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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溅起烂泥和砂砾。劳动的人成双结对或四人一组,经过他们身旁,都在往山下走去,都负着重物;当车子开近时,每一个人都沉默下来,避开这些身着考究军装的无法战胜的陌生人的目光。妇女们包裹在破旧的黑衣服里面,拖着脚步走来,一个背上背着一大捆柴火,另一个弓着腰,背着一个用背带绑着的小孩。
这个男人想着,她们的命运。一个没有理性的字眼。
他说:〃这就是邪恶,陶尔博特。〃
陶尔博特看着路旁。他没有预料到这种争论,无休无止,在事物注定的力量和令人烦恼的人性之间。一旦表现出任何软弱,都会招来他的同伴们开怀大笑让他闭嘴,或许,他们也像他一样感到困惑。然而开车的人也感觉到了这一点他,戴着他的彩色的绶带和了不起的奖章,是不可能受到指责的。别人告诉陶尔博特,这位勇士虽然受伤并被俘虏,却从监狱里逃出来,再一次投入战斗,参加去年冬天欧洲的战争。因此,他的故事流传开来,不管怎么说,有些成分显然是真实的。你能够理解直截了当的事情。
〃你说外国话,长官。〃
〃才刚起步。我说的是汉语,在中国我是个小学生。在这里,我需要一位教师。〃那天早晨在吴市,他拜访了加德纳推荐的指导教师。
陶尔博特看着自己的手,它们放在他的膝盖上,年轻的手,表面上没有经脉突起,宽大、灵活,不是太能干,长得不错的指甲。他拿它们来与他的同伴的那双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相比较:古铜色,那是肯定的,手掌很阔,手指很长,正如其人,经验丰富。顺着这些印象,布赖恩很想问,你有妻子、情人吗?但是忍住了。
利思说:〃那位教师,今天早晨你看见他了,年纪很大,是个值得尊敬的人。如果我要组织一个小班跟随他学习取决于我能在这里发现什么你想参加吗?一星期几个小时;我会让课程适合你的能力,我想我能够做到那一点。〃
真让人受不了,好像是要你接受挑战。布赖恩闪烁其词,说:〃可是你你早已学到一半了。你知道的很多。〃
〃我会更频繁地与他见面,他大概会上我这儿来。根据你的情况,是要分开来教的,跟你的几个同伴一起,假如他们愿意加入的话。那就要到下面去,在吴市,靠近你的营房。〃利思说,〃仔细考虑考虑。〃
小伙子一时的念头是想退缩。太稀奇了,太麻烦了。你鄙视日本佬,你嘲笑和杀死他们。他们的行为就像野兽。你没有学过他们的语言。你没有学习过任何语言,甚至你自己的。他在学校里曾经学过一点法文,必修的:我叫布赖恩。给我吃。我出生在澳大利亚。给我喝。((这四句话是用法语说的。))抵达吴市时,发给他一本日语常用语手册,专为占领军编纂的;可是却用不着。〃好吧,谢谢。好吧,是啊,我会考虑的。会让你知道。〃
他能想象得到他的伙伴们表示反对的喊叫声。不过他知道,面对他们,他将会为这个想法而辩护。
他问道:〃哎这会要多少?……〃
〃那由我来负责,不会要很多的。〃利思想起那位教师,生活十分拮据。
〃那么,你来作东?〃
〃我作东。〃
他们继续开车向前,并不怎么感到满足。再开一两英里,他们就要到了。
德雷斯高尔准将从池塘边走来。德雷斯高尔年轻时是个运动员,至今依旧保持过去的紧张状态,圆滚滚的身材,对抗每一个挑战。他的身体湿淋淋的,几乎赤裸,一条条地布满了过去的英勇业绩的痕迹,肌肉和筋脉凸现出来,就像一棵老树的根树干一样的脖子,由于苍白的皱褶而显得干枯,加深了这一印象。头上、胸部、四肢上,拳曲的毛发是灰白的。
德雷斯高尔高声叫着,〃丹契〃大声地,虽然穿着军装的部下就在他的旁边。丹契,一个小个儿,早已经牢牢记住艾尔德瑞德·利思的来临。丹契在德雷斯高尔的耳边咕噜着,他的眼光却在小路的石头和被踩平了的土地上,在一簇簇的杜鹃花中,在树林里的一栋尼生式活动房屋上游移不定。接下来他们相识的几个月中,丹契上尉从来也没有正视过利思少校。
德雷斯高尔站着。〃一动不动〃这一说法大概就是源自于他。德雷斯高尔说:〃淡水。〃当利思走近时,他开始用毛巾擦干身子,生气勃勃地梳刷着胸口和头上缠结的毛发。〃永远不要喝它。永远不要想我会在里面游泳。〃嘴里喷着粗气并且吐着唾液。兴奋的眉毛下,是带有怒意的目光。〃不管怎样,要胜过他们热烘烘的澡堂。〃他告诉利思,〃在澳大利亚,我们有海洋。〃
