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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这里!”
进入暗道,走了一截,从很近的地方传来了进藤的声音,他正划着火柴。定睛一看,那里洞穴比较宽敞,石壁的一处呈现出换形的地面,看的出挖掘工作已经开始了。进藤那把短刀直直地插在那被捣得乱七八糟的地面上。
“啊!是土。”
两人发出欢叫声,拣起掉在附近的石块,抓住不放,冲着地面就挖了起来。那土层有多厚?从那挖掘果真就可以逃到地面上去吗?当时他们根本就无暇考虑这些,本能的力量驱使着他们。真是惊人啊!在短短的时间内,凭着三个已半疯之人的力量竟然挖出能容一人大小的凹坑。
“照这样下去,我们就可以得救了。”
他们逐渐有了勇气。三人呼哧呼哧的喘息声,短刀、石块撞击地面声在黑暗中凄厉地响着。洞穴之中,无法分清白昼与黑夜。由于进藤和三郎他们都没有带手表,所以就无法估算自己已被活埋了多长时间。但他们心理上感到好像已干了足足一个月了。随着挖掘工作的进行,那开始看上去柔软的地面逐渐变得坚硬。不仅如此,随着工作难度的增加,剧烈的疲劳感、饥渴感也排山倒海般地袭扰上来。如果百分之百没有逃生之路的话反倒好了,正因为他们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这挖掘工程上,正因为这是惟一的逃生之路,三人才会更加焦躁不安。他们稍事休息,就又继续长时间地劳作。由于平时干活太少,三郎他们的手掌都被磨出了水泡,这些水泡很快就被磨破,满是血的六只手就像机器一样工作着。
为何要被活埋这一疑惑,对进藤的敌意、畏惧,黑怪物到底是谁,定君的尸体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一切的一切,当时根本就没出现在他们的脑海中。当时他们考虑的是自己会不会挖到一半,倒地而亡,还是挖通上层,逃离洞穴。不管怎样,那时他们处在生死关头。
最后,也许是惯性产生的效果,三人已完全沉醉于工作。尽管他们自身没有意识到,但那挖掘工作还是卓有成效的,不知不觉,已挖出有五六百米大小的凹坑来。挖出的土一旦堆满,就会有人自觉地将土抬到里面的空地上。
“啊,哈哈哈,算我们倒霉。”
突然三郎大笑起来,打破了长时间的寂静。那是发狂似的笑声。其他两个人想他是不是神经错乱了,不由地停下手中的活。
“啊,哈哈哈,算我们倒霉。这前头想挖也挖不了。到头了。看这岩石表面。”
专注于干活的另两个人总算听明白了,伸出早已发麻的双手,摸了摸前方的岩壁。首先碰到土层,再往前就是结结实实如铁般的岩石。他们慌了,上下左右地到处找寻着,但始终也没有发现岩石的裂缝;
进藤又划着了一根火柴。其眼前整个一面都是土,内里清清楚楚是一块略显绿色的大岩石,仿佛正在嘲笑他们的愚蠢。
第二十节
借着气势又向前走了一段,不久洞穴里已没有一丝光亮。刚才还依稀可辨那长满青苔的石壁,此时已完全看不见了。一片黑暗中,一个车轮般大小,紫色的东西不时在眼前闪动。即使侧耳倾听也弄不清楚那怪物究竟跑到何处去了。这个洞穴到底延伸到哪里?四周毫无声响。
“植村君!”
“野崎君!”
他们感到有点害怕,黑暗中彼此叫喊着对方的名字,探摸着对方的身体,并且就像约定好的一样,惶惶恐恐地朝洞穴进口处后退。就在那一瞬间,一个黑旋风似的东西一下子从他们身边闪过,向入口处窜去。摸上去是毛皮状的家伙,让人觉得那就是方才的怪物。三郎他们感到自己被切断了后路。无名的恐惧让他们缩成一团。
“赶快出去!”
“等一下。”
他们稍稍窥探了一下外头的情形。就在那时,传来轰隆隆让人心悸的声响,轰隆隆,地面一片震动。随即传来什么东西坍塌的轰鸣声。顿时他们的脑海里闪过“危险”这个字眼。他们手牵着手,拼了命向洞口处跑去。
但是不管他们怎么奔跑,那早该出现在眼前的洞口处的光亮却迟迟没有出现,什么也看不见。不久他们碰到一面石壁,像是洞穴的尽头。那一刹那,他们不禁寻思是不是黑暗中慌不择路,跑反了方向,本该向洞口处跑,却误进了洞穴深处。但转念一想,无论洞里有多黑,前后方向总不至于弄错。先前的地面震动是怎么回事?——说不定是那怪物的奸计——是不是洞口处坍塌堵塞的声响啊?
或许是精神作用,他们似乎从石壁对面,岩石崩落的尘埃中听到了黑怪物的嘿嘿笑声。毫无疑问,他们中了怪物的圈套。
两人用那弯曲的像竹耙子的手指尝试着拨开、推动那块石壁以寻到一条缝隙,可是一切都是徒劳。那坍塌下来的岩石面积相当大,一丝光亮也不透。而且那是带有树根的巨石,凭两三个人的力量想推开它,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怎么办?”
植村喜八发出了哭腔。
“完了!”
