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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玉走到饭馆门前,瘦翻译官正在里头独自饮酒。她坐在他身边说,我要见高桥太君。
瘦翻译官两眼彤红。你见太君干啥?
保温玉田。若玉一板一眼说着面无惧色。
温玉田一时死不了。皇军的铁甲车在铁道线上中了埋伏,龟山大佐说是八路军半夜劫车,正要追查内线呢。温玉田供认了是八路军的奸细,可细底他一字不说。皇军要细水长流慢慢审他呐。瘦翻译官借着酒劲,说了起来。
若玉还是说,我要见高桥太君。
好吧,我先去给你说说,过一会回你话。
若玉谢了瘦翻译官——任他偷偷拧着她的屁股。她朝老毛子宅门走。
宋家烧饼铺门前一伙子吹手正在奏曲儿。这是风俗。盈儿死了九天这叫送童子上九重天。
若玉心里寻思。老毛子为啥说这些孩子都是温玉田杀的?他文文气气不是这种身手呀!
老毛子蹲在自己院子里喝粥。
你害了温玉田啦!若玉进门便说。
老毛子说,咱镇上也不能总闹老马猴儿呀。
那你为啥不告他糟蹋小孩,干啥告他私通八路?玉田他根本就不勾引八路是规矩人。
老毛子舔着碗说,他糟蹋孩子我没凭据,是猜出来的,没错。
你千万别出去说。
那玉田为啥弄死这些孩子呢。若玉问。
兴许,兴许他忌仇这些孩子,心里烦。
小巧玲珑的若玉依然小巧玲珑。她回到药铺,打发伙计回了家。药铺关了门。
天黑之后,若玉梳洗干净了就往日本人的炮楼里走去。
第十四章
温玉田就是那个老马猴儿呀。这消息生出无数条腿爬得飞快,灌满了尔雅镇。
如意妈找到盈儿妈。俩人又去找恢头妈。仨人在街上找到疯子大友妈,冲着她一泣三叹。
想不到温玉田就是吃小孩肉喝小孩血的老马猴儿精呀!玉皇大帝快收他回去吧。
日本皇军只管私通八路的事情,不懂得老马猴儿是中国的什么动物。温玉田在炮楼里每顿饭都是三菜一汤,晚上一顿马鞭子是犒劳。
日本皇军依然认为袭击铁甲列车的是山里下来的八路军。
日本军队死伤十几名,还有一个从本土来的慰安妇失踪。
温玉田也不知道是谁袭击了铁甲列车。受刑的时候他心里想,兴许颜菲知道,我一定不能供出她来,她是成大基业的人。
只有小银子知道是秀才匪的队伍伏击了日本大佐的铁甲列车。只要是有烟卷儿抽,她就不言不语蹲在屋里叫荆轲陪着。这一阵子小银子犯了迷怔,从心里敬畏起温玉田了。
他敢私通八路呀!还敢一个挨一个弄死那一帮小毛孩子?这温玉田是个老爷儿们啦。小银子心里寻思,这温玉田跟大先生是仇人。
小银子觉得自己这些年根本就没看透温玉田,小瞧他了。心一仔细她却看出大黄狗荆轲胖了。你别是有了身孕了吧?小银子问荆轲。
荆轲默默看着小银子,显得挺有城府。
小银子领着荆轲上街,去温玉田旧宅。
远远望着那座日本人的炮楼。小银子想起若玉。这个一贯胆小怕事的女人像是吃了龙心虎胆,大大方方进出炮楼子,仿佛忙着啥大事。
都说若玉每晚都跟高桥太君睡觉。
小银子领着荆轲立在当街,可巧瞅见白白净净水水灵灵肉肉乎乎的若玉走了过来。
先是飘过来一股外国香水精的味儿。
小银子说,若玉呀人家以往都说我是浪货,咋你变成比我还浪呀?咱破鞋也别叫东洋人穿啊没了祖宗。
若玉看也不看小银子,挺着小胸脯走了过去。小银子没滋没味只得往前走。
颜菲张惶失措站在门口,要哭。
小银子来了精神,她说,颜大小姐后边又没有杈杆儿追你,你慌张个啥呀?
颜菲指着院子里扔的一个物件说,我在箱子里翻出一件荆轲穿的褡裢,里边装的全是炸药!玉田预备着是要干啥呀我咋一点儿不知道。
小银子说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颜菲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头发蓬乱目光滞呆坐在炕头,没了大小姐派头。
咱们也想想办法去保玉田出来吧。
颜菲听了这话抬起头。都说玉田是弄死孩子的老马猴儿精这是真的?她问小银子。
是老毛子说的,她又出去接生了。
颜菲很费思索地说,我不信,我就是不信,温玉田为啥要干这种事呢,难道是他瞒着我?
小银子却望着那件满是火药的褡裢说,玉田想让荆轲穿着它去炸谁呢?真是个谜。
颜菲对温玉田背着她干了这么多事情而只字未露,心中十分懊恼。
她猛然觉出自己是很不了解温玉田的。
但她坚信温玉田不会把她供出来。
小银子小心翼翼把那件装满火药的褡裢扔到后院去了。荆轲围这件褡裢恋恋不舍嗅着,像是打算穿上它出去溜溜。
颜菲叫住小银子。她掏出几张票子说,晚晌咱们一起吃饭吧,我请客叫若玉也过来。
别等晚晌了,我出去买了咱们就吃吧。小银子领着荆轲走出门,去花颜菲的钱。
请若玉来吃饭已经不那么容易了。
小银子提着一兜子河蟹走进若玉家的时候,她正躺在炕上睡大觉呢。小银子扯着嗓子说,若玉你成了夜里欢啦,白天又歇又养啊!