利思赞同。〃非常幸运。〃
〃那里太好了。〃他把脸埋在毛巾粗糙的条纹上,双手按着眼睛。〃世界上最幸运的。〃两人向前走去。丹契,一个面色灰黄的幽灵,跟在后面,一路咳嗽着。〃你是利思,是吧。你刚好赶上吃午饭。〃他说,〃我们不等人的。〃
利思瞧着树林中的一座房子:很显然,这就是加德纳曾经赞美过的房子。他差不多已经忘记了德雷斯高尔这一家人,加德纳对于他们具有一种斗争的意识,还有冲动的反感,这让他不解。现在看见这座房子,应该很愉快,同时他发现,眼前出现一个被围起来的花园:一小块鹅卵石的平地,里面有个穿黑衣的男人在工作,用一把带长柄的刷子,画着同心图样。
他们站在很不起眼的门口。
〃你已经看过你住的地方了。〃
〃是的。〃
〃我们立刻就把那些胶合板的东西建造起来了。到那里去要走一些路,但已经很安逸了。有时我们用这个地方作食堂。有点地方色彩。我们很好客。〃德雷斯高尔突然停住,大声叫道,〃梅尔芭!到这里来。〃
他的太太,穿着红色的人造丝衣服,走过来。
德雷斯高尔夫人不过中等身材,她的大而强有力的脑袋、威武的双肩,给人制造出一种个儿很高的错觉,蓬松的白发朝上梳着,加深了这种错觉。眼镜后面,厚厚的镜片中央,眼睛闪闪发光,细小,有生气,像大理石一般。利思走上去,伸出手来,她对他说:〃我很替你难受。〃声音尖尖的,活泼中透着虚伪。〃在这么一个湿热的天到达。我们正要进餐。我们放进了一张很合适的餐桌,我们不在地板上吃饭。不过我猜想你喜欢日本人的东西。〃
〃我没有什么偏爱。〃
〃我自己是一个有主见的人。〃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受到她的影响,利思等待着领教她的厉害。德雷斯高尔自己,虽然保持着受过训练的好战性,外表上却显得有些失落。他们是合作伙伴关系,但并不平等。
丹契回来了,拿着挂在衣架上的军装。
梅尔芭正在说:〃我们不等人。我们这里不拘泥于礼节,不管是谁。议会的代表团星期五离开了,现在是大学来的一伙人。对于我们来说,他们只是普通人而已。〃
在丹契的帮助下,德雷斯高尔费劲地穿上衣服。
利思权衡着在镇上找住处的可能性。
这个女人说:〃在这个地方,我们并不热衷于深入的交谈:我们喜欢简单的对话。我们澳大利亚人是很随和的。〃
德雷斯高尔插进来说:〃我们是秉性善良的一类人。我们也有缺点,就像你们其他的人一样。但我们这些老人可是心眼很好的。〃
在它的隔板那边,房子通向花园,那里有假山石和矮小的树木。看不见林木,看不见山丘,也看不见遥远的大海,甚至连感觉都没有:距离被使了魔法,并被封闭住了。
〃他们的那些糟糕的花园。〃
他已经把她给忘记了。
问候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这些西方人自己在一张桌子旁坐下。利思在一条长凳上找到座位,一眼看见一位身材魁梧的学者,顿时感到轻松不少,那是他在南京认识的,一个名叫考尔德的历史学家后者调换了位子,坐到他旁边来,大概也同样感觉到一种解救。初尝到德雷斯高尔夫妇的滋味,引起一种休戚相关的感觉。
考尔德说:〃原来你到了这里。〃
〃并且正好赶上了,别人对我说。〃
有人嘟哝:〃我们不等人。〃偷偷摸摸的笑声,就像在学校那样。在长桌的每一端,都有一位德雷斯高尔密切注视着。巴里·德雷斯高尔正在告诉别人,说他在任何时候都是喜欢狗甚于猫,宁愿读真实的书也不愿读小说,认为歌剧是开玩笑。就像加德纳说过的,德雷斯高尔夫妇作为新的权力的一种征兆,令人不安:梅尔芭和巴里这样的人竟然会如日中天,决不是一个人希望从和平中得到的。这甚至似乎都不像是停战了。
他们已经急不可耐地抓住未来,这个未来迄今还未向利思,以及他们会称作他那一类的人显露过。
那儿有啤酒、日本清酒,盛在极小的杯子里。菜肴已经端出来,倒好茶,鲜花漂浮在一个碗状的容器中。两个穿着和服的妇女,可能是母亲和女儿,悄悄地走来走去,端上端下。姑娘过分纤细,身体几乎像个孩子。她的细心周到十分引人注目,以至于人们注意看着她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老妇人的脸上是一道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