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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尝尝这个鸡!”福伯殷情的招呼着:“这是地道的土鸡,味儿特别香!”
“来!”福伯一招呼,福嫂赶忙站起来,热情的夹起鸡腿给我俩一人一只,又招呼小左:“来来来,吃鸡腿!”
小左捧着碗乖巧的回过头朝我们走来,原本几乎跟黑糊糊的墙角化为一体的小黑猫忽然睁开眼睛,警惕的发出一声长嗥。
小左肩膀一僵,手里的碗差点打地上。眉头一拧就要哭出来。
猫咪一跃而起,稳稳的落在我俩之间,甩着尾巴咪咪直叫。
这下不止小左,我们的脸全白了。
刘菲白着脸,不安的瞅着小左道:“小左,你哭什么?”
我晕!看样子要不我们是火星人,要不刘菲是火星人。
“我,我……”小左抽抽搭搭的,福伯福嫂对视一眼,忽然急切的轻叱:“小左,别在姐姐面前哭,看姐姐笑话!”
话虽如此,可他们自己的脸也扭曲的比哭还难看,眼神慌乱的到处游移,嘴唇也神经质的抽动着,直到看见刘菲对他们投以惊讶的目光,才像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样,努力展开皱成一团的脸,勉强招呼:“来来,别管他,我们吃,我们吃!”
小左扔下碗,双目飙泪飞奔而去。
“……他咋了?”刘菲看着小左远去的背影,嘴巴张成一个正圆,疑惑的看向我。
我悄悄睃了福伯福嫂一眼,他们两个的脸色已经快跟黑土地一个颜色,一边故作镇定,一边不停的偷偷打量着我和刘菲。
“啊,小孩子的心情猜不透正常。”我耸耸肩,瞥见福伯福嫂齐舒一口气。又摆开架势招呼我们坐下吃饭。
四人重新坐下来,但是气氛已经不复欢愉。对刘菲而言小左忽然跑掉让人摸不着头脑而且让她颇感困扰。
对我而言,我在想:福伯福嫂那么大的反应,全是因为那只小猫引起的吗?
照理说像这种猫猫狗狗的小鬼,吓吓小孩子还可以,对大人而言真的就只是猫猫狗狗而已,这两个大人紧张到这种程度,实在是有点……
有点……
我看看小猫,它已经安静下来,摆出旁若无人的姿态紧紧盯着小左消失的方向。
饭毕福嫂收拾东西,福伯陪着我俩天南地北的海扯,从今年庄稼的长势谈到国家新农业政策给农民带来的实际意义到民工潮对农业生产的影响到中午那只鸡……刘菲几里哇啦的说了一大堆,我在旁边记笔记记得连想死的心都有。都是老师说不准用电子录音器材,还说会打电话到采访对象那里确认……
唉,人生,真是磨难过后又是磨难。
眼看刘菲和福伯越扯越不靠谱,我只好伸出脚暗示刘菲。
刘菲一手拍掉我的脚,仰起头对福伯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手指绕到下巴一指处飞快的绕来绕去,发出一连串的小卷舌音:“对了福伯,这里明明是个村子,为什么叫‘朱镇’啊?”
“哦这个啊!”福伯说得兴起,闻言唾沫横飞的比划:“这里原先是个镇子,就叫朱镇;解放以后,这一片划出来成了一个村子,就叫朱镇村了,大家叫着顺口,就去了最后那个村字,叫成朱镇……“
“从古代起就叫朱镇了?”刘菲双眼中闪着求知的熠熠光辉:“这里的人都姓朱吗?”
福伯摇摇头:“不是,这里的人姓百家姓,只不过……”说到这里,忽然一顿,就不往下说了。
“只不过?”刘菲不肯放过机会,紧紧钉着不放口。
福伯沉默半晌,尴尬的咳嗽一声:“咳,这都是老黄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说着便推说村里还有工作站起来开溜了。
临走前还不忘叮嘱福嫂给我们收拾一间房出来,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我们起码要在这里住三天。
小黑猫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不见踪影,我和刘菲枯坐无聊,跟福嫂说了一声便出去转转。福嫂千叮咛万嘱咐的,眼看着我们走下石阶才走回去。
其实小村庄真的没有什么好走的,基本上就是田地,田地,田地和田地。我跟刘菲在前面转了一大圈,眼看太阳还稳稳的挂在天上丝毫没有被月亮推倒的迹象,我们叹了一口气,面面相觑。
“怎么办?”我问。
“咋办?”刘菲无精打采。
协商的结果,刘菲先回福伯福嫂家,我嘛,继续转悠。
“秋天的日头很短,冷了就要回来,不然会感冒的!”刘菲叮嘱完毕拍拍屁股走人,我往后头晃过去,依然是田地,田地,田地和田地。
只不过我和刘菲在村头看到过的小土地庙,一开始是走了半天才看到一座,越往后面走,看到的数目就越多。
到了最后简直像电线路标一样每隔5米,就有一座小小的土地庙立在那儿。庙前散着的纸钱因为太过密集,连成一大片;一脚踩上去,白白的纸片就像沾了泥巴的蝴蝶,一片片飞起来。
老实说,在这里看到这么大一片土地庙和供给死人的纸钱,有点毛毛的。
我站在路边看了两分钟,身上激灵灵爬上一阵寒意。不知怎么的想起了“逢魔时刻”的说法。
太阳下山,月亮还没爬上来的时候,是鬼门打开,群鬼乱舞之时。这时候很容易碰上邪门的东西。
——太阳快要下山了,我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正这么想着,我却突然动不了了。
有什么东西,静静的立在我的身后,像是蓄势待发的猛兽,盯住了它的猎物。
朱镇 第四章
“这……这个村子……有……妖怪!”
