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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留一点小缝儿透光。至今人们还在管泰勒什柯娃叫铁格子。你们说,她能为母亲们说好话吗?”
发泄了一通怨恨,朋友们开始转向阿尔宾娜,要她也给大家讲个高尚行为的故事,当然是关于女人的,没人指望她会说男人的好话。
◆ 故事之五
空姐儿阿尔宾娜把两个高尚的女人描绘成女英雄,而一个倒霉的男人却被夹在中间。
我有两个朋友,一个是艺术家,专门为咖啡馆作画,一个在俄国文学研究院普希金研究所工作。一个迷恋作画,另一个献身于普希金。两人都没完没了地攻读专业书籍。我的‘洛莉塔’就是从她们那儿借来的。她俩一个叫丽尔娅,一个叫亚尔娅,是多年的老朋友,大概从孩提时就是朋友。唉,丽尔娅和亚尔娅两人爱上了同一个家伙,而把他介绍给她俩的罪魁祸首就是我。他是个普通航班驾驶员,一个很不起眼的人。他追过我,但那时我有朋友,所以我就当着朋友们的面损他:“谁稀罕他?”
糟糕的是她们两个看上了他。起初他瞄上了丽尔娅,就是热恋普希金的那位。这位还真有点儿小高雅,满脑子都是诗,老的新的都有,而且自己也写诗。我倒是喜欢她自己写的诗。这可把阿图尔给震了:活灵活现的女诗人他只在电视上见过一回。于是,一场小浪漫开始了。由于丽尔娅与亚尔娅俩人好得分不开,所以常常是他们三人坐在一起,要不就一块去看展览,所有的展览都看,有时还在家里朗诵诗。实际上作为女人来讲,亚尔娅比丽尔娅更有魅力:她是大个子格鲁吉亚人,有一双热情眼睛和结实的屁股。因此阿图尔也开始注意她。喜欢聊聊时他挨着丽尔娅坐,突然想跳舞时就找亚尔娅。朋友们议论纷纷,最后得出结论:他自己也不知更喜欢谁。亚尔娅感到有不少男人在追她,周围就不止两个,而没人会看上丽尔娅,除非对她有点了解。因此她对阿图尔说:“我不想破坏你与丽尔娅的关系,所以我们别再见面了。”
她想办法说服了他。这家伙看上去还挺得意,因为这少了他许多麻烦。他把心思转移到了丽尔娅身上。但丽尔娅也决定当英雄:“我知道你和亚尔娅是更合适的一对儿。”
她把亚尔娅请回来,准备了些酒,边喝边说:“显然,你们已经相爱了。你们没地方住,就住在我这儿吧,因为我要到普希金山去一个月。”
说破嘴皮也没法儿让她改变主意。她把钥匙放在桌子上,当天晚上就走了,还自觉高尚、浪漫。
亚尔娅和阿图尔住进了丽尔亚的房子。等丽尔娅快要回来时,亚尔娅便开始充当高尚的牺牲者:“你呆在这儿等丽尔娅。她回来时发现你在她家里她会高兴的。”
她走了。丽尔娅回来了,她真高兴了一星期,然而一想到亚尔娅的苦楚便又黯然神伤了。
阿图尔有一次在机场碰到我说:“阿尔卡,我怎么办呢?她俩的高尚快折磨死我了。”
我看着他,这可怜的家伙还真让这件事弄得精疲力荆“快别胡闹了。与其玩儿这种游戏还不如你们三人住在一起算了。要不就逃,阿图契克,快逃吧。”
这家伙思虑再三,终于抛弃了那两位高尚的小姐。后来他告诉我:“我再也不找这样的女人了,我想找另一类女人,她敢把情敌的眼珠子抠出来,决不忍受高尚的痛苦。阿尔卡,我不懂这些优雅的感情,我大概是个粗人。”
“这也不错,是啥说啥。”
最后两个高尚的朋友也翻了脸,倒不是因为男人,而是因为丽尔娅对亚尔娅的一幅画的评论。亚尔娅回敬了她,管她叫普希金狂。两人结下了仇,从此分道扬镳了。
女人们嘲弄了一番丽尔娅和亚尔娅的痛苦,然后接着听佳丽娜讲。
“我要讲的是发生在我一位朋友身上的一个真正的奇迹。
也是劳改营的故事,但不像吉娜讲的那些那么可怕。”
◆ 故事之六
持不同政见者佳丽娜断言,一个人会为另一个人创造出最难以置信的奇迹。
一位持不同政见的列宁格勒艺术家刚从劳改营获释。她带出来一些铅笔画,令人吃惊的是,这些画都是在零碎的各色纸片或硬纸板上画的。有一次我们几个朋友去找她,她让我们看了这些画,都是现实主义的素描。其中一小片硬纸上画的是沼泽地中一枝盛开的茶花。题词是:“为了你一小时的自由,我宁愿献出生命。”这幅画我看了好一会儿,因为它与众不同。玛莎——就是那位艺术家——注意到了我,她问:“想听这幅画的故事吗?”于是,她给我讲了如下的故事。
玛莎待的是罪犯劳改营,一千五百名罪犯中就她一个政治犯。这个劳改营的看守十分残暴。他们把女人当牛马对待,欺侮她们,打她们,有时甚至强奸她们。但有个年轻军官——女人们给他起了绰号叫纳赞斯基中尉(在俱乐部看过电影《古波林的决斗》后给他起的)——不吓人,也不遭人恨,相反,犯人们都尊敬他。或许这只是由于他同人谈话时总用“您”这个礼貌的字眼。他原在附近的火箭基地服役,因犯有过错而被贬来劳改营工作。他得在劳
改营呆两三年,而他又特别讨厌这里,所以就拼命地喝酒。
玛莎在劳改营一出现他立即就注意上了她,并试图与她交谈。但玛莎恪守格里耶多夫的信条:“上帝让我们避免最悲惨的灾难——主人的恨或主人的爱。”所以她避免与官方人士的任何私人接触。
大约一年过去了。玛莎与其他犯人正在地里干活,纳赞斯基中尉突然告诉她:“昨天我从‘美国之音’上听到了有关你的节目。这个节目的标题叫:‘为了一小时的自由我愿献出生命’,你能解释一下这个标题吗?”
