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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正在无计可施,忽然听见树林子那边“哗……”“走啊!”“带快走啊!”有人来了。来的人还不少。大家一听:来人好像不是祝家庄的人,难道是家里派来的人?渐来渐近,来了有二百人。各人手里分别拿着灯球、高挑子。灯球上都有三个字:“李家庄”。原来是李家庄来的人。前头有一匹坐马,马背上坐的这位不是旁人,是鬼脸儿杜兴。手里端着五股钢叉。
杜兴他们怎么来的?是宋江派人送信到李家庄,李家庄派他们来的。宋江站在小土山上观战,望见众头领和孩子们追进了树林,老半天没得什么动静,不放心,就派了个孩子去打探。一会工夫,这个孩子回头了:“报——!禀寨主,不好了,树林里头有许多埋伏,有深坑,有陷阱,我们家好多人中了埋伏,其余的人生死不明。我因为认不得路,怕中埋伏,不敢再朝前跑了。‘路脚引’一个都没得了。”宋江一听:“啊呀!糟了,冲进去的这一批人,恐怕是凶多古少。栾廷玉厉害哩,把我们的“路脚引”全办掉了。我总以为我们的人能进能退,可保无碍,万万没有想到他有这一着。树林里头又有这么多的埋伏。现在不但不能破祝家庄,就怕冲过树林的头领和孩子们性命也难保。现在还又不好再派人去接应。早知如此,我不下令追了。只怪我性急,现在悔之晚矣。这一来我怎么有脸面回山?怎么有脸面见大哥跟军师?宋江急坏了,连中饭都没有吃。到了下昼时分,有两个人来了。哪两个?杨雄和石秀。他们两个人今天接运粮草,忙到这一刻才办妥。两个人到大帐去销差,咦,大帐上没得人。问手下孩子,孩子说:今儿开兵,寨主和众头领一大早就出去了,到这一刻还没有回来。“啊呀!”两个人一听,坏了,哪有打仗打这么久时间的呀?中饭也不吃,打到这一刻还不休息啊?杨、石二个赶紧骑马出前营,有营门口的孩子指点,到小土山找到了宋江。“宋三哥!”“宋寨主!”宋江望见杨、石二人,“唉!”叹了一口气。后悔啊。昨天不该把他们两个人派去接运粮草!有他们在面前我今天不会上栾廷玉的当。唉!用人不当,是吾之过也。“啊,二位贤弟。”“三哥。你老为何到现在还不收兵回营啊?”“唉,二位贤弟有所不知。”宋江就把今天开兵的前后经过告诉杨、石二人。两个人一听:“啊呀!糟糕了。三哥,你老不知道,祝家庄的这座树林里面重重埋伏,不识道路标记的人千万不能进去,即使进去了也难以出来。”“是啊,现在悔之晚矣。你们二位贤弟可有什么良策?”杨、石二人一商量:“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赶快到李家庄去,请李员外派人去接应,或许能把人救出来。”宋江别无他法,只好叫杨、石二人去见李员外。宋江也随即下小土山上马,吕方、郭盛带着孩子保护,先回大营。杨、石二人随即上马到李家庄,说明来意,请李员外火速派人去接应。李员外听了他们的话,把头摇摇,说:“这一次我把你们梁山的人马请得来打祝家庄,还供给你们粮草,祝家庄的人并不清楚这些内情。如果我派人去接应你们的人,那不等于是告诉祝家庄的人,是我把你们请得来的吗?杨、石二人一听,望他冷笑笑,说,“李员外啊,你此言差矣。你请梁山的人来打祝家庄,今天能瞒住祝家庄的人,日后还是瞒不了。世上的事,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日后祝家庄的人晓得了,不会不跟你算帐!再说,你今天见死不救,如果梁山的头领有个闪失,恐怕梁山人也绝不会对你罢休。我看你啊,还是认定一条路走,赶快派人去接应。此乃上着!”李员外一斟酌,觉得这话有理。事到如今,也只好死心投靠这一边了。随即派杜师爷带领二百人,带灯球等物到祝家庄去接应。杨,石二人回头去见宋江销差,大家就在大营等候消息。
杜兴带着二百名庄丁,进了树林子就高声喊叫:“梁山的头领和儿郎们听着啊;我们是李家庄的人;特地来接应你们的;你们赶快跟着我们走啊——!”众头领和儿郎们一听,喜出望外。这一来好了,我们有救了。大家赶紧招呼李家庄的人,跟在他们后头走。这时候逃命要紧,多话也不说。拖拖拉拉,一个接一个,弯弯曲曲,平安出了树林。众头领说了几句感谢的话。鬼脸儿杜兴带着庄丁回转李家庄。梁山的人回转自家大营,见宋江禀明经过。这一仗死了不少孩子,欧鹏、邓飞被祝家庄人生擒活捉。
