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飞读中文网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1965肖洛霍夫:静静的顿河-第25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深夜,月亮升上来的时候,他们离开了干沟。过了两个钟头,他们从山岗上下到奇尔河边。水鸡在草地上啼叫,青蛙在河湾的芦苇丛里面呱呱乱吵,麻鸭在远处的什么地方低诉。
  小河边上是连绵不断的果园,在夜雾中阴森森、黑压压的一大片。
  葛利高里在离小桥不远的地方停下马。村子里是一片午夜的寂静。他用靴子后跟催马往桥旁边弯去。他不想从桥上走过去。他怀疑这种寂静,而且害怕这种寂静。他们在村边涉水过河,刚拐进一条小窄胡同,从沟里站起一个人,跟着——又有三个人。
  “站住!什么人?”
  葛利高里被喊叫声吓得哆嗦了一下,就像被打了一下似的,勒住了马缰绳。他立即使自己镇定下来,大声回答说:“自己人!”然后猛地掉转马头,乘机低声对阿克西妮亚说:“向后转!跟我来!”
  这四个人是不久前才在这里宿营的征粮队的哨兵,他们一声不响、不慌不忙地朝葛利高里和阿克西妮亚走过来。其中一个停下来吸烟,划着火柴。葛利高里使劲把阿克西妮亚的马抽了一鞭子。那匹马往前一冲,立即飞驰而去。葛利高里趴在马脖子上,跟在后面奔驰一恼人的寂静持续了几秒钟,然后砰砰地响起忽高忽低的齐射声。一闪一闪的火光划破了黑暗。葛利高里听见子弹热辣辣的呼啸声和拉长音的口令声:“执枪!”
  葛利高里在离小河约一百沙绳远的地方追上了飞奔的灰马,跟那匹马跑齐以后,喊道:“趴下身子,克秀莎!趴得再低一点儿!”
  阿克西妮亚拉紧马缰绳,往后仰着身子,歪到一旁。葛利高里急忙扶住她,否则就摔下马去啦。
  “你受伤啦!?打在什么地方啦!?……快说呀!……”葛利高里沙哑地问。
  她一声也不响,越来越沉重地压到他胳膊上。葛利高里在奔驰中把她搂到怀里,气喘吁吁地小声说:“看在上帝面上!你就是说一句话也好啊!你这是怎么啦!?……”
  但是默不作声的阿克西妮亚既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呻吟一声在离开村庄约两俄里的时候,葛利高里来了个急转弯,离开大道,走下深沟,他拴了马,把阿克西妮亚抱了下来,轻轻地放到地上一他把她身L 的厚上衣脱下来,把胸前的薄布背心和衬衣撕开,摸索到伤口。子弹打进了阿克西妮亚的左肩胛骨,打碎了骨头,又斜着从右锁子骨卜面穿出来。葛利高里用沾满血的、颤抖的手,从鞍袋里掏出件于净的内衣和绷带包。抱起阿克西妮亚,用膝盖支着她的背,给她包扎伤口,想止住从锁子骨下面直往外涌的血。衬衣布片和绷带很快就都变成黑色,全湿透了。从阿克西妮亚半闭着的嘴里也流出血来,喉咙里咕嗜直响。葛利高里吓坏了,他知道,一切都完了,他一生中最怕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他抱着阿克西妮亚,沿着深沟的陡坡上在草丛中踏出的、遍地羊粪的小径,小心翼翼地下到沟底。她那无力地耷拉下来的脑袋趴在他的肩膀上。他听到阿克西妮亚带哨音的、急促的喘息声,觉得一股热血涌出她的身体,从嘴里流到他的胸膛上。两匹马也跟着他下到沟底。它们打着响鼻,笼头摇晃得直响,吃起肥美的青草。
  黎明前不久,阿克西妮亚死在葛利高里的怀抱里、她始终没有苏醒过来。他默默地亲了亲她那已经冰凉的、血浸得带咸味的嘴唇,轻轻地把她放在草地上,站了起来。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在他胸膛上猛推了一下,他往后退着,仰面倒在地上,但是他立刻惊骇地跳了起来、可是又摔倒了,光着的脑袋碰在石头上疼得要命。后来他索性跪着,从刀鞘里拔出马刀,开始挖起坟坑来。土地湿润,很容易挖。他匆忙地挖着,但是气闷得很,憋得喉咙难受,为了喘气痛快一些,他撕开了衬衣。黎明时清新的空气使他汗湿的胸膛感到一阵袭人的凉意。他觉得干得痛快得多了。他用手和马刀往外挖土,不停地挖,但是等挖出一个没腰深的坟坑——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在朝阳灿烂的光辉中,他埋葬了自己的阿克西妮亚。已经把她放进坟坑里了,他又把她的两只没有血色的。黝黑的胳膊十字交叉地摆在胸前,用头巾盖住她的脸,免得泥土落进她的半睁半闭、一动不动地望着天空、已经开始暗淡无光的眼睛。他向她道了别,坚信,他们的离别是不会很长久的……
  他使劲用手把小坟坑上的湿润的黄土拍平,低下头,轻轻地摇晃着,在坟旁边跪了很久。
  现在他再也用不着忙了。一切都完了。
  太阳在热风阵阵的晨雾中升到沟崖上空。阳光照在葛利高里没戴帽子的头上,照得他那浓密的白发银光闪闪,滑过他那苍白的、呆板。可怕的脸。仿佛是从噩梦中惊醒,他抬起头,看见头顶上黑沉沉的天空和一轮闪着黑色光芒的太阳。
  