这次玛莎决定回答他,因为他信任她:他竟然公然承认,他,一个警卫劳改营的军官,收听了敌台广播,这是为当局所禁止的。
“那是我们游行示威时常用的口号,引自一位十二月党人。”
“你们真把自由的价值看得这么宝贵吗?”
“是的,毫无疑问。”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犯事坐牢呢?我简直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现在你已完全失去了自由,不是吗?”
“不,不完全是。我还有内在的自由。”玛莎回答说。
“不。我不理解。我猜想,要是你从这里出去你还会犯事,他们还会把你抓进来?”
玛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次可能是在试探她。她只是微笑了一下,中尉领会了她的微笑。
“你愿意让我告你最近‘美国之音’还说了些什么吗?”
“告诉我吧,只要你愿意。”
纳赞斯基把从美国电台上听来的所有消息都告诉了她。
从此以后,他每星期都要来一两次,趁她干活的时候把那个大世界的消息告诉她。
又一个春天来了,玛莎还在劳改营。好长时间以来她都在想家,想得要死。她开始患严重的维生素缺乏症,牙龈出血、牙齿松动,苦不堪言。中尉见玛莎日渐憔悴,便给她送来苹果和食物,但玛莎拒绝了。她唯一接受的东西是维生素,她的牙龈不那么疼了。
“五一”假日到了,这是犯人们的好时光:官方人士连续闹饮三天,犯人们也歇工了。这期间,女人们可以休息一下,还可以收拾一下寒酸的衣物。玛莎还抽空作画。她蹲在监房后面的角落里,开始画开满茶花的小山丘。小山丘在监狱围墙的外面,她坐在那儿能看得很清楚。中尉在那儿碰到了她,便走过来说:“我已经理解了你们的自由口号。我想了很多,现在我打算要你做件事。别说话,想办法到警卫宿舍,不要让人看见,我在那儿等你。什么也不要跟别人讲。”
他很快就走了。
玛莎想了想,决定冒险从监狱门口出去。她不知道纳赞斯基搞什么名堂。她来到了警卫宿舍,值勤士兵悄悄为她开了门。离门不远停着一辆小嗄斯车,中尉正坐在方向盘前。他为她开了门,说:“快进来,出宿舍区以前别抬头。快。”
玛莎意识到已来不及问什么,她赶忙上了车。大约过了一刻钟,中尉对她说:“现在你可以抬起头了。”
玛莎抬起了头。他们在山丘中的林荫路上驱车前进,只见满山遍野都是盛开的鲜花。不一会儿,中尉在一座山丘附近停了车,下来为玛莎打开另一边的车门。
玛莎下了车,林中的空气令她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祝中尉把手腕上的表摘下来递给玛莎,说:“我本来很想在这里跟你谈谈,这里在铁丝网之外,但我想对你更重要的是你自己呆一会儿。一小时后我来这儿接你。别走太远了,否则会迷路的。”
说完他便回到车上,把车开走了。
玛莎自忖道:“我真傻,这不过是在试探我。”
她知道,政治犯刑期将满时要经受各种各样的试探,以使他们在劳改营中受审并延长刑期。这总是发生在他们快要出狱时。玛莎的刑期还有三个月,她想,高尚的纳赞斯基中尉最大的可能是在帮克格勃干事,以便更快地赢得他们的宽耍她警惕地听着。没有,还没听到狗叫声。显然,猎手准备后发制人,只要她一往树林里跑,他们就会动手。玛莎开始苦苦思索对付他们的办法。突然,有主意了。她脱下破烂的外套,铺在路边,躺在上面开始日光裕她把那只表藏在了乳罩里。猎手追捕时她将照旧躺在那儿,平静地晒太阳。要是她想逃跑,在离监狱这么近的地方开始日光浴岂不是傻瓜?
那只表要一直藏着,等侦查员审讯她时再拿出来。她要告诉中尉,表在路上丢了。这只表是最有力的证据:如果真是圈套,她没什么好怕的。
玛莎躺在地上,想那个中尉有多么混蛋。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林中常客在碧绿的草上上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