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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那副酷酷的造型竟然在酒醉之后全盘崩溃,变成了孩童一般散漫的可爱……
我的唇角忍不住挑起了温暖的弧度,如此任性的一个人啊……
“城主?”冥川的声音轻轻的唤我。
我应了一声,转头问她:“走了?”
冥川十分利落的在我身边坐了下来,然后拍了拍自己的手,神色之间看上去竟有几分难得的轻松。她甚至还对我露出了三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能走的都走了。”
“我们……还剩下多少人?”
冥川又笑了笑:“不到七百。”
不到七百?这还是比我想象中的要多。东瑶城最初征到的士兵都是铁龙族的游牧民,他们原本就是为了金钱才加入军队的。我再问她:“告诉他们走白城了?”
冥川点了点头,漫不经心的从脚边摘下一根绒草,绕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她:“你……为什么不走?”
冥川侧过头,笑了笑:“你是掌门啊,我能往哪里走?”
我相信留下的人里面,有一大半都是原来冥宗的人。但是意识到这一点却让我有些愧疚:“只是因为我是掌门?你不后悔吗?”
冥川沉默片刻,淡淡的说:“冥川一出生就被家人扔在路边。没有冥宗,我恐怕早已喂了野狗。可我从小就不喜欢天冥峰。那里一年到头云雾缭绕,远一点的地方就什么都看不见。很闷。”她顿了顿,又展颜一笑:“又有什么好后悔的?”
“因为你原本可以过更好一点的生活……”
冥川摇了摇头:“并不仅仅因为你是掌门。而是我觉得你做的事,是我从小连想都不敢想的,比起让我一直闷在天冥峰上要有趣得多。所以我愿意跟着你。”她又笑了笑:“冥涛也曾经说过,象老掌门一样一辈子困在天冥峰上,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对不起你们……”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手就被她握住了,她用另外一只手指了指头顶,唇边绽开一个极绚丽的浅笑:“在天冥峰的时候,从来都看不到这么美丽的星空呢。”
我们都沉默下来,仰着头一起看星星。
我模糊的想到,我们之间好象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
睡意袭来之前,我靠上了她的肩头,轻声的咕哝:“如果有来生,我们做真正的姐妹吧。”
冥川喃喃笑道:“我们已经是真正的姐妹了呀。”
楚德的大军在黎明时分发动了进攻。
我们守在峡谷的两侧,用滚石和长箭不停的阻止潮水的涌动——穿着土黄色铠甲的人潮,一波一波的涌进了峡谷里。滚石和长箭只能暂时延缓他们前进的脚步。
加上从英汇身上收回的那一支,我的金箭只有两支了。我抽出一支小心翼翼的搭上弓弦,瞄准了人潮中手举令旗的参郎将。他手中红黄两色的令旗在山崖上看来格外的刺眼。
我拉满了弓,瞄准了他的眉心。在层层铠甲的保护之下,只有这里才是唯一的命门。金色的长箭化身为一道金色的闪电,极快的划过了峡谷的上空,准确无误的射进了他的额头。
红黄两色的令旗在半空中微微一顿,立刻淹没在了土黄色的人潮中。
“放箭!”冥川的声音十分干脆的下令。
山崖两侧长箭飞蝗一般黑压压的射出。然而峡谷中的混乱却只持续了极短的一段时间,土黄色的人潮又开始以无比坚定的姿态继续向前推进。
我收起了弓箭,飞快的冲着冥川做了一个“撤退!”的手势。
撤到容西岭的时候,午时刚过。
我们迅速的穿过了雷阵,直奔并洲而去。身后,断断续续的响起了地雷的爆炸声。回头
一望,容西岭上空的尘土和烟雾已经扬起了半天高。不过,对于楚德的大军来说,区区一个雷阵,是阻挡不了多久的。
翻过了最后一片荒凉的高地,并洲城遥遥出现在了视线的尽头。雾气氤氲中,宛如海市蜃楼一般,晃动着些微的不真实。
“城主!你看!”冥川突然向前一指,脸上流露出十分惊讶的神色。
的确有些不同寻常。并洲的城门紧紧的关闭着,但是城墙上却人影憧憧。我的视线移到了城墙之上,忍不住心头一颤,只觉得一股寒意由脚底一直蔓延到了头顶:并洲的城墙上高悬的并不是东瑶城的两面城旗,而是……鲜红刺目的……楚德的帅旗!
这怎么可能?
城墙上射下一排密箭,成功的阻止了我们前进的脚步。雉堞的后面,闪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银白色的头盔,银白色的铠甲,颌下一领红色的方巾。恍然间,竟似出征大楚国那一天,含泪送行的情景……
我的手紧紧的纂住了金弓,再缓缓放开。
竟然是他!
