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汽车过去后,我才勉强听到些。
“算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不介意,我只想尽力弥补自己的过错,要不我今天请你们母子吃个饭好吗?”他的邀请很真挚,我在一旁暗暗想让母亲快答应,我正好打打牙祭啊。
“免了,我家里的菜比饭店干净,以后求你别来找我了,让他看到不好。我解释不清,求你了。”母亲转过身立即几步走过去,还好天色太暗,她没注意到躲在一边的我。
我回头看去,那个男人撑着伞站在原地,叹了一口气后转身离去。我想追过去问,又觉得实在过于唐突,只好立即回家去了。
我故意走慢了一些,回家的时候轻轻敲门,果然母亲立即就开了。
“怎么这么晚?”母亲一面嗔怪着,一面为我接过雨伞,我放下吉庆。
“别提了,对了,这孩子是被解救出来的,叫吉庆。”我拍拍吉庆的后脑勺,“叫奶奶。”
吉庆盯着母亲,母亲也盯着吉庆。
“你说的就是他?”母亲没有看我,问道。我有点纳闷,今儿是怎么了,净是怪事。
“是啊,这孩子挺可怜的。”
母亲的手紧紧抓着围裙,我从未见过她紧张成这样。
“妈,都做什么好吃的了?我可是饿坏了,吉庆你也饿了吧?”我为了缓解尴尬的局面岔开了话题,母亲嗯了一声,转过身去厨房端菜。
菜很丰富都是我爱吃的。我招呼吉庆坐到桌前,但是他始终不动筷子,母亲也没动。
“吃啊,别就我一个人吃得像饿死鬼投胎似的。”我开玩笑说。
“你胡说什么呢!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母亲突然大吼起来,我愣了一下,嘴里的菜也吓得没吞进去。
客厅里一下子寂静下来,三个人都不说话。
窗外突然一个闪电,吉庆发出了尖锐得如同利器划过黑板的声音。几乎是同时,荧光灯闪烁了两下,黑了。
“搞什么,昨天才换的。”我沮丧地放下筷子,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我一看是大队长的。
“妈,我接个电话,你和吉庆坐着别动,等会我就过来换灯,也可能是保险丝断了。”
我一边说一边站起来。
我听到旁边传来母亲记错的呼吸声,但我没注意,因为电话里大队长的鼻音更重。我拿着电话走到阳台上,每次我都习惯这样,一来安静,而来多少要养成避开其他人的习惯。
“总算打通了!”大队长的声音都嘶哑了。
“我也打了半天,那破地方信号真差。”我抱怨道。
“那孩子还在你身边吗?”大队长问,我回答说没,在客厅吃饭。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来。
“小吴,你知道我们做这行,有时候遇到的事的确会有点邪门。”
他的声调变了,突然这样说。
我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您开什么玩笑呢?”平时我们经常开玩笑,值夜班的时候,还趁着对方撒尿扮鬼吓对方。
“我没跟你开玩笑,现在我告诉你,不管你听到什么都不要起太大反应,记住了吗?”
队长的口气的确不像开玩笑。
“嗯,你说吧。”
“我刚刚解救了另外一个孩子,那孩子吓坏了。我们安抚了他很久,他才告诉我们一些事,一些关于吉庆的事。”
“什么意思?”
“吉庆根本就是拐来的。”大队长的发音都有些变了。
“什么?”
“现在一句两句说不清,总之那孩子很古怪。我听着孩子说,他们被人贩子的头也就是那个熊哥从A市弄来后,这个叫吉庆的就一直跟着他们,开始熊哥以为是流浪儿,索性一起带走,但后来出了些事。”
“出了些事?”
“总之我也说不好。那孩子太小,断断续续地说,我们一开始也不信,但看起来他的确不像是胡扯。我们已经从其他地方弄了车立即回局里,现在还要一小时才到,你赶快带着你妈去局里等我们。”
说完,队长挂了电话。
我站在阳台上有点莫名其妙,那孩子有什么不对吗?吉庆看起来很乖啊,只是不太爱说话,眼睛有点泛白而已。
客厅里依旧一片黑暗。
电话又响了起来。
我以为是队长打来的,但不是。
“是小吴吗?”打电话的是A市的同行,也是专门负责打拐的,我和他照过面,并一再告诉他,抓到熊哥就立即通知我。
“熊哥抓到了?”
“嗯,正在审呢。我告诉你们一声,对了,这孙子好像变了个人,以前挺横的据说,现在看上去跟吓破了胆似的。”
“能让我和他说几句吗?”
“呃,这个不太和规矩吧?”
“就几句!拜托了,下次我请你去吃涮羊肉。”
“那不行,至少也得是烤全羊。”
这孙子还真会坐地起价。
“行!”我咬咬牙答应了,电话那头传来了兴奋的笑声,然后是一阵嘈杂,电话似乎递到了另一个人手里。
“喂。”声音低沉而嘶哑,就像是快断气一样。
“熊哥?”
