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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声音真他妈响。”
“当时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我还醉着。”
“但你马上就起床了。”
“过了几秒钟。我不太确定。”
“你还听到别的声音了吗?”
“有声音。我觉得。”
“在你进客厅之前?”
“是的。”
“什么声音?”
“就是普通的声音。一声叫喊,或是别的,然后又响起其他声音。我脑子很乱,记不太清楚。”
“好,几秒钟之后你进了客厅。你看到了什么?”
“科洛德尼躺在那里,死了。”
“其他呢?有没有别的动静,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
“然后你干了什么?”
“我猜我捡起了那把枪。真他妈蠢极了,可我就是这么干的。然后你就开始砸门,跑了进来。就这些。”
“我希望是这样的,罗斯。”我说,“我希望你把事情都告诉我了,每一句都是真话。如果我发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我就不干了。”
他精神微微一振:“你会帮我?你会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会尽我所能,只要警察不反对。但别期待什么奇迹,我没那么厉害。”
“你当然有那么厉害。我见过你在柏树湾是怎么干的,我看过报纸上登的你办的其他案子。如果有人能救我出去,那个人就是你。”
“我会尽我所能,”我重复了一遍,“但我不能给你什么承诺。”
“我一分钱也没有。”他说,“你知道的。但如果你把我救出去,我一定会想办法付你钱。我是认真的。我会的。”
“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我站起身,“我会告诉佩奇菲尔德我要帮你,这样他就不会一直逼着你认罪了。”
我起身离开,把这个乞求帮助的人留在了铁丝网后面,乘电梯下到办公区。值班的重案组警官中有一人正是克莱恩。我问他埃伯哈特今天来了没有,他跟我说来了,就在办公室。“不过他情绪很差,”克莱恩说,“如果你去找他的话,他很可能会找你的麻烦。”
“我去碰碰运气。不过,他究竟是吃错什么药了?”
“我不知道。这一星期以来他都是这个样子。”
克莱恩帮我打了个电话。隔着办公桌,我都能听到电话那头的咆哮。克莱恩告诉我得等一会儿。我等了二十分钟,办公室里基本没什么事。后来,埃伯哈特打来电话,让我进去。
他的办公室里弥漫着蓝色的烟雾,热得可以种温室作物。办公桌旁的便携式加热器开着,而大楼里的供暖系统也在运行。埃伯哈特卷着袖子,埋头于一堆乱七八糟的纸张中,嘴里叼着一只疤痕累累的苹果形石楠木烟斗,正在吞云吐雾。他面颊上满是灰色胡楂,衬衫皱巴巴的,胸前沾着污渍,领带歪歪扭扭。他的脸依然如我昨天看到那样疲倦松弛,眼袋更加明显,仿佛昨天晚上睡得太少,或是通宵未眠。
我一关上门,他就开口道:“给你十分钟,不能再长。我今天的案头工作真他妈的多。”
“当然。你干吗把这里弄得这么热?”
“这里不热。”
“屋里肯定有八十华氏度,埃伯,还开着个加热器。”
“这是我的办公室,我乐意把这里弄多热就弄多热。”
“你还好吗?”
他从嘴里拿出烟斗,用烟斗柄指着我,怒目以对:“你来这里是有原因的吧?如果你只想问这些蠢问题,就他妈的出去。”
他让我感到有些不安。但如果逼问只会让他把嘴合得更严。埃伯哈特不是那种会被人逼问出答案的家伙。
我走了过去,在他桌子前面的椅子上坐下:“我来这里是为了罗斯·丹瑟尔。”
“克莱恩拿着你的证词,你在上面签个字。”
“我签过字了。我指的不是那个。”
“那是什么?”
“我刚才去楼上跟丹瑟尔谈了一下。”我说,“他发誓说不是他杀的弗兰克·科洛德尼。”
“那么?”
