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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不在。
颜菲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那个雨夜大先生落汤鸡一般来到她的屋里。
她有些惧怕,说您这种时辰来到底要干什么。大先生擦着头发上的雨水说咱们叙谈叙谈呀这些年你学识大有长进。
颜菲知道这几年大先生时常掠一些女子来此受用。她恭维道,大先生您已经功成名就封妻荫子了吧?教书这行当里您是拔了尊啦。
大先生的目光不老。他说,功不成名未就,没有妻子我谈何封妻,荫子嘛也是个不肖之子啊。这话说得十分达观,却也不乏一丝凄凉。
颜菲笑了起来。您最终只落得一个孤家寡人的下场,有现在何必当初呢!她批判道。
大先生的身子开始颤抖,很是冲动。
什么孤家寡人?这方圆百里有多少我的后人啊!房产田产比不上我的人产,日后这就是一方天呀,死而不绝。大先生大声说着。
颜菲说这是您唯一的家产了。
大先生听罢怔了怔,之后便放声大哭。
当初真不如去出家当和尚呀!如今落了个尘缘未了一身烦恼。大先生已完全失态了。
所以我才劝说你要拉起一支抗日救国的武装,这是你真正的出路。颜菲使劲鼓动着说。
颜菲没想到大先生会扑上来。
这真是斯文扫地了。她慌忙躲闪着。
你既来之则安之吧!这是命这是命,我又遇到了你。这些年我经过不少女人啦,今天才觉出只有你像个娘娘,一身大气。咱们就龙凤龙凤吧我求你了。大先生念叨着活像一个说书的艺人,嘴里散发出酒气。
你完蛋啦!颜菲大喊。
大先生显然是要使弄她。一个老教书的对一个小教书的说,我破例了这一次!
颜菲无力反击,死尸一般倒下。她心里说,早晚有一天我得告诉你这个土匪,我是给八路军做事的人,你太放肆啦!
大先生突然喘着粗气喊叫。
我咋打不过你呀?我咋打不过你呀!
颜菲闭着眼猛然吼出。你是走投无路啊。
第十五章
若玉找到瘦翻译官,问啥时候才能把温玉田保出来。瘦翻译官淫邪地瞅着若玉的肚子说,我看你是有了吧?温玉田是废物你保他干啥。
若玉无可奈何去找高桥小队长。
高桥一嘴日本话,若玉一个字也听不懂。
若玉知道再与高桥睡下去,也只是瞎子点灯,救不成温玉田。她求高桥小队长的话,瘦翻译官一句也没翻译过去。高桥心无杂念地跟她睡觉,艳福浩荡。
她满腹心事往药铺走去。
关了门,药铺堂屋里光线昏暗。若玉开门走进去,一支手枪已经对准了她的脑门子。
若玉壮起胆子抬头看。满盈大叔!
满盈大叔身体像是很虚弱,面色青白。柜台上摆着一撮又一撮草药,刚从抽屉里抓出来的。他收起了手枪,说是你呀若玉。
若玉说,你病啦来这儿抓药?
满盈大叔收起一包又一包草药说,我来给别人抓药,差几味药配不齐。
当心呀满盈大叔,我听说你们一个弟兄来抓药让日本人逮着啦,他扑了刺刀。
满盈大叔收拾停当,往柜台上放了两块银圆。他问,我们那弟兄带着两块青砖你瞅见没有?大先生还惦记这事呐。
我把砖头埋了,你们放心吧。若玉说。
满盈大叔很受感动的样子。他喘了一口气靠在柜台前,说得等天黑了才能上路。
若玉不解地问他。您这么大年岁了还跑这远的路真不容易呀。
别人不识医药,只有我来担这风险喽。
啥人吃药呀这么金贵?若玉问。
满盈大叔乐了。啥人?东洋女人呗,治不孕祛寒凉。若玉你可不兴出去瞎说!
若玉站在柜台里说,这位大先生除了生孩子他没有别的事情干啦?他咋不去成大基业!
满盈大叔叹了口气。干啥事都干不成,就只剩下干这件事啦。他说得有些伤感。
满盈大叔你不像是个土匪。若玉说。
若玉又说,你们劫火车抢东洋女人,日本人倒把温玉田逮了,说他私通劫车的八路。
满盈大叔半晌才说话。温玉田这孩子活得太认死理儿了,无药可医无药可医。
你认识温玉田呀!若玉有些惊奇。
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这孩子心思太独啊。念书念成了书呆子,见了啥东西他都恨。
若玉哭了,这么说是啥办法也没有啦?咋说也不能让玉田天天在炮楼子里受洋罪呀!