“不,不敢,饶命啊。”他吓得立即求饶。
“我有事问你,你是不是拐了一个叫吉庆的孩子?”
熊哥突然不说话了,然后发出了啊啊啊的声音,从嗓子眼里发出来像木门开开关关的嘎吱声。
“他不是孩子,不是人。”
“你说什么?”
“他不是人,不是人。”
熊哥重复着这一句,接着突然发出了尖锐的怪叫。电话那头突然嘈杂混乱起来,我拼命喊着话却无人接听,我好像听到喊什么快拦住他,快堵住嘴什么的。过了好半天,电话才被接起来。
“你小子搞什么东西!”还是那个同行,不过口气很愤怒。我问他怎么了。
“那孙子刚才差点咬舌自尽,你知道吗?瞳孔都放大了,差点就没气了。犯人要是死在我手里,我麻烦大了去了!还烤全羊,把你烤了都没有!”说完,他啪的一声挂断了。
我感觉到后被一阵冰凉,耳边总是重复着熊哥那句话“他不是人,不是人”。
我转身冲到客厅,看到的却是无法置信的一幕。
吉庆站在窗台前,一动不动,像木头一样。
母亲跪在他面前,不停地磕头,额头撞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刺得我耳朵生疼。
“妈,你干什么呢?妈!妈!”我冲过去想扶起她,但她力量很大,推开了我,仍然不住地磕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求你走吧,我求求你了!”她居然对着吉庆一再恳求着。
我困惑地看着吉庆,他的嘴角第一次带着笑容。
“你到底,到底是什么东西?”
吉庆摇着头,猛地转过身,推开窗户跳了下去。
这里是五楼。
我吓了一跳,冲到窗台前朝下看去,楼下一片黑暗什么也没有。我没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什么也没有,仿佛他从来就没来过似的。
外面只有冰凉的雨点,还有像星星一样在远方夜色里闪烁不定的火光,兴许是哪户人家又在烧纸钱拜祭先人吧。
我扶着母亲坐在沙发上,然后换好灯,客厅再次恢复光明。母亲的脸色惨白,额头红肿了一大片。
“到底是怎么回事?”
母亲闭着眼摇头,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
我不想逼问她,这不是做儿子的该做的。
“我瞒了你二十多年。”
母亲突然开口了。
“什么?瞒什么?”
“你不是我儿子,不是我生的。”
我有些意外,为什么说有些呢?我也说不上来,这之前从未怀疑过也没人告诉过我,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觉得有多震惊。我只是默默地搬过来一张凳子坐到她身边,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母亲的手很凉。
“这有什么关系,很重要吗?”
“你是我买来的。”
“无所谓。”我感觉心里似乎被人用勺子挖了一块。
“不,不一样。”她突然低下头,睁开眼,满眼的血丝,神情很骇人,好像突然老了几十岁。
“你爸妈,就死在你旁边。”
我感觉身体有点失去了知觉,握着母亲的手也无法用力了。
“汽车出了事,你妈用身体护着你,那时候你最多一岁大。我是个老师,和丈夫刚刚离婚,原因是我没办法生孩子,我知道因为这个不会有男人再要我了,我对男人死了心。
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孩子,你不知道你那时候多可爱。人贩子路过车祸现场,那是个山沟沟,他们顺手拿走了财物,还有嚎啕大哭的你。后来我和他们一辆车,
我一下子就看出你不是他们亲生的,人贩子也没否认。我们立即达成了交易,我当时真是冲昏了头,等清醒过来已经晚了。”
“这不怪您,真的。如果没您,我可能就要去孤儿院,说不定会被卖到更不好的地方。您看,您是个老师,是您教育了我,我才能成为一个警察,这不都是您的功劳吗?您自责什么呢?”我也稍稍平静了下来。
母亲盯着我,抽出手,颤抖着放在我的脸颊上,慢慢摩挲着。
“我对不起你。”她哭了起来。
“我后来立即知道车祸的事,他们也查到少了一个孩子。你的家人到处找你,但我不敢说出来。我害怕,我害怕别人知道我
从一个人贩子手里买了一个车祸之中的孩子,而且我还是个人民教师。”
我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是我不明白,你刚才,你怎么认识那个叫吉庆的孩子?”
“他不是孩子,二十年前他就是这个样子。”母亲一句轻飘飘的话让我又震动了一下。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总之每年七月半他都会出来,纠缠我。我很害怕。害怕他带走你,所以我不准你出门,从小如此。结果他还是找到了你。
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你不用可怜我,去你家人那里吧。我只乞求你不要恨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抱着我的脑袋,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内心很复杂,母亲的热泪顺着我的脖子流下来,让我全身都觉得刺热。
我看着空荡荡的窗户,想起了熊哥的反应。看样子,吉庆似乎只会跟着人贩子和从人贩子手里买孩子的人。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可能又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永远不会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