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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五楼;我掏出钥匙打开了苏天平的房门;先把阿环让进了客厅。
深更半夜把陌生的女人带到房间里;是不是很暖昧?可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我打开了客厅里昏暗的灯;同时把空调开到最大。
阿环显得有些紧张;她抬头张望着四周;仿佛在天花板上搜寻着什么东西。
〃你在看什么?〃
她充满寒意地说:〃有许多双肮脏的眼睛在看着我。〃
阿环一定意识到了那些探头的存在;我只能平静地说:〃嗯;别担心;那些眼睛不会伤害到你的。〃
她摘下白色的帽子;绕过了地板上那个白色的五角星;径直走人苏天平的卧室。她小心地环视了一圈;说:〃你经常把陌生女孩带到家里来吗?〃
〃不!从来没有。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我接下去还想说些什么;但又实在说不出口;是说〃我只是可怜你这个雨中的孤魂野鬼〃;还是说〃我要把你关在这里审讯你〃?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了;水杉树枝不断摇晃着抽在玻璃上。她走到窗前看着玻璃上红色的¤;许久都没有说话。
我走到她身后问:〃你认识这个符号吗?〃
阿环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外;始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为什么总是要折磨我?我憋不住继续问道:〃那你认识这个房间吗?〃
她回头看了看;目光闪烁着说:〃也许我认识吧。〃
我点了点头;打开抽屉拿出那叠明信片;放到她面前说:〃这些都是你自己拍的吧?〃
〃是的;我怕别人会忘了我。〃
一个害怕被人遗忘的幽灵?苏天平还真猜对了?
〃你害怕被人遗忘?或者说被这个世界遗忘?〃
忽然;阿环的眼神又变得凌厉无比;她斜睨着我说:〃因为我很快就要死了。〃
又是这句话!她在面对苏天平的镜头时;说自己的生命只剩下七天;现在十多天都过去了;她居然还在说自己就快要死了。
我冷冷地回道:〃你到底要死多少次?〃
〃生多少次;便死多少次。生一次不多;死一次不少。死即是生灭;生即是死灭。〃
她青色的嘴唇缓缓嚅动着;就像是在念什么经文或咒语;声音抑扬顿挫而富有节奏;悠悠地飘进我耳朵里;吓得我后退了半步。
虽然像是在听绕口令;但我似乎能听出一些道理;也许世界的生死本来就是如此?
但我立刻摇了摇头;大声地说:〃好了。我不管你是生还是死;是人还是鬼;现在我想知道的是;你认识苏天平吗?〃
〃苏天平?〃阿环的目光紧盯着我的身后;仿佛我后面站着个人似的。吓得我紧张地回头一看;可背后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只听到她淡淡地说;〃我好像记得这个名字。〃
我又赶紧回过头来;盯着她的眼睛说:〃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和他没有关系!〃
从她神秘的眼睛里;我丝毫都看不出隐藏了什么……她和苏天平到底是什么关系?现在惟一能确定的是;她出现在了苏天平的DV镜头里;而且还和苏天平有过对话;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暖昧的东西;是苏天平的某一场风流艳遇;还是自作多情地引狼入室?对于事实的猜想竟然如此纷乱;就像这迷宫般的荒村故事。
〃你知道吗?苏天平现在正躺在医院里;处于深度昏迷之中;变成了一个植物人。〃
〃不;他已经死了。〃
阿环的语气像这冬天一样冰冷;就像在说一只苍蝇的死。
我的心也凉了一下;原先对她的怜悯也消退了:〃你真让人感到可怕。是啊;苏天平现在与死人也没什么两样。〃
〃我的意思是说……他失去了灵魂。〃
〃失魂?〃
我喃喃地复述了好几遍;支撑不住坐到了椅子上。
阿环如刀子般的目光盯着我的眼睛;说:〃你还想问我什么?〃
〃好了;不要再说苏天平了;我现在问你另外一个人。〃
说到这里心跳再度骤然加快了;我只能强行打断了自己的话;把那个名字又活生生吞了回去。
几秒钟的沉默。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雨点不断敲打窗玻璃发出声响;却更显得房间里沉默得吓人。
阿环突然主动地向我走了两步;靠近我柔声地问道:〃你想问谁?〃
于是;我的嘴唇和舌头背叛了我的心;终于吐出了那个名字……
小枝。
这个美丽的名字;宛如电流从我的嘴巴里冲了出来;一下子击中了阿环的眼睛;让她立刻合上眼皮微微抖了一下。
是的;在苏天平的DV里;阿环曾经说过〃你想见小枝吗〃这样的话;这句话对我来说是太大的诱惑了;我想这才是我寻找明信片幽灵的真正动力吧。
但阿环立刻恢复了平静;睁开眼睛问道:〃你认识小枝?〃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没错;认识得刻骨铭心!认识得永世难忘!〃
她直勾勾地凝视着我的眼睛;仿佛是在看我眼珠里她的投影;或者是在看我此刻激动的灵魂。
忽然;阿环点头说:〃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我又站了起来;几乎冲着她的耳朵说;〃你知道我是谁了吗?〃
阿环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把头撇了过去;淡淡地说:〃也许;从第一眼看见你起;我就知道你是谁了。〃
〃那你说我是谁?〃
〃一个在文字的梦幻中;创造了小枝的人。〃
她的回答又一次让我怔住了。在文字的梦幻中创造小枝?〃文字的梦幻〃不就是小说吗?她说我是在小说中创造了小枝的人;也就等于说出了我是《荒村公寓》的作者。
原来阿环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她又是从何而知的呢?我可没有透露过自己的身份;难道她是从我的眼睛里看出来的吗?或者她具有某种看透他人灵魂的巫术?
