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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二太太宋氏笑道:“婆婆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自收到喜报,病都去了一大半。”
陆缄的生母陆三太太涂氏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家里很久没有这样的大喜事了,实在让人欢喜得很。我自得知这事儿,整夜都睡不着。”
“我倒是得了喜报才睡了个安稳觉到了此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有个交代了。这么多年的辛苦,没白辛苦”林玉珍脸上带着笑,极其厌恶地扫了涂氏一眼。高兴得睡不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才是陆缄的母亲吧?
涂氏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滞,露出几分尴尬落寞伤心来。
林玉珍视而不见,上前将手搀住了陆老太太,不露声色地将涂氏给挤到了一旁。
涂氏也不争,落后众人几步,怔怔地站在那里,眼圈儿就红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有了出息,自己这个生母竟然连高兴的权力都没有,还要被人这样的挤兑欺负,简直没有天理。
众人都是知道她二人间的冤枉帐的,见了这个情形,或多或少都有些同情涂氏,觉着林玉珍太小气太霸道了点。虽则陆缄是过继了的,宗法律法上都是林玉珍的儿子,但这血脉亲情也是割舍不掉的,抢了人家儿子呢,有些事情做得太过,防得太紧,反而会起反作用。何必?
想归想,是没有人会在这样的场合下去劝林玉珍的,便都只是装晕打圆场,或是兴致勃勃地看起了热闹。
陆云微微蹙了眉头,正想去劝涂氏,就被林玉珍一把扯住。林玉珍警告地瞪了女儿一眼,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涂氏大声道:“三弟妹,你怎么了?”
涂氏吸了吸鼻子,抬起眼来看着众人勉强一笑:“我没事儿,就是突然觉得有点累。”
林玉珍恶毒地笑:“怕是昨夜没睡着给害了既然不舒服,可要小心将息着,这入了秋,你又上了年纪,身子又自来不好,当心小病酿成大病,那可不是我们陆缄的错?”
涂氏咬着牙,忿忿地瞪着林玉珍,想说点什么,又找不到可说的,憋了好一歇才挤出一句:“大嫂真是好心肠。”
陆老太太微微皱眉,扫了两个儿媳一眼,不高兴地道:“不舒服就下去歇着吧,等下不必来伺候了。”
林老太也不满地瞪了林玉珍一眼,暗自掐了她一把,几不可闻地道:“你大方点会如何?这是丢大家的脸呢。”
林玉珍垂下眼帘,犹自气不顺。这陆缄早就是她的儿子了,她含辛茹苦地把他养大,在江南给他寻了那么多名师,早晚守着他学习,教他做人,为他的衣食住行操劳,费尽了心血才有今日,这涂氏一个屁都不放就想来抢人?做梦
陆二太太宋氏忙上前打圆场,扶稳了伤心欲绝的涂氏,回头对着众人笑道:“三弟妹不舒服,就由我来照料她。你们放心的玩儿吧。”
陆老太太眼里闪过一丝满意,轻轻点了头,请林家众人往里。
林玉珍不屑地扫了两个弟媳一眼,高高仰着头,大声招呼娘家人。
众人前行许久,林谨容回头去瞧,但见宋氏和涂氏还站在那株梧桐树下。涂氏将头靠在宋氏的肩头上,宋氏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小声地说着什么。
林谨音小声道:“这陆二太太真是个贴心的好人。”
林谨容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迅速回了头。宋氏是个贴心的好人么?她不知道,她的记忆里只有陆纶死后宋氏那张苍白却镇定的脸,当然也有宁儿没了以后宋氏的柔声安慰,可也还有劝她拿出嫁妆时宋氏那出众的口才,以及举家四处奔逃时对她的不闻不问。
这世上有纯粹意义上的好人么?林谨容轻轻摇头。曾经在她眼里,多数人都是好人,只凭一句话一件事就觉得对方是好人,就相信了对方,可是现在,她不这么看了。
陆家的这席面设在海棠厅。海棠厅,顾名思义,里头摆满了精心培育出的秋海棠,花有红色、粉色、白色,叶有淡绿、深绿、淡棕、深褐、紫红,显得花团锦簇的,十分应景。
众人落座后,精心备下的菜肴就流水样的送了上来,果子、菜蔬、鱼虾、山珍、野味,又有东阳酒、四川戎州的荔枝酒。十多个仆妇丫鬟各司其职,安安静静,有条不紊地伺候着众人,一点杂声全无,厅前戏台子上热闹的翻飞着,一派的富贵喜乐。
林谨音看了一歇,附在林谨容耳边低声道:“这样就已经如此豪奢,若是考中了进士,还不知要怎样热闹呢?”
