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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情并没有因为开仓放粮而变好。
相反,原本一直平稳着的国势,就好像突然到了一个斜坡,一往无前地向下滑去。
五月下旬,南经道旱灾,彦愈道旱灾,东抚道旱灾。
六月,北经道旱灾,西抚道旱灾,南燕道旱灾,吴溪道旱灾,两淮道旱灾,北铭道旱灾。
不过短短两月,几乎大半个宗吾国全部旱灾!
开仓放粮,开仓放粮,开仓放粮……
原本以为储备充足的几个粮仓,在这短短两个月之内,不停地向外掏着粮米。
第一仓空了,第二仓空了,第三仓空了,第四仓已经没了大半。
七月,武宜道旱灾,湘梁道旱灾。
第五仓空。
就在宋天天打算开第六仓的时候,开始有人上书请柬。
“陛下,第五仓不能动。”这名臣子已年逾花甲,跪在地上都显得颤颤巍巍,这短短一句话却是落地有声,稳若磐石。
宋天天做在皇位上,高高看着此人。
她问,“不能动?”
这句话里没有困惑,没有犹豫,有的只是深深的愤怒。
“陛下。”又有人紧跟着跪到了地上,“我们总共也只有八仓粮食,前五仓都已经开了,而第六仓到第八仓要留着以备不测,无论如何,都不能动。”
“无论如何也不能动?”宋天天按着额头,眼中怒火更甚,突地起身,将手中的柬章狠狠砸到了两人眼前,“以防不测?我们建仓,不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吗?现在已经有已经有十道灾荒!半国荒野!遍地灾民!这种时候都不用,你们还想把那三仓粮食给留到什么时候,以防什么不测!”
她张开双手大声说着,视线将大殿中的臣子百官们一个个看过去,却只对上了一双双冷静至极的眼睛。
有更多的人跪在了地上。
“陛下,一定要以防不测。”
“陛下,最后三仓粮食是用来保命的粮食,绝对不可以动用。”
“陛下,我们还得防备以后。”
“陛下,没人能预计到这次灾荒还会持续多久,如果这么快就动用了第六仓,如果灾荒继续,我们应该用什么来应对?”
“陛下……”
跪下的人越来越多。
很快,便只剩下宋天天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儿。
万籁俱静。
她站在那儿,压低了声音,极微弱地问道,“那么武宜、湘梁两道的人……该怎么办……”
这微弱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却没有人回答。
宋天天笑了。
她一直是一个天真的家伙,从小就是,有太多的人骂过她这两个字……但是时至今日,她才发现,原来她是真的如此天真。
那一双双冷静的眼睛,冷静得过分,冷到她心里发寒。
冷得就像一头冷水泼过,将她心中那些原本焦急纷扰的思绪也浇了个通透。
“还有哪儿有?”她终于也冷静下来,笑着问,“不开第六仓,不动那最后三个仓……我们还能去哪儿找?我们还能去哪儿找出东西来,给受灾两道的平民?”
跪在地上的臣子们互望几眼。
“说出来吧。”宋天天道,“随便说什么都可以,有主意的不要憋着,大家伙儿好好商讨商讨,没关系,我赦你们无罪。”
在她走回皇位的短短几步里,身后渐渐开始嘈杂了起来。
她转身,看到一群跪在地上的臣子们正交头接耳着,小心翼翼地交流着自己的想法。
很快便有人道,“陛下,臣有一计,不知……”
宋天天伸出手指向上一抬,“说。”
她想,或许这才是一个皇帝应有的姿态。
她微笑地听着那些臣子们一个个站起来提出自己的想法,并一条条记在脑子里,认真思索。
最初还只有几名年轻人说话,渐渐的那些老臣也开始按耐不住。
一条条建议被提出来,被商讨,被争论,被驳回。
十几二十个主意被提出来,被商讨,被争论,被驳回。
宋天天微笑地看着他们,脑海中依旧思考着刚刚已经被众臣驳斥得体无完肤地几点想法。
很奇怪,她居然能清楚地知道,眼前这热火朝天的局面,并不单单是一场有关如何更好地应该灾荒的讨论。
眼下这更是一场有关权力的博弈。
女皇对灾情的重视显而易见,这场灾害对整个国家的影响更是显而易见,解决这场天灾会带来多少功名利禄亦是不必赘言。
殿上的臣子们随着讨论的持续激烈,已经不再维持最开始的站位次序,渐渐分布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团体,这里一堆,那里一堆。
每个团体的人都积极拥护自家团体成员所提出的建议,坚决反对其他团体的任何一点想法,无论有理还是没理,没漏洞也能找出漏洞来驳斥。
从早朝开始,他们便一直在大殿上争论了好几个时辰。
他们忘了早膳,忘了午膳,看情况也很可能会忘了晚膳。或许有很多人并没有忘,但是国家大事当前,连区区十来岁还是个女人的小皇帝都一副忘了的模样,谁还会记得?
