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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冥月刚才就已经听到了。此时再听我详细解释,眉头仍然紧皱在一起。
“是执事官,不是府君。”我强调说:“尽管我们要他们做的就是府君的工作。但是执事官这个称呼跟里长相去不远。听上去都是给老百姓办事、跑腿的。会让他们觉得,即使有朝一日楚元帅打了回来,也绝对不会怪罪到执事官的头上去——他们顾虑的不就是这个么?!”
“所以城主才会在谈话中一再强调他们是在给白城的百姓做事?”
我点了点头:“另外,我们还要成立一个监督机构,监督执事官是否执法公正。最好由白城当地的居民来监督执法。他们要监督,必须要自己先去了解我们的《民律》……”我想了想,忍不住微微一叹:“目前,只能先如此了。”
冥月还沉浸在我刚才的一番话里,神情若有所思。
“现如今,最紧要的,就是让北部六郡的居民都参与到我们要做的事情当中来,先拉着他们进来,再慢慢让他们体会其中的好处。”
不知道这样费尽心机,是不是真的能行得通。一想到这里,我真的有种摸着石头过河的感觉。每一步都让人万分的没有把握——简直比守着赤霞关还要劳神。
“并洲铁矿上挑动矿民闹事的吴应,有线索了没有?”我忽然想起这个问题,强打起精神问冥月,“不是说有人在白城见过他?”
冥月眼中霍的一跳,“城主一说,倒让我想起了一件事。城外有一座白云寺,最近似乎出出进进的人很多。我马上去安排人查一查。”说完,也不等我回答,跳起来就往外跑。
我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一段时间事事进展不顺,他大概也憋闷坏了。
刚要低头喝茶,忽然一缕细小的灰尘飘落进了我的茶杯里。
我迅速扔掉茶杯,翻身向后跃出。
一道刺眼的寒光已然击中了我刚才落坐的那张椅子,一声裂响,椅子从正中间裂开两半,淅沥哗啦的倒在地上。潜藏在房梁上的灰衣人手中寒光闪动,一柄长剑以极快的速度朝我直刺过来。
玄武刀迎了上去,兵器相击,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响声。
灰衣人一击不中,迅速抽回了兵器。我哪里能让他如此轻易的脱身,纵身扑了过去,玄武刀直取他的后心。灰衣人飞快的闪过这一击,手中的长剑刺向了我的喉头,在即将入肉的前一刻硬生生的收住。
我的刀正架在他的脖子上。我一眨不眨的紧盯着他,任凭剑气划破了皮肤。
一股细小的热流顺着脖子慢慢的流进了外袍的领口里。
灰衣人露在面巾外的一双湛然生辉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了一丝不忍,我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握刀的手毫不迟疑的松开,用我最快的速度一口气点了他周身七处大穴。
玄武刀“当”的一声掉在我脚边的青转地上。
我跳开一步,故做轻松的拍了拍手掌。
灰衣人目眦欲裂。
“别来无恙?”我想扯下他的面巾,走到他面前却又放弃了这个打算。既然已经猜到了他是谁。又何必多此一举的去证实呢?
灰衣人猝然一惊,失口问道:“你认得出我?”
我不无嘲讽的笑了起来:“我虽然没有见识过你的武功,却认得你的眼睛。我只是不明白你今天的这番举动,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你身后的光复会?”
他的目光霍的一跳。
“我不明白,边境连年战乱,北部六郡经济发展停滞不前,田地荒芜,老百姓多少代以来都是靠着救济度日。你,光复的究竟是什么?”我紧盯着他的眼睛,想知道答案。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一眨不眨的回视着我。
“那么说,如果皇帝陛下一不小心把北部六郡的老百姓忘了。他们就活该饿死了?!英兄,你当真觉得老百姓的人命是如此的低贱?!”
英汇肩头微微一震。
我摇摇头,“我和你想的不一样。在我看来,老百姓也好,贵族也好。都有权利让自己生活得更好——凭什么老百姓要规规矩矩的遵守着所谓的律法,而大贵族就可以随意处死家仆?英兄,你难道不觉得在神的面前,我们都是平等的么?”
我的目光望向英汇,他只是惊讶的回视着我。这样的表情让我多少有些泄气,正要开口,就听他昂然说道:“北部六郡是焰天国的领土。我们都是焰天国的子民。无论你如何的巧言善辩,你仍是一个反贼!”
“反贼又如何?”听得多了,这个词听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刺耳了。
我微微一笑:“我这反贼在北部六郡种植药材、胡麻,也许只消两三年,他们就不用再靠救济度日了。我减免了赋税,办义学,办养老堂和医馆。老百姓看病不用再自己花钱……,请问,英大侠,我做的哪一样事情,是对不起北部六郡的?!”