“我相信他,埃伯。”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他把烟斗重新放进嘴里,一边咂着烟嘴,一边发出愤怒的嘟嚷。然后他说道:“我猜你是想获得许可,自己去调查。”
“我就是这么想的。”
“有时候你真的很烦人,知道吗?”他以前跟我说过这种话,说过很多次,但是这一次,话语里流露出的是真真切切的憎恶。“总是跟谋杀案掺和在一起,总是扮演胜利者的角色,就跟你那些恶心的杂志里面的私家侦探一样。每次你在周围转来转去找人帮忙的时候我就得冲上去。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吗?我干这份工作已经够头疼的了,更别提每次还被你绊得东倒西歪。”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坐在那里,看着他。
“噢,真该死。跟你说又有什么用?你根本就不听。”
“我现在在听。”我说。
“当然了。好吧,听我说,丹瑟尔是有罪的,铁证如山。并且,正是你的证词得出了这个结论。”
“那是间密室。”我说。
“对,那是间密室。首先,丹瑟尔的房间在六楼。窗户都从里面锁上了,外面什么都没有,就是一面墙,还有空气。门外是一道小走廊,你进屋的时候门是锁着的。跟奥斯瓦尔德【即前文提到的奥齐。奥齐为奥斯瓦尔德的昵称。】·米克的房间相连的那道门两边都锁着。你跟那个女佣站在外面的走廊上,两边都看得一清二楚,而且你们两个都发誓说那声枪响是从丹瑟尔的房间传出来的。不到一分钟之后,你冲了进去,看到丹瑟尔手里拿着枪,旁边的地板上躺着一具尸体。好吧,聪明的小子,来告诉我他怎么可能是无辜的,怎么可能是别人宰了科洛德尼。”
“我没法告诉你是怎么回事。除非其中一扇门藏着某种机关……”
“好,你可以这么想。不过实验室的小伙子检查过了,两扇门都关得很严,门锁很结实,没有损坏的痕迹。他们都愿意打包票,就算有时间,也没人能完成小说里那种新奇的把戏,比如说在插销上绑根绳子之类的,更何况根本没有时间。你觉得这是一起非同寻常的谋杀?见鬼吧。这就是一起冲动杀人案,跟百分之九十的命案一样。可能有预谋,这将由法院判定,但你别他妈的想弄出一起不可能的犯罪事件出来。”
“我不想这样,”我说,“我只是想指出几种角度。假设凶手——为了讨论方便,假设不是丹瑟尔,而是其他人——从丹瑟尔屋里出来,溜进了对面的六一九室。时间足够,从我听到枪声到我跑到走廊拐弯处至少有十秒钟。”
“噢,当然了,对。丹瑟尔在屋里跟他挥手告别,等他走了之后再把门锁上?”
“如果那个凶手有钥匙呢?用钥匙的话,可以从外面把房门锁上。”
“是啊。十秒钟之内,他走出房间,锁上门,然后消失不见。他去哪里了,聪明人?六一九房间没人,也没有丢过钥匙,房门也没被损坏。外面走廊里站着那个女佣,还有一堆人,所以他不可能从他们身边经过。你觉得他有可能在那个储物间里藏两个小时,等到没人看着的时候再溜走吗?”
我举起双手,掌心对着他:“好,我被说服了。但是,丹瑟尔的房间是不是有一把备用钥匙呢?也许就在科洛德尼的身上?”
“没有。他身上唯一的一把钥匙是他自己房间的钥匙。他在丹瑟尔的房间里是因为丹瑟尔让他进去的。”
“嗯,未必。也许他收买了什么人,让他用万能钥匙把自己放进去。比如说,那个女佣。”
“瞎扯。我们查过这个女佣,她在这家酒店已经干了二十五年。在欧陆酒店这样的豪华酒店,一个人如果不诚实的话,根本待不了这么长时间。”
“那就是别的什么人。问题是,丹瑟尔出现的时候,科洛德尼很有可能已经在屋里了。”
“要是这样就见鬼了。”
“为什么不能?埃伯……”
“有两个原因。”他用烟斗柄指了指我,“首先,枪响十五分钟前,那个女佣敲过丹瑟尔的门,因为到她进屋打扫卫生的时间了。没人回应,她以为屋里没人,就用万能钥匙开门进去了。但她发现丹瑟尔醉倒在卧室里,于是又出来了。她在屋里的时间足以让她看清客厅没有人,卫生间的门开着,里面也没有人。如果你说可能有人藏在床底下,那我真得笑死。”
“她有可能说谎。”我坚持说。
“她为什么要说谎?”
“只是一个想法。我过去之前她在走廊里待了多久了?”
“大概半分钟。她刚从走廊拐角旁边那个房间出来,六二一房间。”
“她看见什么没有,或是听见什么?”
“没有,然后你来了,枪响了。听着,别他妈的管这个女佣。她说的话非常可靠,这事跟她无关。”他又猛戳了一下烟斗,“没人藏在丹瑟尔的房间里的第二个原因是:科洛德尼死了以后他怎么出来呢?你觉得这个虚构的凶手会怎么干呢——挥一下魔法棒,消失于无形?”
屋子里的烟味让我的肺难受起来,我觉得胸口发紧。我已经两年没抽过烟了,不能再忍受烟草的味道。我想站起来,打开窗,放进来一些外面的空气。但如果这么做的话,恐怕只会让埃伯哈特的敌对情绪更加严重。
我说道:“丹瑟尔跟我说,科洛德尼死的时候其他通俗小说帮的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对。”他答道,脸色很难看,“通俗小说帮。一群祖父级的人物,起这么个傻得要死的名字。这里面哪有一点庄重肃穆。”
“他们想出这个名字时还很年轻。”
“通俗小说作家,”他说,“私家侦探。呸。”
“埃伯,你能告诉我不在场证明的事情吗?”
“不能。听着,我已经受够你的问题了。”
“如果这些不在场证明不那么严密的话,就意味着有人能在几分钟内溜走。也有可能是有人在撒谎,想要保护其他人……”
“你没听到吗?”
“你看,埃伯,我只是……”
“我说,够了!”他一下子将烟斗摔到了桌子上,烟灰和没燃尽的烟草撒在那一摞文件上面。“你的时间到了,该死的,出去!别再来乞求这些免费信息。我受够了你那张该死的意大利移民面孔。”
除了不在场证明的问题之外,我本来还想了解一下别的事情:他们在科洛德尼房间里发现的打印机,以及丹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