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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你也明白,奥尔登小姐写给你的那些信,是非常有力的证据,是吧?”杰夫森听完克莱德又念叨了一遍自己的事之后说。
“是的,先生。”
“那些信让每一个不了解全部底细的人看了,一定会觉得很惨。
因此,这很可能使任何一个陪审团都会对你产生反感,特别是把那些信跟芬奇利小姐写给你的信放在一起,进行对比。”
“是的,我想那些信也许对我是不利的,”克莱德回答说。“不过,要知道她并非总是那样的。只是在她碰到麻烦,我又要求她放我走的时候,她才那么写的。”
“我知道。这个我知道。这个问题我们还得考虑一下,如果可能的话,说不定我们要在开庭时提出来。要是有什么办法在开庭时不提到那些信就好了,”他掉过头来,先是对贝尔纳普,接着又对克莱德说,“不过,现在我要问你的是──你跟她接近差不多有一年光景,是吧?”
“是的。”
“你跟她在一起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或是在这以前,她在什么地方跟哪一个年轻人还有过交往,或者说甚至非常密切──我这是说,根据你所了解的情况谈谈?”
克莱德现在才明白,不管是任何一种想法,或是任何一种花招,只要杰夫森觉得有可能成为一个逃脱法网的借口,他就会毫不畏惧、一本正经地把它提出来的。殊不知克莱德听了上述这个暗示,不但没有喜形于色,说实话,反而让他大吃一惊。多么卑鄙下流,竟然想对罗伯达及其人品编造这一类谎话!他对类似这样的弄虚作假的勾当,既不能,也不愿作出任何提示。于是,他回答说:
“不,先生。我从来没听说过她还跟其他什么人有交往。实话实说,这种事我知道她从来是没有的。”
“好极了!这样也就明确了,”杰夫森抢先说了。“根据她的那些信,我断定你说的是实话。不过,我们还得把全部事实了解清楚。
万一发现还有什么别人的话,那事情恐怕就会完全变了样。”
至此,克莱德简直还闹不明白,杰夫森是不是真的有意让他领会到上述这个点子很有价值。可是,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认为自己甚至不应该有这种想法的。但他心里却在寻思:只要这个人能想出如何真正有力地为我辩护的方案来就好了!看来他是够机灵的。
“那末,好吧,”杰夫森接下去说,听他的语调还是那么严峻,好象继续在搜索似的,克莱德觉得,简直连一点儿同情或是怜悯心也都没有。“还有一点事我要问你。打从你认识她以来,不管是在你跟她来往密切之前或是之后,她有没有给你写过内容卑鄙、语多讥讽,或是提出任何要求、进行恐吓的信?”“没有,先生,我可不记得她写过这类信,”克莱德回答说。“事实上,我知道她从没有写过。不,她从没有写过,先生。也许除了最后几封信──那最后一封信。”
“我说,好象你从来没有给她写过信,是吧?”
“没有,先生,我从来没有给她写过信。”
“为什么呢?”
“哦,她是跟我一块在厂里的,你明白了吧。再说,最后她回老家去了,我就害怕给她写信。”
“啊,我可明白了。”
这时克莱德才开始指出,而且也是相当实在地说,有时罗伯达可能远不是那么温顺听话的──事实上,她是非常坚决、甚至倔强得很。尽管他向她进行解释,说现在她逼着他要立时跟她结婚,会把他的社会地位和整个前程全都断送了,可她一点儿也不理会。甚至连克莱德表明愿意一面工作,一面赡养她,她也一点儿都不理会──她这种态度,据他现在说法,乃是引起所有一切灾难的原因──然而,芬奇利小姐(说到这儿,他的语调里充满了崇敬和兴奋的劲儿,杰夫森也马上发觉了),却愿意为他奉献一切。
“这么说来,你是真的很爱芬奇利小姐,是吧?”
“是的,先生。”
“打从你同芬奇利小姐见面以后,你就再也不疼爱罗伯达了,是吧?”
“是的,是的。我实在没办法。”
“我明白了,”杰夫森说,一面意味深长地点点头,一面却在暗自揣摸:这一切要是向陪审团汇报了,说不定不但无益,甚至还有害处哩。后来,他又转念一想,最好也许还是依照贝尔纳普原先根据当时可按惯例的合法程序所提出的建议,推说他患有精神病,或是脑病暴发,是由克莱德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极其可怕的境地所引起的。不过,杰夫森暂且撇开这个问题不谈,继续说:
“你说过,最后那一天,你跟她一块在船上的时候,你觉得有点儿不对头──你砸了她的时候,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干啥,是吧?”