难怪他没有参加偷袭赤霞关的行动——这一瞬间,我全都明白了。
也许只是一瞬间的遥望,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只能看见他的身影,却看不清也猜不到此刻的他,该是怎样的心情,怎样的表情呢?应该是欣喜吧。那欣喜的下面,也许会有一点压抑的隐痛……
从没有想过我们之间,会这样隔着一座城遥遥相望……
可我们之间的距离,又何止是一座城池呢……
紧咬的唇齿间渐渐漫起了咸涩的血腥味。
我终究是错了。在这样的时刻,我不该留林汝一个人看守并洲……
冥川焦急的拉住了马缰绳。而我们的身后,已经扬起了漫天的尘土。
我迅速的掉转马头。伸手指向了路良山的方向:“进山!”
一入夜,密林中的山路就变得复杂难辨。
潮冷的雾气阵阵袭来,不多久,身上的铠甲就已经被打湿了。粘答答的贴在皮肤上,说不出的难受。铠甲内层的粗布经过了鲜血的反复浸泡,早已变得脆硬,随着走路的动作一下一下的摩擦着伤口,宛如粗糙的砂纸。
在密林中已经找了整整一个时辰,却还是没有找到半山腰的那座山神庙,不禁有些心浮气燥起来。跟在我身后的同伴却都静悄悄的,没有人发出一声抱怨。我转头去看冥川,几缕湿发粘在她的脸颊上,略略透着几丝疲惫,眼里的神情却是昂扬的。触到我的视线,她展颜一笑,露出了一颗俏皮的虎牙。
那笑容里,有我能看懂的信任,那是全心全意的信任。
我迅速转头,眼里却有止不住的酸涩。
左前方传来一声轻微的“喀嚓”,我连忙停住了脚步。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试探的喊了一声:“山鸡?”
我立刻松了一口气,“山什么鸡?!是让你们学山鸡叫,不是直接喊山鸡!”
树枝分开,露出了风谱难得一见的笑脸。在他的身后,是衣衫褴褛的冥月。冥月的一只胳膊打着绷带,半边身体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看到我们,却也是一脸的欣喜。
“城里的人都撤完了。”风谱指了指头顶上方,笑嘻嘻的说:“我们已经等了你们好久了。”
随着他们往上爬,才发现原来山神庙就在我们上方不远处。只是密林中枝叶层层纠缠,阻隔了我们的视线。这座山神庙并不大,容纳不了我们这么多的人。风谱一进庙里,立刻召集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人一起去撬那山神的座台。
林中传来沙沙的声音,雨已经下得大了。站在小小的院子里,抬头望天,却是黑沉沉的,仿佛有极浓稠的东西堆在头顶。要窒息的感觉。
身后的庙里传出“豁啦”一声响。借着摇曳的火光,看到了风谱满脸的笑容。这个人跟风瞳一样,越是到了事情紧急的关头,反而越是轻松。
冥川和冥涛开始指挥大家排好队伍,依次钻进那豁然洞开的密道。一边不断的提醒大家:“洞外有人接应,动作要快。”
一张张疲惫的脸从我的面前缓缓的走过,他们的身上都血渍斑斑,脸上都带着疲乏却又镇定的神情。
听着我自己一阵紧似一阵的心跳,我开始焦虑的在他们的身边来回踱步。当初为了尽快完工,洞口修得并不大。一次只能走进一到两个人的山中密道,要走完这数百人,到底该需要多少时间呢?
远远的山下,轰然响起了一声地雷的炸响。
我的心也重重的一跳,不由自主低喊了一声:“快!”
随着我的喊声,山下又响起了第二声地雷被触爆的轰响。却是越来越近了。
风谱紧了紧身上的腰带,笑微微的说:“我去引开他们。”
我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他却只是一笑:“不要紧的。我和冥月在山里已经猫了两天了,地形摸得烂熟。”话音未落,几个人的身影已经飞快的钻进了丛林之中。
雨越下越大,整座路良山都沉浸在了漆黑的雨幕中。
丑时将尽,正是夜晚最黑暗,也最寒冷的时刻。。
山神庙里,影影憧憧的人群还在有条不紊的撤退。人虽然多,却寂静无声。从我焦急的眼里看出去,简直象有意慢放的黑白胶片。
山崖下传来了滚石隐隐的轰响。顿时将我从半寐半醒之中惊醒。
我惊跳了起来,一睁眼才发现灰蒙蒙的晨光竟然已经透过了枝头的缝隙,丝丝缕缕的洒落在了我的身上。
雨不知何时停了。山林间已经漫起了浓稠的白雾。
庙里只剩下十余人了。冥川和冥涛依然站在密道的入口指挥着大家进洞,微弱的晨光中看去,两人的额头上都满是汗水,不知是因为劳累,还是因为焦急。
看他们的神色,也听到了山下机关被触动的声音。我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小睡片刻,果然让人精神大振。漫不经心的绕到了冥川和冥涛的背后,运指如飞的点了两人的穴道。
完全无视冥川投过来的咬人似的目光和众人惊愕的表情,顺手将他们扔给了面前的两个大汉:“带他们一起走。要快。”
只凭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