小左中午惊恐的声音化成鼓点,砰愣砰隆争先恐后轰然而来,砸到我不怎么强健的心上,砸的我脑袋蒙蒙的,后背一阵接一阵的恶寒。
这是动物对天敌本能的厌恶,站在我后面的东西,让我觉得厌恶到动都动不了的地步。
黄昏的阳光撕扯着树木和之下飞舞的纸钱破碎的影子,投射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扭曲而狰狞。
“……你是……什么东西……”
背后似乎传来咯咯咯的笑声,好像是被掐住喉咙的鸭子,把自己的脖子扭了一个结,然后头朝下让声音从那个结里面钻出来。
就是这种感觉,可是它是在笑。
它在嘲笑我,那种感觉就像狐狸看到了鸡,渔夫看到了鱼。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天知道我只是外强中干,纯粹虚张声势:“干嘛跟着我……”
那东西似乎迈着小步慢慢前行,好像觉得在玩什么游戏,只有我又不敢转身,又不敢跑,生怕自己一跑,后面那个家伙就会扑上来把我揍成虚空中的原子。
可我要是不跑,呆呆站在这里,它也会慢慢走上来把我揍成虚空中的原子。
跑还是不跑,这是个问题;我说,我要救兵……
骤然加剧的夜风吹起面前一地纸钱,沾着泥土的纸钱扑面而至。
完了!
原来我是被纸钱揍成虚空中的原子吗……
身后传来气恼的嘶叫,这一声提醒了我。我不分方向,就顺着那条路拼命的跑起来。
昏暗的光线让我看不清路,坑洼不平的路面让我缺乏运动的腿吃尽苦头;空中四处乱伸的树枝像嫉妒的女人,随时准备废了我的脸。我一边不要命的跑,一边想,好像以前也有过这种经历。
好像以前也曾经这么跑过来着。
是什么时候呢?
记忆的闸门一点点升起,我终于想起来我的确曾这样奔跑过。
那是我记忆中的梦魇。在那些日子里每夜我都在梦中被一个不知名的黑影追赶,不停的奔跑,奔跑……跑过一片片枯手林立的荒野,越过一个个血液咕嘟,血腥气浓重的池塘。
“呀!”地上突起纠结缠绕的树根狠狠将我绊倒在地;我爬起来吐掉嘴里的泥土,猛然想起一件事。
在那个梦境的最后,我被地上冒血的池塘吞掉了。
我双手撑地想要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却摸到了一片湿热的,浓稠的液体。
放到鼻尖嗅嗅,是血。我擦破了皮,伤口流血了。
汩汩外冒的血像是要淹死我自己,激烈快速甚至是恶狠狠的往外溢,很快周围一小块土地全都变成了湿湿的,土质变得细腻滑润,像是因为吸收了鲜血而有了生命。
因为吸了血而有生命的土地,还叫土地吗?
如果这里的土地就是这样的,那上面长出来的东西能叫粮食吗?
一想起中午被我们欢快吃进肚子里的美味,我本来就无力,现在更加是无力且恶心。
吃着这样的地里长出来的东西长大的人,更加让我觉得恐怖。
开始那个不知名的东西不知走了没有,但是这条路黑得简直不像人走的,就算那东西真的走了,我恐怕也摸不回去。
不过如果敢蹲在这里,恐怕我会被深秋寒冷的空气分解成虚空中的原子。这鬼地方一条路都会吸血,再说刘菲跟我一起来,她还在这里……
我一用力就想站起来,脚下却忽然一软,好像陷进小时候玩的海洋球里面,越来越深。
周围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刺鼻的血腥从我手上传来。
我身边的土地变成了一个咕嘟冒泡的血池。
“救命!救……”我惊恐的发现自己正安静的慢慢沉下去,周围月明星稀,除了我自己的声音,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虽然知道扭来扭去只会加快下陷的速度,可若不呼喊,不管我扭不扭结局都是一样的。
在这条似乎比阴阳路更诡异的路上,被凭空冒出来的自己的血汇成的池子吞掉。
“救噗——”
血水咕嘟咕嘟涌进我的嘴巴,带着强烈臭味的血泡一个接一个的炸上鼻尖,就算不被淹死,我也会被臭死。
谁说血不臭的?对我而言血是这个世界上最臭的东西。
而且我就要被这滩东西淹死了。
——就在我对着眼睛眼睁睁看咕嘟的血泡慢慢涨到鼻孔的时候,一个小小的黑影凌空而过。
“喵~”
空中干枯的树枝噼啪炸响,一根树枝掉下来正中头顶,随即弹了两下,啪的掉落在地。
“你怎么在这里?”
血池迅速化成泡沫消散不见,我揉揉眼睛,确定身后那个声音是在喊我,于是回过头去看。
初升的月光之下,纷飞如蝴蝶的纸钱之间,站着一个人。如水的月光倾泻在他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