野崎三郎也感到心跳加快。黑暗中两人觉得被“活埋”了。彼此能听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声。而且不知何故,舌头失去知觉,喉咙干渴,说话费劲。
“洞穴里面或许有逃生之路。”
植村拖着三郎的手大叫着。两人在黑暗中不断撞到岩石,手脚都被擦伤。但他们毫不在意,拼命地向洞穴深处跑去。
相当长的一段路,他们感到至少有几百米。上窜、下跳、右拐、左转,有时路窄得只能爬。洞穴里延绵着一片黑暗。在这条似乎是通往地狱的路途中,他们好几次想掉头回去。那种在黑暗中难以名状的恐惧感让他们许多次缩成一团。他们发疯了,只能前进,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求生之路了。
最终他们到了洞穴尽头。黑暗中虽看不出来,但可以感觉得到。那儿,两侧没有石壁,稍显宽敞。脚下不知何物滚动着,其中有些还软绵绵的。如果当时他们好好摸一摸,弄清那是什么的话,肯定会惊讶不已。但他们没那样做。
到这个尽头之前,他们是用双手触摸两边的石壁找路的,此时一端的石壁渐渐远去,手再也够不着,无奈中他们只好顺着一端走。走了一节后,再次遇到窄道,同时又能触摸到两边的石壁。
“真奇怪。”敏感的三郎首先醒悟过来。“我们又折回来了。我们顺着宽敞的空地绕了一圈又回到原来的窄道处。没错。”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了。”
植村总算意识到了。他们只不过摸着一端的石壁,沿着空地绕了一圈,又回到原地而已。黑暗中不易辨清方位,所以产生了错觉,感到一直在前进。这片空地的形状就像温度计上的水银柱,这儿已是该洞穴的尽头了。
如果这里是尽头,那他们将再也不能从活埋的境遇中逃生了。他们发狂了,来回敲打着空地四周。两三次穿过黑暗的窄道又跑回岩石坍塌的入口处,作着毫无价值的探寻。没有一处可以逃生。另外他们还寻找工具,妄图从岩石间隙的土层反挖上去,找到求生之路,但怎么可能找到那样柔软的土层呢?
他们很快就疲乏了,疲惫不堪的两个人又回到洞穴尽头的空地处,在那儿的一角一屁股坐下。当瞬间的烦躁平息下去后,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的是无尽的恐怖。墓穴中那不可思议的孤独感渐渐地占据了冰冷的黑暗空间。那车轮状,黄色、紫色的物体与他们目睹过的临终之人那可怕的姿态一起交织着,在他们的眼前晃动。
第二十九节
“我一看见那玩意儿就不能不害怕。”
黑暗中,如奇特的唱机一般,进藤那嘶哑的声音继续响着。
“大副那是什么?我问道,那小子一下子笑了起来,拿着签敲打着船板粗暴地说他已受不了。我不说你们也明白,如若不共食,肚子已经饿得受不了。明白吧,如果不共食,已经受不了了。
喂,你们在听吗?……怎么出奇得安静?好好听着。……我就那样和大副说着话,另外两个人虽说已累得爬不起来了,但也想听一听,就这样竖着细脖子瞪着这边。我铁青着脸瞪着那些签,大副就瞪着我那张脸,我们当时想着必须共食。他们很快就明白过来。明白了签的用途。当时四人相互看着的表情是从未见过的。我再此之前也曾遭过难,一点小事是不会让我吃惊的,但只有那时我非常害怕。小时侯,老婆婆曾给我看过恐怖的地狱画卷图。那时,小艇上的场景不就是一副地狱画卷图吗?”
如果黑暗会让人发狂的话,那不仅是讲着乱七八糟长篇大论的进藤,就连听着的这两人也已半疯狂了。之所以这样说,就以野崎三郎的心境而言,他甚至连进藤的话声是真人的声音还是自己的幻听都分不清楚了。事实上,除了这通顺的话语声外,还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音乐,如同电话串线时断时续地传过来。那似乎是中国音乐中的胡琴,曲调异常地催人人眠。那曲调让人觉得自己好像一个人沉坠于深海中,产生一种无法形容的寂寞、无助的感觉。
“……最终我们抽签了。”
进藤的话声停顿了一阵后,好像又想起来一样继续说道。
“我们四个人都像幽灵一般青着脸,牙根打颤,开始抽那用布条捻成的签。这世上恐怕很少有这么当真的赌博。那胖乎乎的货主刚伸出手就缩回来,现在想起来那简直是一瞬间的事。但那时是关系生死的决斗时刻。因为一旦抽错签就将丧失性命。我当时已经无所谓了,第一个去抽签,仿佛是对他们说有什么好害怕的,瞧我的。按规定抽到短签的人将被杀死,而我却抽到了长签。随后是厨师,那货主也硬着头皮抽了,大家都是长签。看来大副那小子自己作签,自己中签。当时他那张苦脸让人看了不知是哭还是笑,不可思议。好一段时间怅然若失地沉默着,突然大笑起来。他卑鄙地欺骗我们说:‘你们大家当真了吗,你们不明白那是开玩笑吗?’想想他的心理也实在可怜。但肚皮饿的感觉也很可怜,这两种感觉是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