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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杀,他想起来,也是不允许的。
“我想,可以使用一些木质积木。”他冷峻地说。
“木质的积木太硬了,也有危险,”它柔声柔气地告诉他,“而且,木头碎片可能会划伤人。但是我们制造橡胶积木,橡胶积木是很安全的。您想要这样的积木吗?”
他盯着它那优雅的黑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也必须把您制作室的那些工具搬掉,”它心平气和地说,“这些工具极端危险,但是我们可以为您提供加工软橡胶用的设备。”
“谢谢,”他不安地嘀咕道,“这个可以慢慢来,不用急。”
他开始后退,但是机器人挡住了他。
“既然你的公司没有了,生意做不成了,”它恳求地说,“我们建议您应正式接受我们的全方位服务。财产让与人可以有优先选择权,我们马上就能配足您家里所需的服务人员。”
“这个也可以慢慢来,不用急。”他语气冷冰冰的。
他逃出房子——虽然他得等它开门——爬上了通往车库套房的台阶。斯莱奇让他进去。他一屁股坐在那张破椅上,感到自由自在,十分惬意,因为这里的墙上灰泥剥落,不会发光;这里的房门人也能打开。
“工具我取不出来,”他失望地说,“而且它们要把工具拿走了。”
在灰暗的日光下,老人的脸色苍白凄凉。凹陷的双颊拉得很长,空洞的眼窝蒙上了深深的阴影,仿佛他好长时间没有睡觉了。昂德希尔看到了地板上放着的盘子,里面的饭菜也没有动过。
“我和你一起去。”老人很憔悴,病得很重,但是眼光中还有一丝还未熄灭的希望之光在闪烁。“我们必须拿到那些工具。我相信,我的豁免权能够保护我们俩。”
他找到了一个破旧的旅行袋,昂德希尔就随他一起走下台阶,穿过庭院,走向正房,到达后门的时候,老人取出一小块马蹄形的白钯,在椭圆形的金属片上碰了一下,门马上就打开了,他们经过厨房到达了通往地下室的台阶上。
一个黑色小机器人在水槽边洗碗碟,它洗的时候既不会溅出水,也不会使碗碟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昂德希尔不安地朝它瞥了一眼——他猜想这个机器人一定就是他碰到的从储藏室里出来的那个了,因为另一个机器人应该还在为奥罗拉做头发。
斯莱奇的豁免权,对那个具有无上智慧、无所不知的机器人是否有用,这是值得怀疑的。昂德希尔只觉得一阵阵的寒意袭来。他匆匆地向前走,感到宽心,因为机器人对他们根本不在意。
通往地下室的走廊很暗。斯莱奇用那块马蹄形白钯又碰了碰另一个中继器。墙上就发出了光亮。他打开制作室的房门,室内的墙壁也开始发亮。
制作室里的设备已经拆除,凳子和箱子都已经敲碎了,水泥的旧墙壁已经被某种光滑发亮的材料所覆盖。一时之间,昂德希尔感到很懊丧,以为工具都已经被搬走了。突然,他发现墙角堆着一堆准备丢掉的东西,他的那些工具就在里面,和去年夏天奥罗拉买的射箭器具堆在一起——这些射箭器具,对于脆弱和有自杀倾向的人类来说也是够危险的。
他们用旅行袋装了那台小型车床、钻床和老虎钳,还有一些其他小工具。昂德希尔背起旅行袋,斯莱奇关掉了墙上的发光装置,关上了门。机器人还在水槽边忙碌着,也同他们来时一样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
斯莱奇突然呼哧呼哧地喘息个不停,他不得不在外面的台阶上停下来咳嗽,但是最终他们还是顺利地回到了小套房里,这里,入侵的机器人是不准闯进来的。昂德希尔把小型车床安装在前面破旧的写字台上,就开始了工作。日复一日,定向器慢慢地成型了。
有时,昂德希尔的疑虑又会回到心头。有时,他看着斯莱奇凹陷的脸颊呈青紫色、瘦得几乎只剩下骨头的双手抖得厉害,他害怕老人的头脑同他的身体一样已经被病魔占据了,怀疑老头阻止机器人人侵的计划可能也只是无稽之谈,虚幻之念。
有时,当他审视着餐桌上的那台小机器、那根装在枢轴上的长针、和那厚厚的铅质球体的时候,这整个计划就好像是荒唐透顶的事。那颗机器人的母星,借助天体望远镜也只能看到一个微小的点,怎么可能在这里去引爆这么遥远的海域呢?