英汇黑湛湛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屑:“名不正则言不顺。你若是真的为了北部六郡的老百姓,又何必自己带兵来打?!”
“名正言顺?”我嗤的一笑,反问他:“我们脚下踩的,四百年前可都是阿罗王的土地。”
英汇一窒。
“你若是真的想要置我于死地,用剑不免幼稚了些。”我走到了他的面前,很认真的说:“我刚才和冥月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不如就由你的光复会来做监督执法的工作好了。一来可以深入的了解我的做法到底有哪些漏洞;二来,你这也算深入敌人内部。有朝一日见到楚帅,这第一手的情报应该可以给你换来不少好处——你意下如何?”
英汇的眼神顿时变得犀利如鹰。他逼视着我一字一顿的说:“让我给你当走狗?!”
“你又错了。”我平静的回答他:“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正在让白城的居民自己来管理自己的城市吗?所有管理者由老百姓赋予权力,他们可以选出他们自己最欢迎的管理者,按照大多数居民的意愿来管理这个城市。就是说,对于自己的城市该如何发展,每个人都有权利发表意见。”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他的表情有些迷茫,不过,还在听。
“不光是白城,将来北部六郡都是如此。在他们之上,会有一个选举产生的委员会来全局统筹。”我的声音不知不觉微微颤抖了起来,“权力的颠峰将不再是皇帝一个人。这天下,原本就应该是所有人的天下!”
我满怀希望的侧过头去看英汇。他眼中的迷茫和震惊都已经淡去,换上了一种我看不懂的烦躁:“你真是——疯了!”
我的心猛然一沉。
“你真是疯了!”他喃喃的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涟漪慢慢的平息,我的心中又恢复了平静。
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若真想抓我的致命伤,就到衙门里来做事吧。执事官负责处理纠纷、你这监督官负责监督他们是否执法公正,在你们之上,有冥月和城中的商会、各条街选出的治安官共同组成的管理委员会来监督你。你对这样层层牵制的机构不感到好奇么?”
英汇的目光一闪,若有所动。
“去看看《民律》吧,”我伸手解开了他的穴道:“那是一部正在完善中的律法,任何人都有权利对其中的条款提出自己的见解。”
英汇怔怔的收回了握着长剑的胳臂。
“你走吧。”我转过身,忍不住轻轻的揉了揉额角。也许是话说得太多,忽然间觉得万分疲惫。
英汇还在迟疑。
也许我真该一刀杀掉他绝了后患。
这样的人留着,绝对是后患。
可是从看见他开始,我的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那年冬天,我们四个围炉夜话的情景。
……火炉里跳动着暖暖的火苗,英汇披散着头发,十分随意的靠在厚厚的垫子上,笑微微的看着英嫂子从我的怀里抱走了熟睡的小英雄,然后问我:“你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成亲之后你还会在朝中做事吗?”
我记的自己的回答是:“有了孩子就不会了。我要给你家的英雄生个漂亮的媳妇啊。”
……明韶的眼睛已经沾染了酒意,微微的透出一丝迷离的波光。他望着我,笑微微的说:“我已经送信回家,让母亲去记府跟西夏的父亲商议婚礼的事,让家里先准备,单等着我回去就完礼……
……英汇举起酒杯说:“来,为你们的亲事干一杯……”
……
背后传来迟疑的脚步声,不是朝大门走,却是朝我走了过来。停在了我的身后。
“你们……你和明韶究竟……”他迟疑的开口了。
我没有回头,淡淡的说:“他是焰天国高高在上的小王爷,王孙贵胄。而我只是一个反贼。没有‘我们’。英大侠,这话以后还是莫要再说,怕是会给小王爷带来大麻烦呢。”
英汇沉默不语。
“英大侠请回吧。”我挺直了后背,不想让他看出我心里的隐痛:“希望英大侠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先去了解《民律》和北部六郡新的治理方法。然后……再来杀我吧。”
我喟然一叹,头也不回的穿过侧门走了出去。
我在街上走了很久。
直到天色已暗淡。
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几家尚未打烊的店铺外还亮着麻纸灯笼,昏黄的微光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淡淡的晕染开来,象前世看到过的一副油画。灯光应该是带给人温暖的吧。
但是看在眼里,却只觉得寂寞。
我觉得自己象一个迷了路的人,无意间看到了头顶的星空,才发现距离最初的方向已然越来越远,而回去的路却已经找不到了。
这一刻,望着蒙蒙雨雾中的黯淡灯光,恍然间有种身在梦中的虚无。
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微弱的喊声,似乎有人在喊着我的名字。待我侧耳去听时,却又什么都没有了。天地之间,似乎只有飒飒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