:我们看不出他的功劳——他在布尔什维克里混的那段历史遮住了我们的眼睛!
“让他当列兵吧!”年轻的安德烈·卡舒林暴躁地喊道。
“选彼得罗·麦列霍夫当指挥官!”
“叫葛利什卡当普通一兵吧!”
“我们真选了个好指挥官!”
“我根本就不要当什么指挥官!你们他妈的为什么要招惹我呢!”葛利高里从后面喊叫道;挥一下手,又说:“我也绝不会干这种事,我他妈的才不要当你们的什么官呢!”他把手深深地插进裤兜里,驼着背,从容不迫地走回家去身后是一片喊声:“哼,哼!别太了不起了!
“臭货!翘起钩鼻子来啦!”
“哦哈哈!”
“这是土耳其人的血叫他这么干的!”
“他是不会示弱的!他在前线对军官都不示弱。如今在这儿,他会……”
“回来!
“哈——哈——哈——哈!
“把他绑起来!哈!呸!哎哟哟哟!
“你们为什么还要在他面前献殷勤呀?咱们应该自己来审判他!”
好久才慢慢安静下来,有个人在争论激烈时推了另外一个人一下子,还有个人的鼻子被打出血来,有个青年人突然间眼睛下面起了个青包。大家安静下来以后,开始选举指挥官。选了彼得罗·麦列霍夫——他自豪得脸都涨红了。但是这当儿,中尉就像一匹奔腾的快马碰上了高堑一样,遇上没有预见到的障碍,轮到登记志愿兵了,可是却没有志愿者;从前线回来的哥萨克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很冷淡,犹豫不决,不愿登记,尽是在打趣,逗笑:“你怎么啦,阿尼凯,为什么不登记!”
阿尼库什卡嘟哝说:“我还年轻……胡于都没长出来……”
“你别开玩笑了!怎么的——你想逗我们开心呀!”卡舒林老头于紧对着他的耳朵吼道。
阿尼凯挥了一下手,像要哄走嗡嗡叫的蚊子似的。
“叫你们家的安德留什卡去登记吧。”
“早登记上啦!”
“普罗霍尔·济科夫!”桌子旁边的人在喊。
“有!”
“你要登记吗?”
“我不知道……”
“给你登记上啦!”
米吉卡·科尔舒诺夫表情严肃地走到桌子旁边,一字一板地命令说:“给我写上。”
“好,还有谁志愿参加?……博多夫斯科夫·费多特……你呢!”
“我有小肠疵气,诸位老人家!……”费多特谦虚地眯缝着向外斜的加尔梅克人的眼睛,含糊其词地说道。
从前线回来的哥萨克们毫无顾忌地哈哈大笑起来,互相戳着腰部,放肆地开起玩笑来:“带上你的娘儿们……万一小肠疵气病犯了,她好给你治。”
“啊哈哈哈!……”后面的人哄堂大笑不止,咳嗽着,闪着白牙和笑得泪水模糊的眼睛。
接着,从会场的另一头,像翠鸟似的飞来新的玩笑:“我们派你当伙夫!你要是把菜汤做坏了——我们就拿它灌你,直到把你的疵气从另一头灌出去为止。”
“你带着小肠疝气逃跑,怎么也跑不快。”
老头子们生气了.大骂起来。
“够啦!够啦!看这帮人有多开心!”
“在这种场合,怎么能尽说浑话!”
“你们应该感到害臊,孩子们!”有个老头子苦口婆心地劝说。“也不怕上帝怪罪呀!就是这话!上帝是不允许这么做的。人们在那里性命难保,可是你们……连上帝也不顾了吗?”
“托米林·伊万,”中尉扭过身子,回头看了看。
“我是炮兵,”托米林回答说。
“你要登记吗?我们也需要炮兵。”
“登记上吧……唉——唉!”
扎哈尔·科罗廖夫丁可尼库什卡和另外几个人都拿这位炮兵取笑起来。
“我们用柳树于给你抠一门大炮!”
“你就拿倭瓜当炮弹,拿土豆当榴霰弹!”