然而,那些机器人使他消除了疑虑。
对昂德希尔来说,要离开那个小套房总是那样的困难,因为在机器人正为他们创造的闪闪发光的新世界里,他觉得很不自在;他不喜欢光彩夺目的新浴室,因为他自己不能开水龙头——有些人会企图以淹死的方式来自杀;他不喜欢那些只有机器人才能打开的窗户——有些人会不小心掉下去,或想跳下去自杀;他也不喜欢堂皇宫丽的音乐室,音乐室里那台品质优良、闪着金光的电唱机也只有机器人才能操作。
他开始与老人一样具有那种不顾一切的紧迫感,但是斯莱奇严肃地警告他说:“你和我呆在一起的时间不能太多,不能使它们怀疑我们正在从事十分重要的工作。你最好装装样子——装出你已经慢慢地喜欢它们了,而只是为了打发时间你才来帮助我的。”
昂德希尔尽量这样做了,但是他的演技不佳。回家吃饭.像是完成任务似的,他艰难地找些谈论的话题——除了要使那颗星球爆炸之外的任何话。当奥罗拉拉着他去欣赏一些改进得很好的房间设施的时候,他尽力装出饶有兴趣、十分高兴的样子。他对盖伊的表演鼓掌赞扬,也与弗兰克一起去那些绝妙的新建公园里去远足。
他看到了这些机器人对他的家庭所带来的影响,这就足够他重新对斯莱奇的聚合器产生了信念,也极大地坚定了他必须消灭机器人的决心。
开始的时候,奥罗拉的嘴上老是挂着对那些无所不能的机器人的赞扬。它们做家务琐事、安排饮食、带来食品、为孩子们洗澡,还为她缝制了许多漂亮的睡衣,使她从繁重的家务中解放出来,有很多的时间来玩牌。
而现在,她觉得时间太多了。
烹任是她的一种嗜好——至少做几道家人都很喜欢的特色菜她实在是很喜欢的,但是她现在不准下厨房。炉子是滚烫的,菜刀是锋利的,厨房里所有的用具,对粗心的人和想自杀的人来说都是相当危险的。
做针线活一直是她的一种兴趣爱好,但是机器人把她的针都拿走了。她喜欢驾驶轿车兜风,但这也是不允许的。她别无他法,转而躲在小说书架之下,但是机器人把小说也全都拿走了,因为小说描述的大多是处于危险境地而郁郁寡欢的人物。
一天下午,昂德希尔发现她在偷偷地流泪。
“我受不了了,”她不无怨恨地说,“每一个赤露的机器人我都恨死了。开始的时候,它们好像都那样的了不起,但是现在它们连糖果也不让我沾一点边。我们是否能摆脱它们,永远摆脱它们,亲爱的?”
一个盲眼的小机器人就站在他的身边,他只好说它们是摆脱不了的。
“我们的职责是为人类服务,永远为人类服务,”这个机器人温和地向他们保证说,“我们必须把您的糖果拿走,昂德希尔太太,因为稍微有点肥胖就会缩短人的寿命。”
甚至是那些孩子也逃脱不了这种绝对的关心。弗兰克所有具有危险性质的玩具——足球、拳击手套、随身携带的小折刀、陀螺、弹弓以及溜冰鞋——都被拿走了,禁止使用。而只允许他玩那些不会发生事故的橡胶玩具。他企图逃跑,但是一个机器人在路上认出了他,把他送回到学校里去。
盖伊做梦都想成为一个伟大的音乐家。自从机器人来了之后,它们就替代了她原来由人类充当的音乐老师。一天晚上,当昂德希尔叫她演奏的时候,她平静地宣布道:
“爸爸,我再也不想学小提琴了。”
“为什么呢,亲爱的?”他十分震惊地凝视着她,看到她脸上痛苦的决心。“你的进步一直都很快——尤其是机器人当你的老师之后。”
“真正的麻烦就出在它们的身上,爸爸。”她的声音,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听起来是显得太厌倦、太苍老了些。“它们拉得太好了。无论我学多长时间,无论我如何努力,我都无法达到它们现在的水平,我再努力学习也是白搭。你难道还不借吗,爸爸?”她声音发抖,“尽最大努力学习也是白搭。”
他懂。重新激起的决心又使他回到了他的秘密工作上去,机器人必须消灭。定向器差不多制作完毕。当斯莱奇那扭曲的、不稳的手指将昂德希尔制造的一个小零件装好,并小心翼翼地焊接在连接处的时候,定向器就做成了。老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做好了。”
又是一个黑暗的夜晚。从这间破旧小楼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双江镇已经呈现出一种‘此景只应天上有’的奇异壮丽——而小楼的窗户是些普普通通的窗户,上面装着的玻璃是有气泡的普普通通的玻璃,是脆而轻薄的玻璃,但是这些窗户可以由人来操纵。原来旧的街灯已经不见了,而现在,不可思议的新大厦和别墅的外墙尽情地散发出光彩,向即将来临的夜晚发出挑战。一些黑色的机器人还在山谷那边的宫殿顶上默默地忙碌着。
在小小的人类建筑的那套寒酸的房子里,那架新的定向器已经安装在小餐桌的一端——昂德希尔已经用螺栓将这张餐桌加固在地板上了。金属杆已经把定向器和聚合器焊接在一起,斯莱奇用他那发抖的变形手指测试着旋钮开关的灵敏度,随着他的手指的转动,那根纤纤的钯针顺从地摆荡着。
“好了,”他声音沙哑地说。
开始的时候,他的声音虽然沙哑,却显得相当平静,但是他的呼吸是那样的急促。他那双多奇+書*網结的大手开始剧烈地发抖,昂德希尔看到他瘦削、干瘪的脸上突然发青变紫。他坐在高椅上,死死地抓住桌沿。昂德希尔看到他很痛苦,就很快地把药取来递给他,他一口吞下,急促的呼吸声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