〃你说得不对!不是我的文字梦幻创造了小枝;而是小枝创造了我的文字梦幻。〃
〃也许吧……也许你本来就生活在梦境中。〃
梦境?我突然想起了那本《梦境的毁灭》。是啊;梦境是如此脆弱;生活在梦境中的人都是敏感而脆弱的。
也许是实在太晚了;这时我已有些精神恍惚语无伦次了;只能强撑着说:〃但小枝她不是梦。〃
你想见小枝吗?
这回轮到从阿环嘴里射出电来了;瞬间弹到我的耳朵里;使我凝固成了一尊雕塑。
过了十几秒钟;雕塑终于融化开了;我晃了几下;回答:〃我想见小枝。〃
〃不论付出任何代价吗?〃
此刻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小枝〃这两个汉字:〃是的;不论付出任何代价。〃
阿环轻轻叹了口气说:〃你会见到她的。〃
但我紧追不舍地问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怎么见?〃
〃你不要着急;我会告诉你的。〃
〃不;现在就告诉我。〃
她摇了摇头;低垂下眼帘说:〃对不起;我累了。〃
这句话似乎有催眠的作用;我自己也立刻感到无比疲倦;脑子昏昏沉沉快坚持不住了。
是啊;现在都已经半夜两点了;窗外的夜雨也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
我这才感到了尴尬;立刻后退了一步;说:〃说对不起的人该是我。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我睡在外面的沙发上就可以了。〃
说完这句话我心里很是忐忑不安;她会不会以为我有所企图呢?
还好;她微微点了点头说:〃那你先出去吧。〃
〃好的;明天早上记得要告诉我小枝的事。〃
阿环不置可否地看了看我;在我走出卧室以后;她立刻关上了房门;还从里面给紧紧锁住了;就像是在防贼似的。
我自言自语地说:〃这可不是你的家啊。〃
不过也不是我的家。我轻轻吐出了一口气;无力地坐倒在沙发上。
向卧室的方向看去;只见到一扇冰凉的房门;听不到任何动静。不知道她在里面干什么;是睡在苏天平的床铺上?还是彻夜守护在窗前?
天哪;我怎么会在凌晨时分;隔着扇门想像一个年轻女孩(或幽灵)会干什么?
反正不会变成空气消失吧?
不再去想阿环了吧;也许明天早上就会从她口中;知道关于小枝的消息了。
这时眼皮也越来越重了;就像有人重重地推了我一把;使我沉到了睡梦的大海中。
大海深处;响彻着女妖的歌声。。
荒村归来:
第五天昼
又做梦了。
可惜这一回的梦境是那样模糊;以至于后来一点都无法回忆起来;现在惟一能肯定的是;那个梦与荒村有关。
事实上是我的手机铃声把我叫醒的;我抓住手机浮出梦的大海;睡眼蒙咙着开始通话了:〃喂?〃
〃我是孙子楚啊;昨天半夜你到底怎么啦?〃
大概是还没睡醒吧;我只感到浑身酸痛;这家伙突如其来的电话把我叫醒;已经让人有些不高兴了:〃昨天半夜?我不记得了啊。〃
〃不会吧?我记得你昨晚没喝酒啊;怎么那么快就忘了?我看到你拉着那小姑娘跑出酒吧;后来我也追出去找你了;可是转了半天都没看到你;实在放心不下才给你打电话的。〃
现在我终于清醒了一些:〃哦;是这件事啊。你放心吧;我没事。〃
〃后来那女孩怎么样了?是不是看上她了?〃
孙子楚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原来他是〃关心〃我这个啊。
〃切……〃当我差点就要说出〃她就在这间屋子里〃时;嘴巴突然刹住了;只能战战兢兢地回答;〃你可别乱说;我会是那种人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他在电话里大声地笑了起来;听起来使人汗毛都竖直了;〃好啦;你没事就好;有什么进展就告诉我。拜拜!〃
缓缓放下手机;心跳却突然加快了。是啊;阿环就在这间屋子里。我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才发现时间已经是上午8点了。
卧室的房门依然紧紧关着;我只能轻轻地敲了敲房门;但里面没什么反应。
大概阿环还睡着吧?想到这里我有些不好意思了;但还是用力地敲了几下;又喊了阿环几声;但门里仍然一片寂静。
心里又紧张了起来;我试着转了转门把;没想到竞把门打开了;原来卧室门没有锁上啊。
小心翼翼地踏进卧室;房间还是昨晚的老样子;灯还亮着;床铺像新的一样根本没动过。
而阿环则如空气般消失了。
这回心又沉到了井底;扑通一声溅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