若玉很不情愿地爬起身。啥事情呀?
颜大小姐请咱们吃饭。去吧我看是不吃白不吃。小银子点着烟卷儿抽着说。
这个千金小姐目中无人今天是咋啦?肯请咱们吃饭。若玉双腿一盘说不去不去。
小银子认为应当坐在一起合计合计,怎么样才能保温玉田出来。听了这番意思,若玉动了心。她说,早就应该合计合计这事情。
小银子领着荆轲和若玉,在街上走着。
一个小伙子拎着一柄小锄头,远远跟着。
进了院子小银子就忙着做饭。待蒸的蟹们在大锅里挣扎着,很不愿意去死。
颜菲与若玉面对面坐着,都显得不随合。
颜菲终于觉得应当说几句话,聊一聊。
她说,若玉这一阵子你挺忙的呀。
是挺忙的,颜小姐你倒显得挺清闲,真像是来走亲戚的。若玉不冷不热说。
饭熟了。小银子放上桌子招呼吃饭。
围着桌子,只有三个女人和一盆子熟蟹。
吃吧吃吧,能跟颜菲小姐坐在一起吃饭,可是件不大容易的事呀。小银子张罗着说。
颜菲扯了一根蟹腿,举在手里问,上次秀才匪过镇子,你俩都给掠了去吧?
小银子吃着说,没咋着我就跑回来了。
颜菲就望着若玉,像是等着她回答。
若玉抬头瞅着颜菲。问我俩干啥呀,你不是也给掠了去吗?
我看见你啦。
颜菲面色煞白。你看见我啦?你啥时候看见我啦?她望着若玉连声问。
若玉不言语。小银子却大为诧异。怪事呀!大先生不使弄寡妇,也不使弄没出阁的闺女。小银子说着问颜菲道,大先生掠你去干啥?你没门户咋给他生孩子呀!白耽误工夫。
腾地红了颜菲的脸。她瞪起一双小眼睛指着小银子说,你住口,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小银子乐了。啥呀假斯文,女人家早晚躲不过这一关,让男人使弄呗!她嘻嘻说着。
若玉显得不耐烦了。她说不是要合计合计咋样保温玉田吗,怎么说起旁的没完没了呢。
小银子这才郑重起来。她思索着说,我总觉着温玉田早先也是秀才匪,他在土匪窝里腻味了,才跑出来当了警备队的兵。
颜菲不言不语,呆呆地出神儿。
若玉瞅了一眼颜菲,心里说,你识文断字又有能耐,咋就不想个办法保释温玉田呢!啥表哥表妹的,狗屁。
日本人兴许饶不了玉田。颜菲小声说。
若玉起身往外走。就是死马,咱也得当成活马医。她大声说。
院子里站着一个小伙子,拎着一把短锄。
你找谁呀?若玉问。
我找温玉田,我要锄了他。小伙子说。
小银子从屋里出来问他。你弟弟给炮楼子砸死了吧?你要锄了温玉田给你弟弟报委屈。
小伙子大声说,是这么个事。
滚你妈的蛋吧!小银子哈哈笑着说,你来了几遭啦,没一次下得了手。蛋,等你拿定主意再来吧,今天又让你白跑一趟。
小伙子听着小银子的数落,拎着锄头犹犹豫豫走了。
这样的男人还敢杀人呀?一辈子总是拿不定主意。小银子说。
若玉拿腿往外走,小银子追着她问,高桥太君答应放温玉田了吗?咱们得合计合计呀。
若玉很不耐烦,说往后啥事你也不要唤我了。这时候颜菲跑出来蹲在院子里,说是恶心想呕吐。若玉不敢看这场景,就捂着嘴跑出宅院立在当街上。
一阵马车铃铛响,接生婆老毛子回来了。
若玉也觉出胃里一阵恶心,翻腾着。
老毛子望着若玉,不言不语。
刚才马车从炮楼子前边过,听见温玉田的喊叫声。像是在受刑。
我真的不知道是谁劫了铁甲车,我真的不知道八路军在哪儿!打死我也不知道哇。
颜菲呕吐净了,也站到了宅门口。她很费寻思地说,到底是谁劫了日本人的铁甲车呢?
我知道哇,是大先生的秀才匪劫的车,抢了一个东洋小娘儿们。小银子一口气说出来。
若玉惊喜。真的?玉田兴许有救。她说。
老毛子开了口。死生有命呀!命里你是寡妇你就得守寡,命里你绝户你就不会养活孩子。
若玉急匆匆走了。
小银子嘟哝着说,那日本人要是知道是大先生攻打的火车,非发兵灭了秀才匪不可!
听到大先生这三个字,颜菲就觉得心乱。八年前大先生留给她的印象,是一位揭杆而起的造反秀才,中年得势意欲大干一番事业。而这一次与他邂逅,觉得大先生已经修行成一团雾了,温和地包裹着你,无处不在。
颜菲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那个雨夜大先生落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