在打趣、哄笑声中登记招募了六十个哥萨克。最后一个报名登记的是赫里斯托尼亚。他走到桌边来,从容不迫地说道:“我也算一个吧。不过我预先声明,打仗我是不于的。”
“那么你为什么还要登记呢?”中尉生气地问。
“去看看,军官阁下。我想去看看。”
“给他登记上吧,”中尉耸了耸肩膀。
散会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正午了。决定第二天就出发去支援米吉林斯克人。
第二天早晨,登记的六十名志愿兵,到广场上来集合的只有四十来个。穿着漂亮的军大衣和高筒皮靴的彼得罗朝众哥萨克扫了一服,只见许多人的军服上都新缝上了绣着旧日的团队番号的蓝色肩章,有些人没有戴肩章马鞍子都鼓鼓的,鞍袋和军用袋里塞满了行军日粮、衣物和在前线上积存下来的子弹。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步枪,大多数拿的是冷兵器。
婆娘、姑娘、孩子和老头子们都来到广场上送别出征的人,彼得罗神气活现地骑在站乏了的马上,排好自己的半个连,扫视了各种毛色的战马和束装各异的骑士:有的人穿着军大衣,有的人穿着制服,有的人穿着帆布雨衣,然后命令出发了。这支小队伍缓步爬上山岗,哥萨克们不时愁眉苦脸地回头看看村庄,队尾的一列人中,不知道是谁放了一枪_在山岗顶上,彼得罗戴上手套,理了理麦色的胡子,勒紧缰绳,马弯回脖颈,踏着碎步斜身行走,他用左手扶着制帽,含笑喊道:“全连都有,听我的命令!……快步行进!……”
哥萨克都站在马镫上,挥起鞭子,快跑起来。野风飞舞,吹打着人们的脸,吹弄着马尾和马鬃,要下小雨了。哥萨克们说起话来,开起玩笑。赫里斯托尼亚的铁青色标准马绊了一跤。主人抽了它一顿鞭子,臭骂了一通;马一弓脖于,飞跑起来,冲出了队伍。
一直到卡尔金斯克镇,哥萨克们的情绪始终是很快活的。他们满心以为,不会再打什么仗了,米吉林斯克事件——只是布尔什维克对哥萨克土地的偶然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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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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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他们在黄昏以前到了卡尔金斯克。镇上已经没有从前线回来的哥萨克,都到米古林斯克去了。彼得罗命令自己的队伍在广场上商人列沃奇金的商店旁边下了马,就向镇长的住宅走去。一个魁伟、强壮的黑睑军官出来迎接他。军官穿着一件没戴肩章的、肥长的衬衣,腰里系着高加索皮带,穿着缝有裤绦的哥萨克裤子,裤腿掖在白色的毛袜里。薄嘴唇角上叼着烟斗。炯炯有神的棕色眼睛看起人来仿佛要跳出眼眶,神色忧郁。他站在台阶上,抽着烟,望着走来的彼得罗。军官的整个的魁伟身形、衬衣里胸膛上和胳膊上生铁似的坚硬的筋肉,说明他具有非凡的力量。
“您是镇长吗?”
军官从下垂的胡于里吐出一团烟,用中音说道:“是的,我是镇长。请问阁下的尊姓大名,有何见教?”
彼得罗自我介绍了、一番。镇长握着他的手,略微点了点头,说道:“敝人是利霍维多夫·费奥多尔·德米特里耶维奇。”
费奥多尔·利霍维多夫是古森诺——利霍维多夫斯基村的哥萨克,是一位很不平常的人物。他就读于士官学校,毕业后,就不知去向。过了几年,突然又在村中出现,得到最高当局的允许,开始在已经服完现役的哥萨克中招募志愿兵。在现在的卡尔金斯克镇地区招集了一连凶悍的亡命徒,率领着他们跑到波斯。他带着这支队伍,充当波斯国王的个人卫队,在那里混了一年。在波斯革命时期,他跟波斯国王一同逃得了活命,队伍失散了,于是突然又在卡尔金斯克露面了;他带回了一部分哥萨克,三匹国王御马厩里的纯种阿拉伯千里马,还有大批的财物:贵重的地毯、稀世的珠宝首饰、花色艳丽的绸缎.他在这里游荡了一个月,从裤于日袋里掏出了不少波斯金币,骑着一匹雪白的、细腿儿的。像天鹅一样仰着脑袋的骏马,在各村奔驰;他骑着这匹马跨在列沃奇金商店的门限上,在马上买东西、付钱,然后穿过堂门驰去。不久,费奥多尔·利霍维多夫又突然像来的时候那样消逝了。和他形影不离的伙伴——侍从兵古森诺夫斯克的哥萨克、跳舞能手潘捷柳什卡——也跟他一同不见了厅里马和从波斯带来的一切东西也都无影无踪。
半年之后,利霍维多夫出现在阿尔巴尼亚。从阿尔巴尼亚的都拉措给卡尔金的朋友们不断寄来印着阿尔巴尼亚蔚蓝色的山景,盖着奇奇怪怪邮戳的明信片。后来他到了意大利,遍游巴尔于半岛,到过罗马尼亚和西欧,差一点没去西班牙。费奥多尔·德米特里耶维奇的大名笼罩了一片神秘的重雾。村子里流传着各种迥然不同的、有关他的说法和推测。而大家知道的只不过是——他跟皇族圈子里的人物过从甚密,在彼得堡结识了一些显贵,参加了“俄罗斯人民同盟”,并任要职,但是他在国外执行使命的情况,则无人知晓。
费奥多尔·利霍维多夫从国外回来以后,就在奔萨定居下来,住在当省长的将军家里。在卡尔金的朋友们看到了他的相片,半天都还在摇头恫然若失地吧嗒嘴:“哦,哦!……”“费奥多尔·德米特里耶维奇真是青云直上!”——“看人家尽跟些什么样的人物交往呀,啊?”相片上,费奥多尔·德米特里耶维奇那黝黑的塞尔维亚人钩鼻子的脸上堆着笑容,正在搀扶省长夫人坐上兰朵马车。省长本人像对亲人那样,朝他亲热地笑着,宽臂膀的车夫伸出的手里轻拉着缓绳,马匹咬着嚼子,正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