栾廷玉在南庄墙头上,号灯坠落,他当时倒无所谓,反正梁山人出不了树林。后来见树林里有了灯火,有人来把梁山人带出去了。栾廷玉先觉得奇怪:是什么人把梁山人救走了?想追,已经来不及了。后来一想,明白了,一定是李家庄的人来救了梁山的人。我说的嘛,现在时交冬令,不是用兵的季节,梁山怎么会突然发兵来打我们祝家庄的?恐怕也是李家庄把他们请来的。李应为什么跟我们翻脸!还不是为上次来要时迁的事嘛,他受了三子祝彪的气,回去以后耿耿于怀,就请梁山人来打我们,代他出气。好哩,原来你勾结梁山强盗,我总有一天要跟你算帐!栾师爷想啊想的,想了怕起来了。怕什么事?啊呀!我们祝家庄狠,狠就狠在这一座树林,里头有重重埋伏,不怕来千军万马,我们能攻又能守。这一来坏了,狠不起来了。梁山人不清楚我们树林里头的埋伏,李家庄的人清清楚楚哎,他们现在是一家人咧。怎么办!“有——了!”随即吩咐祝氏弟兄三个和七位小少爷,小心看守南庄门。他本人亲自带领五百名庄丁,带着家伙,掌着灯火,连夜把树林子里头的所有标记全换掉。新标记只有他们祝家庄的人认得,外人不得而知。另外派人打扫战场,掩埋尸体,清理道路。
第二天一早,栾廷玉升坐演武厅:“来人,把昨天抓住的两名狗贼带上来!”“是!”庄丁下去把欧鹏、邓飞推到厅上。欧鹏、邓飞立而不跪。胸脯子挺挺的:“好大胆的村狗!既然把爷们抓住了,少讲废话,听斩听剁!”庄丁在旁边一望:“狗贼,跪下来!”“咱向来不跪!”不但不跪,胸脯子挺得更凶。栾廷玉把他们望望,暗暗赞了一个字:好!这才是梁山的大王,硬汉子,前首那个尖嘴猴腮、翘八字胡子的小伙没出息,还没有叫他跪哩,他自己倒跪下来了。看来他不是个梁山人。“狗贼!尔既已被擒,还敢出口伤人。——来!将他二人钉镣收入土牢。”“是!”这一来时迁时二爷不寂寞了,有两个人陪他了。欧鹏、邓飞就把石秀上山,梁山发兵的经过告诉时迁。特别提到石秀说你的武艺比他高明十倍,还是普天下第一美男子。时迁一听:石秀啊,你怎么想得起来的呀?架我也不能这么架法哎!我倒丑死了,你说我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叫我以后怎么见他们?时迁倒有了心事了。
栾廷玉坐在厅上越想越气,越想越怄。那些梁山人怎么跑掉的呀?首先是我们家的号灯误事,如果不是他们误事,号灯坠落,梁山人一个跑不掉,李家庄的人来也救不走他们。栾廷玉想到这个地方:“来人!”“有!”把南庄墙八名管号灯的带来!”“是!”一会工夫,八个管灯的来了,到了厅口,朝下一跪:“我等见师老爷。”“尔等今天为何不检点号灯的绳索,有误军中大事?——来,将他们推去斩首!”“威——!”刀斧手拎着烁亮的钢刀一拥而上,把八个人架起来,朝外推了。八个人不约而同喊起来了:“冤枉啊!”“冤枉啊!”……栾廷玉一望:“啊——?”奇怪,一个两个人喊冤枉罢了,怎么八个人一起喊的呀?他们事先约好了的呀?他们又不晓得我要杀他们。莫忙杀,万一杀错了,旁人也不服气,我栾廷玉要被人骂哩。“推转!”“是!”刀斧手把八个人推回头。八个人复行跪下。“尔等因何叫冤?”“师老爷容禀。我们是真冤枉。今儿一早开兵,我们想到说不定晚上要用号灯,特地换了一根新麻绳。昨儿晚上绳子突然断了,当时我们就觉得奇怪,簇新的麻绳怎么会断的?今儿早上我们把这根麻绳仔细望了下子,不是我们拽断的。你老人家不是不晓得,假如是拽断了的,断头应该是长长短短的,这根麻绳的断头是一划齐,好像是……是被人用什么利器割断的。请你老人家亲自验看。如真是我们拽断的,我们情愿领死罪,如果是旁人割断的,望你老人家要施恩哪——!”“哦——?”栾廷玉一听,这话也对,我倒是要望望清楚哩。“来人,去将那根断麻绳取来。”“是!”有手下人到南庄墙上去把那根断麻绳取来,朝案上一放。栾廷玉把断头一望,果然不错,不是拽断的,是被利器割断的。这一定是梁山的强盗用什么冷兵暗器铲断的。既然如此,其过不在他们。“好,恕尔等无罪。今后要加倍小心。”“是!多谢师老爷!”“谢谢师老爷!”八个人磕了个头,下去了。
栾廷玉想想还有些不袪疑,梁山人是怎么把麻绳弄断的?派了两个心细的手下人到南庄墙旗杆附近,旮旮旯旯仔仔细细寻找利器。一会工夫,手下人在南庄墙里的一间屋顶上,找到了一支铲马鈚箭,随即送给栾廷玉。栾廷玉把箭接过来仔细一望:“哦——呀!明——白了!”原来是用这支铲马鈚箭,把麻绳铲断了的。这支箭射得多准啊!这么高明的箭法,江湖上少有。究竟这支箭是什人射的呢?再仔细把箭杆子上望望,望见上头有金丝嵌就的三个小字:“神箭手。”“噢!”栾廷玉想起来了:不错,梁山上有个头领叫花荣,外号“神箭手”。此人是当年有名的花总兵之子,今天还在征场跟我动手的。“啊呀!”花荣的箭法如此高明,居然能在晚上,借灯球的这么一点灯光,在对河把只有小拇指头粗细的麻绳射断了。我这个人要比麻绳粗得多啦。以后遇到他要当心些哩。
栾廷玉把这支箭先放到案上,拈起笔来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