好在宋天天并不打算让他们当真忘掉晚膳。
太阳将有些西斜的时候,宋天天便站起身道,“好了,也该吵够了吧,这么久了你们就没吵出一个能用的招来?”
众人迅速安静下来,都直直看着宋天天。
宋天天将他们挨个看了一遍,问,“刚刚是谁说,应该去找那些世族们谈谈的?”
此话一出,殿中大半的人都变了脸色。
有一人站出来向着宋天天行了个礼,“陛下,据我所知,有不少世族家里也会屯留有余粮,其中一些名门望族所屯余粮甚至不会比国库的一个仓要小……”这是个近两年才提拔上来的年轻人,说话时有些兴奋,话语中因为紧张也带了点颤抖。
宋天天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问其余人,“你们说呢?”
“陛下。”有人急急道,“这一点我们刚才已经……”
“我知道。”宋天天淡淡然看过去,“我就问问,你们刚才反对的理由是什么?”
那人脸色微变,只得毕恭毕敬将原本说过的话再复述一遍。
无非是说世族是整个国家的支柱,他们屯的粮食都是他们的保命粮,国家不能强收之类。
宋天天听完,笑了笑。
她本不该笑的,这事没有什么好笑,要说无奈还多一点。
现在大殿上这么多臣子,有几个不是和那些名门望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说那些是世族的保命粮,是因为他们确实将那些看做了保命粮。
就好像国库里那最后三仓。
其实宋天天知道,最后三仓只会在一种情况下开启:饥荒蔓延到京城时。
如果早早就开启了,把粮食都放给了平民吃,最后饿死了王公贵族,甚至饿死了皇族,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同样的,将世族的粮食放出去给平民吃了,最后万一饿死了那些世族子弟,算谁的?宋天天不是世族子弟,但殿上大多数人都是。
将自己家的保命粮放出去给别人吃?要不是宋天天知道国库里还剩下三大仓,她自己也未必会那么高尚。
怪只怪,那些灾民们,到底都只是些平民。
宋天天已经下令减免了受灾地今年的所有赋税,平民们还应该奢望些什么?
但是她还是笑了,她笑着走到了那名提出这一点的年轻人身前,向他道,“我命你为钦差,派你向那些世族们借粮,运往灾区。若有抗命者,允你先斩后奏。”
作者有话要说: 情节要开始转折了……
☆、冷静
那名青年满脸的喜色,忙跪下谢恩。
然后宋天天又回头,看着其余那些臣子们。
她看到许多人眼中流露出的心痛与担忧,不觉得怜悯,也不觉得气愤,她很冷静。
冷静得让她自己感到了一丝寒冷。
——为什么要寒冷呢?在越是艰难的时刻越是要保持冷静,这对一个帝王而言难道不该是理所当然的吗。
“今天先散了吧,诸位爱卿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宋天天道。
臣子们闻言,皆行礼而后缓缓退下,只是脸上的神色各有不同。
宋天天望着他们的身影。
现在心中的这份冷静,虽说该是理所当然,但偏偏令她觉得异常陌生。
她从未强迫自己如此冷静过。
不对,其实是有一次的——她终于在这种陌生的状态中找到了一丝熟悉。
那还是两年前她在宫外胡闹完了回来的时候,因梁婉的惩戒而被关进了那间一片漆黑的屋子。
那时她也是如此强迫着自己,和现在何其相似。
原本以为绝对无法忍受的压力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不停地涌向她,她就那样强迫自己承受着,强迫自己不要恐惧,强迫自己冷静,居然还真就撑过去了。
现在也一样,她不知道还能将这种陌生的冷静维持多久。
臣子都已经渐渐走到了大殿门口,宋天天也转过身,准备回去。
她想,能撑成现在这个样,大概也就够了。
难道事情还能更糟糕吗?
就在此时,一个人手持着一份奏章,火急火急地冲进了大殿,大声喊叫着,“不好了!陛下,不好了!”
因为其他地区的旱灾而被或多或少忽略了的西南各地,终于也显露出了獠牙,让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之前的忽视有多么愚蠢——因为连降骤雨,彤江改道,淹了两隋道。
一大群正准备散开的人都僵在了那里,宋天天刚刚抬起的脚还没来得及放下。
她微微一晃,很快便重新稳稳站住。
“杨爱卿。”她唤了工部尚书,“快派人去探查清楚,一定尽快修缮河道,必要的时候可以从权处事。”
“张爱卿,尽量从户部多抽一些人过去,安置好灾民。”她又道。
一道道圣旨从她口中说出,被点到名的几人都忙俯身接令。
“好了,还是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