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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龙夏把酒壶在桌上重重地一顿,冷傲地笑了,“胸上开了个口子也不错,我这颗心就这么在酒里泡出来,死了都不知道痛。”
所有人都沉默,龙夏的笑声里,本堂的特使苏秀行似乎已经被逼到了墙角,而显然以春山君在唐国的名声,也是一个不甘于认输的人。都是带刀杀人的人,如果你不愿退我不能退,是不是只有把刀拔出来了?
“听!有人在外面!”龙夏忽地神色一凛,做出倾听的样子。
原本已经绷紧的情绪这一惊之下爆开了,所有男人都在同一瞬间有了动作,有人是俯身贴地倾听,有人是猫一样无声地接近门口,更多的人半坐起身,扣紧了刀簧,几种形制诡异的武器不知从何处滑入主人手中,满屋都是金属的鸣响。苏铁惜抓住衣襟茫然四顾,苏徽则拍了拍他的肩膀,端坐不动。
“哈哈哈哈哈!”龙夏忽地又大笑起来,指着那些如出鞘之刀的男人们,“玩笑玩笑,这是什么地方?可是帝都最贵的风月场月栖湖,缇卫想破脑袋也猜不到我们这些杀手会来公卿们玩女人的地方密会吧?只不过,此刻在帝都的本堂精锐都在这里,如果真的被缇卫知道了,一定是全军覆灭吧?”
他转向苏秀行,“虽说托春山君的慷慨,好不容易来这种地方享受,不过是不是有点考虑不周?”
“哥哥!”龙夏对面那个一直看着自己手的男人压低了声音,一边使眼色一边摆手,示意他不要再紧逼了。以春山君在天罗苏家的地位,得罪他有什么后患谁也说不准。龙夏几个得力的手下警惕地看着苏秀行的脸色,其余的人也面露不安。
一个咳嗽声打破了死寂,也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苏徽俯身向苏铁惜,“我的杯子给了龙夏兄喝酒,我有点渴,能喝你的杯子么?反正我们师生多年,你也知道我从不在烟花之地混迹,不会教你染上什么病的。”
众目睽睽之下,苏铁惜拿起自己的杯子递给苏徽,苏徽喝了口水,仿佛真的解了干渴那样舒了口气,微笑起来。等到所有人都意识到苏徽真的只是喝口水的时候,他们才感觉到紧绷的气氛已经微微松开,屋里回荡着苏徽自然的笑声。苏徽摸出烟袋,慢悠悠地填上烟草,苏铁惜也很自然地擦着火镰给他点上,师生两个旁若无人。
“你抽的什么烟?”苏秀行忽然问。
“离国山里产的烟叶,没名字,比淳国菸河那边产的不差。”苏徽舔了舔嘴唇。
“可惜我不抽烟,否则也试试了。”苏秀行转向龙夏,“你刚才说得对,所以这可能是我们唯一一次一起开会,之后我的命令会单独送达给你们。在龙莲的事解决完之前,天启城里只有我发令,你们做事。老爷子的手令就是这么说的,再清楚不过,违抗的人,家规处置。”
龙夏没有说话。刚才的锐气被苏徽无声无息地截断了,龙夏冷静了一些,苏秀行毕竟手持老爷子的手令,在天罗山堂一切都是家规为准,违抗首座,也就是大家口中的老爷子,是家规中最不能容的事情之一。下面的男人们互相传递着眼神,都保持了缄默,苏秀行无声地笑笑,他在沉默中获得了来这里之后的第一份认可。
“今晚的月光真是不错,”他对着窗外的明月举杯,杯中水光荡漾,“龙莲和我们也都在同一片月光之下吧?”
葵花白发抄·龙雷 二(1)
顾西园此刻和苏秀行之间的距离,和苏秀行到龙夏的距离差不多,只不过隔了三层楼板。
在一楼挂着“朱提”牌子的小屋里,以紫纱结庐,顾西园坐在羊裘上,后腰塞了两件靠枕,独自饮一壶来自北陆的烈酒。他酒量不大,又喜欢喝烈酒,且喝酒时候不喜欢吃菜,总是喝着喝着就躺下睡着了。
他很喜欢在酣醉中睡去。
他小时候既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睡觉。那时候顾家的老妈子们有两个专门伺候顾大少爷睡觉,中午饭后立刻把他领到铺了丝罗锦被的床上,让他把头枕在帮助安神的香砂枕上,打着扇哄他睡。春天花发的时候,夏天结果子的时候,秋天落枫的时候,冬天下雪的时候,顾西园满脑子想的都是出去玩,可是老妈子们不许,于是顾西园学会了装睡,眯缝着眼睛看到给他打扇的老妈子靠在床边睡着时,他就悄没声地爬起来溜出去玩。那时候他觉得世上没什么事情比睡觉更无聊了。
他开始喜欢睡觉,是因为他父亲死了。忽然间顾家的顶梁柱塌了,千万金铢的巨额财富、千万金铢的债务、顾家老少的期望、还有那个聪明又不懂事的妹妹,都落在了顾西园一个人肩上,那时他还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又不知道该往哪里躲,去灵堂听着女人们嚎啕大哭,去账房先生们就叹着气对他说这些借贷的人都趁着家主过世催款来了,大少爷你肯可怎么办,去书房有成群的人等着他拿主意,要不要典铺面,父亲怎么发丧,怎么应付那些要来分家业的亲戚,怎么回复诸位世交的慰问……而那个死犟死犟的妹妹则无休无止地和他闹脾气,不知什么事就不理他了。他小时候觉得顾家大宅就是他自己的整个世界,春花秋月夏实冬雪,什么时候都是乐悠悠的,每一寸地方都有每一寸的好玩,可父亲死了,一切都变了,每个人都在逼他,每张脸都那么沉重,每个问题都叫人无所适从。
