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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轻叹,微微摇头,用手势制止了谭局长的动作,没有办法了,面对眼前这具将求救眼神投向我的躯体,如果不能把他当人对待,就把他当人体对待吧!
我问了病人及家属一些基本的情况,就并拢手指,撩开局长大人的衣襟,轻轻抚触了一下局长因腹膜刺激症而有点发紧的腹部,大致判定了一下发病的位置和发病的程度,结合上一次给局长查体时得到的信息,就履行了上一次对谭局长的承诺:用腹腔镜结合纤维胆道镜行胆管结石取石术。
我叫上了王征和另外一个跟着他实习的学生,通知了手术室之后,就用手术推车分开人群,众人齐心协力将局长端上了手术车之后,一干人等就在我凛然的神色后边,护送着谭局长去了手术室,一路上,我面容肃穆,在手术室门口,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用大自然的清气驱赶着我内心的杀气,时刻凝神戒备着自己不要对谭局长动邪念。
还好,十数年来医生庄严的使命感震慑了我不安的灵魂,我的手指手臂也得到了静息,我手腕翻飞之间,循着视频上五彩斑斓的画面,将一根根纤细的管丝伸进了谭局长博大精深的黑暗内脏,用我明亮的眼神,娴熟的治病救人本领,去导引谭局长的灵魂,将压在他心头的巨石,一点一点地,拽取了出来。谭局长几乎没有哼声,他的痛苦没有经历痛苦就得到了轻快地解除,但我不知道他的内心是否也跟着得到了清扫,只不过,当我用眼神扫射着从他体腔里取出来的那些石头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身上的石头掉了,我身上的石头却长了,因为,我的心情是沉重的。
没有几天,谭局长就出院了,出院的那天,又是前呼后拥,如同众星捧月,看得病房的其他病人直咋舌。我凄苦一笑,作为他的主治大夫,我并没有对他多加理会,给他开了出院医嘱,记录在病历上,就让底下的住院医生和护士们去执行就是了,我继续在病房其他病室陀螺般旋转着我匆忙的身影。
没料想这个谭局长似乎还挺讲义气,特意带了一帮子人将我找到,对旁边的人一使眼色,那个人就点头哈腰地给我递上一张名片,然后谭局长对我微笑着说:“李医生,谢谢你精心的治疗,今后多多联系,你也给我留个电话吧,找个时间,我好好答谢你!”
我心里一阵酸涩,我一个睡棺材盒子的人,哪敢和你这个能够随意分配土地的红顶“棺”员攀交情,不过,看在他还算有点礼貌的份上,我也没有拂他的面子,说自己没有名片,直接将电话号码口头告诉了他,他那个随从也就用笔记了下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日子因此会有什么变化,夜里给谭局长治病在我看来也不过是我已经形成惯性的太平间生活中的一个小小插曲,没有办法送他归西,阿弥陀佛送谭局长离开病房之后,我的孤苦的生命又在人间和太平间两点一线地悄然流失,我已经心灰意冷,或者说已经心满意足,能够在太平间里伴守着白晶晶雪白晶亮的身体打发清冷的岁月,应该是我这辈子所能获取的最大的幸福了!我没有指望华浩履行承诺,而是自己给白晶晶买了一块塑料布,透明度比岳媛的还要高一些,不过其包裹出来的刺激强度又刚刚好,刚好能让我的心旌摇曳而又不使晃荡,使自己的心灵获得快感而又避免自己的身体索取快感。就这样,我白天一下班就回了晶晶的棺材,早上一起来就回病房继续做所谓的人材,哪里都不是我的家,哪里似乎又都是我活着唯一的慰藉。自从我给潘天高移了棺材以后,太平间似乎真地就太平了,我从晶晶身旁抽空去看过几次,我的乡亲们都相安无事,潘天高也很老实,应该不会再为非作歹了,我对乡亲们的担忧渐渐也就在冰凉的太平间里得到了冰释,慢慢地,我几乎将他们置之度外,满心满眼只剩下了白晶晶。当然,在夜阑人静的时候,我也免不了时不时对着潘天高冰棺的方向暗自神伤,不过继而一想起那个妇人对我的漠视和无情,我就心如刀割,把头埋在晶晶姑娘的腋窝,紧紧抱着她冰冷的身体,簌簌发抖、呜咽而歌,在晶晶冰凉怀抱的抚慰下沈沈睡去!
应该是到了隆冬了,天气越来越寒凉,这天下班的时候,我推开办公室的窗户伸手探了探气息,一股风寒循着我的手指袭裹了我的全身,凉意渗透到了心尖,我冷不丁打了好几个寒战,上下牙冠不受控制地互相敲打起来。天冷了,天到底还是冷了!我赶紧关上窗户,感受着办公室里暖融融的空气,突然有点畏惧起太平间里的冰寒来,我犹犹豫豫、畏畏缩缩着有点赖着不想走的意思了,不过懦弱只是身体的奴隶,只是一瞬,我就想起了我可怜的白晶晶,她太孤独了,一出生就没了父母,好不容易长大了吧,遇人不殊,还没有来得及享用人世间最美好的爱情,就两腿一蹬、作别了人间,现在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也许是她的亡灵感觉最孤独凄凉的时候,如果扔下她一个人在太平间里孤苦伶仃度过寒冬腊月,想起来这呼吸就要停滞,这心血就要冷凝。
我甩了甩膀子,调动了一下意志,坚定了一下信念,推开办公室的门,抬腿刚要迈出去,裤兜里的手机突然乌拉乌拉地响了起来,我心念一动,赶忙掏出手机,一看之下,却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我大失所望,犹豫了一下,就摁下接听钮,放在耳边,冷冷地“喂”了一声。
可能是我的声音过于冷淡,那边似乎有点不适应,还愣怔了一下,才发声道:“你好,你是李智李医生吧?”