能怎样?陆家在平洲是大族,但总不能和外头那些大族相提并论,又会有些什么了不起的东西?那一年陆缄考中了进士,也不过就是在这海棠厅里面设席,吃用的东西也不过如此,只是连着摆了几天席,唱了几天戏而已。林谨容淡淡一笑,姿势优雅地一口啜尽杯中的荔枝酒,殷勤劝道:“姐姐尝尝这荔枝酒,平日里难得尝到的。”
“你少喝点。”林谨音果真尝了一小口,小声笑道:“挺不错的。”
一旁陆云在和林六说悄悄话:“……才考了第二名,有些不开心,让人带了一封信回来,说要四处散散心。祖父答应了,母亲不同意,才叫人去接,大概后日总能赶回来的。”
第89章 奢侈
陆老太太身子到底不强健,坐了半个多时辰,道是倦了,连声告罪,与林老太相携到后头去叙旧歇息。宋氏过来打了个招呼;也说外头的男人们吃吃喝喝的,她得去管着,于是也自罚三杯告了罪,只留下林玉珍、陆云母女,以及陆家几个少奶奶陪客。
陆家几个少奶奶与林家的少奶奶们凑到一处说起了笑,这边林玉珍就正好和娘家人说起了悄悄话。她饮了几杯酒下肚,情绪渐渐高起来,一连说了几件事,什么陆缄考试之前她求签得好签,做梦得好梦,早就晓得陆缄会考上等等,种种骄傲,种种志得意满一露无疑。
罗氏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还问上那么一句,引着林玉珍往下说。
林三少考得不好,周氏不想听这个,便同她打岔:“还是你这个长媳好当,事事都有你二弟媳去操劳,你只管坐着享清福。”
罗氏含讽道:“大嫂要是嫌累,我也可以帮忙的。不然你又说我偷懒,不肯帮你忙。”
周氏只作没有听见。
林玉珍微微冷笑:“我在外头住了那么多年,自在惯了,是不耐烦管这些琐事的。她在家这么多年,这些琐事都做惯做熟了,既然她喜欢,一心想做,一心要立功,就留给她做呗。我总不能拦着她,不许她能干。”
结果这话就同时得罪了两个人。周氏觉着她是讽刺自己专管琐事,罗氏觉着她是比兴自己,一时两个人都有些讪讪的,找不到话可以接上去。
陶氏自己说错话得罪人的时候不知道,这个时候却是听明白了,少不得“哈”地笑了一声,抚掌道:“这个伶人不错,唱得好,从哪儿请来的?不知他家接下来可有活儿?若是没有,我请了去清州,给我娘家嫂嫂庆生去”
林玉珍借着酒意,冲道:“你请不到我早定了,后日正日子的时候还要来唱呢”
“哎呀,那可惜了。”陶氏不以为意,回眸一笑:“吴家也正巧是那一日,我还以为他家也会请呢。姑太太,那日我就去吴家,不过来了。”她见不得林玉珍这猖狂样儿,故意拿吴襄刺激林玉珍。
林玉珍的脸上并没有出现被刺激的样子,而是若有所思地道:“他家也是那一天?怎么没听说?我还打算那日亲自上门去恭贺的。”
罗氏总算是找到话可以接了:“你记错了,三弟妹,吴家是明日。”
陶氏假作恍然大悟状:“是我记错了。”然后又夸了吴襄几句,林玉珍居然跟着一起称赞:“那孩子的确不错。真不错,真难得。”
陶氏也就没了兴趣,懒洋洋的回头看戏。
罗氏便和林玉珍嘀咕到了一处,说到高兴处,二人俱是眉花眼笑。周氏便坐到陶氏身边,替陶氏斟了一杯荔枝酒,笑道:“三弟妹,我有个事儿和你打听一下,你在庄子里的时候,可听说过诸先生的一些事?”
陶氏诧异道:“什么事?”
周氏微微一笑:“听说诸先生的学生好多都中了进士,是不是?”
陶氏便道:“是这样。你母亲家侄儿不是在他门下么?陆缄也在那学了段日子的。怎地倒来问我?”
周氏讪讪一笑,眼角扫过靠在一起说悄悄话的林谨容和林谨音,低声道:“阿容的事情你心里可有数了?”
怎地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陶氏睨了周氏一眼,随口笑道:“她头上还有她五哥,不急。对了,五姑娘的事大嫂是怎么打算的?看好了没有?”
周氏沉默片刻,脸上闪过一丝坚定,沉声道:“看好了。就等着亦之和阿容这里定下,我就给她定了。”
陶氏吃了一惊,低声笑道:“谁啊?这么快?大嫂做事儿才真是不露声色的。”
周氏一笑,小声道:“就和你家阿音差不多的情形。现下还没定,我就和你说啊,你可别说出去,不然我找你麻烦。”
陶氏又吃了一惊,就这么放弃陆缄了?前些日子还在和二房争得你死我活的,怎么说变就变了呢?却不好直接问,便试探道:“我还以为……”
周氏严肃地道:“以为什么?别听人瞎说。”
陶氏看着周氏那样子,再看看凑成一处的罗氏和林玉珍,以及紧紧挨在一起说笑的陆云和林六,心里恍然大悟,原来是输了,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于是就有些得意,多亏自家从没生过这心思,林谨容也从没凑过这热闹,不然这会儿好大一个没脸。又鄙夷地想,也只有罗氏这样两面三刀的人才对林玉珍的胃口。
不多时,意兴阑珊的林大老爷使人进来问众人是否要走了,众人正觉得怪没意思的,也就使人去请林老太,一家子又浩浩荡荡地往外开去。
行至二门附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