他登上家里最高的楼看见外面吊唁的人、讨账的人、要分家的亲戚混在一起人海人山,想着那些人都要自己一个一个应对,终于忍不住抱着脑袋跑回了自己的卧房。他像具尸体那样静静地躺在以前最讨厌的床上,第一次感觉到丝罗锦被的柔软和枕头的清香,觉得自己慢慢地放松下来,可以暂时地把一切都抛到脑后去。
将睡未睡的时候他听见门外两个老妈子说话。一个说门口那些讨债的骂得难听极了,其实不过是家主去世一时周转不过来罢了,这是要落井下石啊,要不叫醒大少爷去跟他们说几句?另一个叹气说大少爷可也够累的了,你看他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孩子不容易,我们先看招呼着,让他好好睡个觉吧。
顾西园听到这里无声地笑了。他睡着了,做了个很长的梦,梦境里只有漆黑一片,却格外香甜。
从此他喜欢上了睡觉,睡前喝点酒让他入睡得更快,他也就喜欢上了喝酒。
门开了,首先入耳的是笑声。轻袍缓带的年轻公子光脚踩在羊裘上,走到顾西园面前,也不叙礼,盘膝坐下,抓过酒杯自己斟满,一口喝干了,啧啧赞叹,“不错,月栖湖的酒一直都好,很解渴。”
“这可是烈酒,就算你酒量好,还真能用来解渴?吹什么牛皮。”顾西园坐直了为来客斟满,“你来晚了。”
“整个帝都敢把平临君晾在这里的人,是不是只有我雷颂秋?”来客又是一口喝干,“我特意晚点来,让你等我,下次我就跟朋友吹嘘说,这帝都里几个人我雷颂秋放在眼里?顾西园我照样叫他等着!”
葵花白发抄·龙雷 二(2)
顾西园抬眼瞟他。年轻公子大约二十多岁,一头漆黑的长发用红绳简单地一结,盘在脖子上,额发留得很长,快把眼睛遮住了,身上只有一件月白色的宽袍,敞着怀,露出锁骨和一片消瘦见骨的胸膛,却不显得羸弱,他的骨骼清秀异常,肤色明晰,作为男子实在是过于秀美了,但配上那付玩世不恭的笑,又丝毫不显女气。
“穿得那么*,真以为我请你赏花?”顾西园语气带着嘲讽。
“和你这样古板的男人一起玩女人,想着也没意思。”雷颂秋笑,“我改邪归正了,我成亲了。”
顾西园一愣,“成亲?我怎么不知道?我好像没有随礼吧?”
“上个月的事,我没请什么人,只是两家宗祠的老人们观礼,几个亲戚小聚,喝了杯酒。按说以老板你和我的关系,比亲戚还亲,不过你名声太大,如果请了你,被其他公卿知道会有想法。你也知道我们这种在太清宫里当内臣的,最忌讳得罪公卿,人家是掌权的外臣,我们得罪不起。”
“你总有各种借口。”顾西园摇头,“娶的那位名门闺秀?”
“谢家的女孩,谢程程。”
顾西园仰头看着头顶的紫庐想了想,脑海里忽然跳出了个人影来,“是那次新春我们进宫觐见陛下,看见的那个吹笙的女孩?我可记得你当时说她身段儿虽然不错,可惜是个塌鼻梁。”
“是啊,现在也还是个塌鼻梁。”雷颂秋说。
顾西园一愣,雷颂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点头,似乎是要告诉他自己的夫人是个塌鼻梁这点千真万确。
顾西园伸手一巴掌拍在雷颂秋头顶,“跟我开玩笑呢?成亲这种终身大事不请我观礼,还跟我开玩笑?你还把我当做你大哥么?”
雷颂秋呵呵地笑,可是忽地又不笑了,“我是跟你开玩笑,因为我猜到接下来的事情可能就笑不出来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很认真了,顾西园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你说得对,你有时候聪明过头了,你将来会死在自己的聪明上。”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每活一天都是赚的。”雷颂秋耸耸肩,“现在还有了孩子,真死了我也不埋怨。”
顾西园又愣了,“你有孩子了?”
“你以为我忽然抽风了要成亲?当然是不小心跟夫人弄出了孩子来,夫人找我又哭又闹,说如果不成亲就要带着我们的孩子一头撞死在太清宫前,我这才痛下决心的。”雷颂秋叹气,“奉子成婚。”
顾西园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你长大了,我就要老了。”
雷颂秋嗤笑,“平临君顾西园老了?老板你手段强绝,从宛州来帝都不过几年,已经贯通了两地商道,抢了多少人的饭碗,叫多少人看你眼色,又有多少人背地里恨你恨得牙痒?如今又是背地里的义党,声名显赫的‘四大公子’之一,和白曼青那种人并列,你好意思说自己老了?一付要解甲归田的样子。”
“我是想解甲归田,可我不知道自己能回哪里去啊。”顾西园摇摇头,“这场战争打了那么些年,我只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死,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我是个义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