正文 第112章 天上人间奇遇
:2010123 16:42:40 本章字数:4811
是一个有点沙哑的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我颇为诧异,愕然道:“是啊,你是哪位啊?”
那边一听,人没找错,估计是放下心来,就打着哈哈怪笑道:“李医生啊,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你不记得我这个病号,我可是牢记着你的哦!”
他这一提醒,我也就马上想起来了,就皮笑肉不笑地说:“哦,原来是谭局长啊,失敬失敬,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我这一次!”
谭局长继续怪笑道:“看你说的,李医生,你可是拿手术刀的,刀这边来一点,人就活了,刀那边去一点,人就死了,到底谁饶恕谁,这不明摆着的事嘛!嘿嘿,所以啊,今天我就来巴结你了,同时也是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怎么样,赏光吗?”
原来这个谭局长是想要答谢我,其实也不能说是答谢,我当时的想法是,这些当官的,深知为官之道,为人处世圆滑着呢,一切可以获得的社会资源他们绝对不会轻易放过,通过他这一场急病悟出来生命脆弱医生神圣的道理,看出我医术高超、造化奇崛将来必定大有可为,便生了结交之心,为日后能够继续有强悍生命寻欢作乐买一份保险。
我的铮铮傲骨自然是不允许和他们这样的人混为一谈的,所以我本能地婉拒道:“不用客气了,谭局长,治病救人是我们医生的天职,怎劳您还记在心上,真是惭愧了!你的心意我领了,其他的事就免了吧!”
谭局长这辈子可能还没遭遇过别人的拒绝,愣了半响,才强打着哈哈笑道:“李医生好大的架子,不过我可是真心想要答谢你,你可别这么狠心驳你老哥的面子哦!”
我还是兀自摇头说:“真地不用了,谭局长,我一介贫寒书生,向来粗茶淡饭,也吃不惯那些场子上的东西,你的心意我领了就好了!”
谭局长一听,以为自己明白什么了,便爽声大笑起来:“哈,我的李大医生,招待你这样的贵客岂能简单吃喝了事,你放心,今天不只是我请你,还另有大贵人相助,包你开心如意!”
我不明其意,愣怔道:“另有大贵人?谁啊?”
谭局长这话让我很是好奇,因为我实在想象不出来这个世界上还能有谁认识我,而且还是个大贵人!
谭局长很会见机行事,一见启动了我的好奇心,便卖起关子来:“这有何难,只要你来了,一望便知了!”
我埋头略一思索,心道,反正这些蛀虫们的钱也是从穷苦百姓身上搜刮来的,我不去享用了,反而会被他们其他的狐朋狗友给消耗了,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它来填塞我这张充满社会主义人性关怀的贫嘴,而且还有个什么贵人确实挺吊我胃口的,也罢,管它什么鸿门宴还是龙潭虎穴呢,愣是要闯它一闯!
于是我便抬头对静等我回复的谭局长说:“好吧!”
大概半个小时后,谭局长派来的专车就抵达了我们医院门口,当那个司机笑容可掬地给我开门让座时,我还很不适应。勉强坐了进去,倚靠着那厚厚的真皮沙发坐椅,感受着屁股底下传来的华贵奢靡的气息,我心里很是惶惑,说不上什么滋味,也许是对这种用老百姓的土地换来的尊贵享受的暗自抵触,也或者是对自己浑然不觉之间的身份转换产生一种隐隐的不安。豪华小轿车开动没多久,我心头就产生了一种作呕的感觉,胃肠道一阵翻江倒海,我极力压制住这股恶心感,赶紧摇开车窗,冬日刺骨的寒风在窗户上激荡出一股涡旋,将我扑头盖脸地席卷,象有千万把冰刀在我脸上横插猛砍,我在一阵激烈的生理痛楚中反而获得了一种清新的宁静,那股恶心感也就被生生平息了下去。谭局长的司机可能被寒风刮到了,不经意间回头看了我一眼,但对我这样反常的举止,并没有多加理会,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拧回头继续开车。
车在这个城市星罗棋布的马路上穿插驰骋,我已经懒得去理会这个城市不属于我的繁华气息,微闭着眼睛仰靠在椅背上,任由清冷夜空中的寒星冷月洗刷我晦涩的眼睛和干枯的心灵,对即将到来的场景怀抱一种茫然的期待。
车七拐八弯不知道开了多长时间,最后嘎然而止的时候,我才从恍惚的意境中回过神来,抬眼漫不经心扫射了一下周围环境,才发现车停在了一座气势恢弘的大饭店旁边,除了这坐大饭店外,周围倒也并不是多么奢华。我整了整衣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