“是的,先生,这确实如此。”说到这儿,克莱德接下去又把他当时的情况复述了一遍。
“得了,得了,我相信你,”杰夫森回答说,似乎相信克莱德说的是真话,其实,他对上述情况还是压根儿不能理解。“不过,你当然也知道,你的这种说法,根据所有其他情况来看,哪一个陪审团都不会相信的,”他正式声称。“这个案子需要作出解释的事情是太多了,而且,根据目前情况来看,我们还无法把一件件事情都解释得清清楚楚。关于那个说法,我还不明白哩。”这时,他转过身来对贝尔纳普说。“那两顶帽子,那只手提箱──除非我们提出类似精神错乱等等的说法。我对这一切还不太有把握。你知不知道你家里有过精神错乱的人吗?”他又侧过身来问克莱德。
“没有,先生,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那你的什么叔叔伯伯,堂兄堂弟,或是祖父,过去没有突然发过疯癫病,或是什么吓人的怪事,等等?”
“没有,我从来没听说过,先生。”
“要是我出来证明是有这等怪事的,你在莱柯格斯的有钱的亲戚,想必不会很高兴吧?”
“是啊,我怕他们不会很高兴的,先生,”克莱德嘴上回答说,心里却想到了吉尔伯特。
“哦,让我想一想,”不一会儿,杰夫森接着说。“这就相当棘手了。不过,我还看不出有什么别的更稳妥的办法。”说到这儿,他又扭过头去同贝尔纳普觉得自杀的说法究竟如何,反正罗伯达那些信字里行间流露出一种忧郁情调,这就很容易导致作出自杀的决定。他们能不能这样说:罗伯达跟克莱德一块在湖上时,要求他跟她结婚,被他拒绝了,她就一纵身跳入水中。他一下子吓得连自己都昏了过去,所以没有去搭救她。
“不过,他自己说是风把他的帽子给刮走了,他想去捡帽子,却把小船给翻掉了,对他这个说法,又是怎么看的?”贝尔纳普插话时的口吻,仿佛克莱德压根儿不在眼前似的。“哦,这话当然不错。不过,我们能不能这么说:既然他对她身陷困境在道义上是有责任的,而这种困境反过来又促使她自寻短见,因此,他就不愿把她自杀的真相说出来。这样说法,到底行不行?”
克莱德听后突然往后退缩,可他们俩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他们谈话时的神态,就象他压根儿不在眼前,或是对这个问题也不能表示自己的意见似的。对此,他尽管深感惊诧,但他并没有想到自己出来加以反对,因为他觉得自己对此实在已是无能为力。
“不过,登记时用假名字!那两顶帽子──那套衣服──他的手提箱!”贝尔纳普尽管断断续续地说,可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从他这种语气里让克莱德感到自己的处境在贝尔纳普看来该有多么严重。
“得了,不管我们提出的是哪一种说法,反正这些问题还得设法解释清楚的,”杰夫森迟疑地回答说。“我们要是不借口说他精神错乱,那就无论如何也不能同意他那套计划的真实意图──不管怎么说,这是我的看法。而我们如果说不利用这么一个说法,好歹也还得设法对付这些证据嘛。”他疲惫无力地举起双手,仿佛在说:说实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过,要好好研究研究所有这些情况,”贝尔纳普坚持说。“他拒绝跟她结婚,而从她信里看出,原先他已答应过了──是啊,要知道这只会给他带来坏处,而且使舆论对他的反感越来越深了。不,这个办法可要不得。”最后他下了结论说。“我们还得另想办法,使人们对他产生哪怕是一点儿同情也好。”
随后,杰夫森又一次向克莱德转过身来,仿佛刚才这番讨论压根儿没有似的,而且还望了他一眼,好象在说:“你真是个难题啊。”
杰夫森接着说:“哦,是啊,还有那套衣服,你是扔在克兰斯顿家附近湖里的──尽量给我说清楚,你是在哪儿把衣服扔下去的──那个地点离开那幢别墅有多远?”他等了一会儿,克莱德好不容易才把他记得的时间、地点等等细节说了出来。
“我要是能去那儿,一下子准把它找到。”
“是啊,这我知道。不过,没有梅森跟你一块去,他们是不会让你去那儿的,”他回答说。“也许尽管有梅森一块去,他们甚至也还不同意你去的。现在你是关押在牢房里呀,没有得到本州当局许可,不能带你出去,明白吗。不过,那套衣服我们非得找到不可。”接着,他向贝尔纳普侧转脸去,压低声音,找补着说:“我们可要把它寻摸到,交给洗衣店洗洗干净,然后递交法庭,证明他是拿出去洗了的──并没有藏匿起来,明白吧。”“哦,就是这样得了,”贝尔纳普漫不经心地说。克莱德站在一旁,听着好不奇怪。这是明目张胆为他策划的欺诈行径,不免让他感到有些惊诧。
“还有沉入湖底的那架照相机──我们也得设法找回来。我想,说不定梅森会知道这玩意儿,或是怀疑它在湖底。不管怎么说,我们就得抢在他前头,把它找回来,这可非常重要。那天你去的时候,那根竿子附近,就是翻船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