满盈大叔上路了。他对若玉说,我回去再想一想办法吧死生有命啊。
若玉心中狐疑。秀才匪咋肯搭救警备队的温玉田呢?满盈大叔您一路平安吧。
满盈大叔到了大车店便改为骑马赶路了。他不敢怠慢。大先生正焦急万分等着他呢。天放亮时满盈大叔赶到大先生面前。
这位年近六十岁的老汉气喘吁吁递上抓来的草药,便觉出左胳膊左腿一阵阵麻木。他知道自己这是中风的兆头。他使足力气对大先生说出温玉田被逮进日本炮楼整天受审的消息。大先生神色黯然。这一次他怕是活不成了吧?他问满盈大叔。
这些年咱们不就当他死了吗?满盈大叔声音含混不清地说。
之后他便老泪纵横了。
大先生说了一句听命由天吧就进了上房。他的精力全部都放在那个东洋女人身上。只盼望快快受孕。他进了上房定定望着床上的东洋女人,精神却不能抖擞。
他酒后夜里使弄了颜菲,便再也不敢见她。派人送走了颜菲,许多天他仍然无精打采像是没了魂灵。
东洋女人分明是看出今夜不会消停,便无言候着。大先生博学多识通古晓今,却不懂得眼前这个东洋女人是个慰安妇从日本本土来到支那的军妓。大先生想要一个日本军妓怀孕,怕是不会有啥结果。
大先生不辍。他怎么也不会知道自己是在押妓。多少年来他是从不入娼门守家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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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东洋女人心里知晓,这位五十尚健的大先生只不过是她的一位嫖客而已。
夜里这位东洋女人来了月经。那颜色红得令人眩晕。大先生心中叫苦,又枉费了一番耕作。这东洋魔女真可谓不毛之地也。
满盈大叔中风卧床,半边身子不灵便。
他呜呜着,似乎有话要说。一个贴身的喽罗听懂了,跑到上房去叫大先生。
大先生很烦躁,但还是披上大褂来到满盈大叔床前。满盈大叔已经嘴眼歪斜了。
这老汉说,我没家没业没儿没女更没有三亲六故。得了这种病算是走到头了,弄死我吧让我先走一步。我可盼到这一天啦。
大先生十分费力才听明白了满盈大叔的话。他说,满盈兄这病能医呀别说丧气的话。
满盈大叔使劲摇头,说听我的吧拜托了。
大先生受到了震动,呆呆立在床前。
砰!传来一声闷声闷气的枪声。
跑进上房,大先生又呆呆立在那东洋女人床前。她用他的手枪给自己的太阳穴打了一个血窟窿,便魂归东瀛了。
他自言自语。这都是咋啦?这都是咋啦?
这枪声像是感染了满盈大叔。他说了一句医不治己呀,就用那只尚未瘫痪的右手从枕头下抽出手枪,对准心窝子开了一枪。
满盈大叔开枪的时候已近五更天。小银子面对一张空椅子,上家是颜菲,下家是若玉。
她们勉勉强强才凑起了这个牌局。
小银子摸到一张西风。不知为啥她想起了满盈大叔,就推倒牌城说和了。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声枪响,接着又连响了两枪。天地又沉寂下去了。
小银子说,这老毛子咋还不回来呀?一泡尿尿到日本国去啦!让咱们三缺一拐磨玩儿。
老毛子提起裤子吓得浑身颤抖。
一小队日本兵打着手电往镇外走。队伍走得不快,押解着拄着双拐的温玉田。
茅厕临着街。老毛子知道温玉田这是往刑场去。高桥小队长牵着那只黑毛大狼狗。
温玉田拄拐而行,大声说着话。
我真欢喜呀这么多人送我去死,我活着时候都没有这么热闹。多谢老毛子告发了我!
老毛子听了这话,便东歪西斜跑回家去。
镇外有个高岗。岗下是一片乱葬坟地。
温玉田觉出有些冷了。好在身上穿的这件蓝布大褂是颜菲给他扯布做的,算是临死的温暖和安慰。他拄着双拐站在高岗上了。
真想见一见颜菲啊。这辈子跟她做不成光明正大的夫妻了。
温玉田不相信有来世。颜菲几次对他说过,做新派夫妻一辈子也不要孩子。不传宗不接代,活到八十八老头儿和老婆儿并排躺在一起睡眠而死。
这新颖的结局令温玉田激动不已。
瘦翻译官站在高桥小队长身旁,阴阳怪气地说,温玉田温队长,您还有啥话留下吧。
温玉田说,很想去死。你知道吗我死了这人世间就少了一个儿子你懂吗?
瘦翻译官不解。最后问一声,你招供吧!
你知道我是谁吗?温玉田微笑着问。
瘦翻译官急忙说给高桥小队长听。
太君说你是八路军的暗探!瘦翻译官说。
哈哈,我不是八路军的暗探。告诉你吧我是谁,我是那个秀才匪首领大先生的大儿子!开枪吧让你们杀也杀个明白。
瘦翻译官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高桥小队长几次催促,他才用日语说。温玉田承认是土匪首领的儿子和暗探。
高桥命令开枪。
温玉田抢在开枪之前喊道,转告我父亲我最瞧不起他呐!
温玉田连中三枪之后,依然立在那里。日本兵都很惊异。高桥用手枪朝支撑温玉田的木拐杖开了两枪,温玉田才塌倒。
老毛子回到家稳住心绪,才想起那个牌局正等着她呢。她小步颠颠又离开家,听见了枪毙温玉田的枪声。
第十六章
天亮的时候,人们赶到镇外高岗下去收温玉田的尸。雇了两个闲人,一个席筒就将温玉田卷回来了。死去的温玉田显得更加苍白。他大睁着双眼,模样很是安稳。
世界上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