上一页 目录页 下一页
《静静的顿河》
大浪淘沙E书制作,仅供好友。



第十八章

 
  早春,当积雪已经融化和在雪下躺了一冬天的衰草晒干了的时候,草原上燃起了春天的野火。春风追逐着野火,贪婪地吞噬着于枯的梯牧草,越过驴蓟草的高茎,从褐色的艾蒿头顶掠过,沿着低地烧去……野火烧过以后,草原上长久地散发着被野火烧焦、干裂的土地刺鼻的焦臭。四周的嫩草青青,欣欣向荣,草地上空蔚蓝的晴空中,一群群的云雀在飞舞,春天归来的雁群在肥美的草地上觅食,来过夏天的小鸨在筑巢。而野火烧过的地方,焦黑僵死的土地闪耀着不祥的黑光。鸟儿不在上面搭窝,野兽也都躲得远远的,从一旁绕过去,只有疾风匆匆掠过这片焦土,卷起灰色的余烬和刺鼻的、乌黑的烟尘,带往远方。
  葛利高里的生活变得就像野火烧过的草原,漆黑一片。他已经丧失了一切他最心爱的、最宝贵的东西。残酷的死神夺去了他的一切,毁灭了一切。只给他剩下了两个孩子。但是他自己却始终战战兢兢地紧抓住土地,仿佛他那实际上已经完全毁掉的生活,对于他和别人还有什么价值似的……
  葛利高里埋葬了阿克西妮亚以后,毫无目的地在草原上游荡了三天三夜,但是他既没有回家,也没有到维申斯克去自首。第四天上,他把马扔在霍皮奥尔河口镇的一个村子里,渡过顿河,徒步向斯拉谢夫斯克茂密的树林走去。四月里,福明匪帮第一次在这片树林边上被打垮。就在那时候,四月里,他就听说,密林中匿藏着许多逃兵葛利高里因为不愿意回到福明匪帮里去,所以就去找这些逃兵。
  他在大树林里瞎转了几天、他饿得难忍,但是他却不敢到有人烟的地方去。自从阿克西妮亚死后,他失去了理智,也失去了从前的勇气。树枝折断的声音、密林中的声和夜里的鸟叫声——这一切都会使他惊恐不安。葛利高里只能用些还没有熟的杨梅、小蘑菇和榛子叶充饥——人瘦得不成样子。第五天的傍晚,几个逃兵在树林子里遇到了他,把他领到他们住的土窑洞里去,他们一共七个人,都是周围各村的居民,从去年秋天,村子里开始征兵的时候,就在这片密林里躲藏起来。他们像居家过日子一样,住在一个宽敞的土窑洞里,几乎是应有尽有。夜里他们经常回去看望家人;返回来的时候,就带些面包、干粮、黄米、面粉和土豆,至于煮汤粥用的肉,可以很容易地从别的村子里弄来,偶尔偷只牲口。
  有个逃兵从前曾在第十二哥萨克团服过役,认出了葛利高里,所以没费多少日舌,就把他收留下来。
  葛利高里也数不清究竟过了多少烦恼、漫长的日子。在树林里胡里胡涂地混到十月初,等到一开始下起秋雨,紧跟着冷起来的时候——他心里突然萌发起思念孩子和故乡的幽情……
  为了消磨时间,他整天坐在土炕上,用木头抠勺子,抠木钵儿,用质地软的石头巧妙地雕刻各种各样的人形和禽兽。他竭力什么都不想,不叫那恼人的乡思有可乘之机。白天是这样对付过去了。但是在冬天漫漫的长夜里,痛苦的回忆却把他折磨苦了。他在土炕上翻来覆去,久不成眠。白天,土窑里的人,谁也没有听见他说过一句抱怨的话,但是夜里,他经常从睡梦中醒来,浑身哆嗦着,用手去摸摸脸——他的腮帮子和半年来长得长长的大胡子都浸满了泪水。
  他时常梦见孩子、阿克西妮亚、母亲和其他所有已经不在人世的亲人。葛利高里的全部生活都已成为过去,而过去的一切却又像是一场短暂的噩梦。“要是能再回老家去一次,看看孩子,就可以死而无怨啦,”他时常这样想。
  初春的时候,有一天,立马科夫突然来了。他浑身一直湿到腰,但是依然像从前那样精神,那样毛手毛脚的他在小火炉子旁边烤干了衣服,暖和过身子,就坐到葛利高里的炕上来。
  “麦列霍夫,从你离开我们以后,我们游逛了很多地方!到过阿斯特拉罕,到过加尔梅克的草原……见了世面啦!也不知道杀过多少人一他们把雅科夫·叶菲梅奇的老婆抓去作人质,把他的财产也没收啦,于是他就发疯了,下令砍死所有给苏维埃政权当差的人。开始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人,统统砍死:什么教员啦,各种各样的医生啦,农艺师啦都杀……管他什么人啦,统统杀掉!可是现在——我们也完蛋啦,彻底完啦,”他叹着气说,一直还在打着冷战。“头一次是在季尚斯克附近把我们打垮的,一个星期以前——又在索洛姆内伊附近。夜里从三面包围了我们,只剩下了一条退向山岗的路,可是山上是一片积雪——一直没到马肚子……天刚蒙蒙亮,就用机枪扫射起来,战斗开始了……用机枪把所有的人都打死啦。只有我和福明那个不大的儿子两个人逃出了活命。从去年秋天,福明就把达维德卡带在身边。雅科夫·叶菲梅奇本人也牺牲啦……我亲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