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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都说,棋局如人生,只有善于谋略的人才能够在其中取胜。
燕世风看着自己的黑子丢盔弃甲,却是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倾城,看来即便是没有本王,你在江府也不会有事。”那是安心,是相信,是赞赏。他即将离开她,而她的谋略让他或许不用那么的担惊受怕。
“你要离开吗?”抬头,是不安。她不能想象,没有了他是否还有勇气继续走下去。
习惯了被呵护,再一次独自面对风雨,是否能够从容依旧?
散落的棋子,在地板上砸出了清脆的声响,就像乱了的心,没有规律却急急切切。她伸出纤纤素手,紧紧扯住了他的衣袖,抬起的凤眸中满是害怕的软弱。
燕世风伸出宽厚的大掌,广袖遮盖住了棋盘,轻轻在她的发顶揉着,想要化去她一切的不安。
“皇兄下令让本王出使三国,一探虚实。这次东栾国能够大军压境背后必然有势力在撑腰。”燕世风皱眉,当初他接到这道密令时,恨不得当做没见过一把火烧了去。但是他却不能,这北燕国的万里江山,黎民百姓,他无法放任生灵涂炭,国破家亡。
可是,他又是多么放不下心,一想到她,便无法安心离去。
没有了他,她会不会受到欺辱?那些人对她曾经做过的事情,是否会因为他的离去而变本加厉?
他的担忧,他的害怕,他的顾虑,日日夜夜缠绕着他,夜不能寐。他几乎要无法耐心等她答应嫁给他的那一天,就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下细心呵护,唯恐别人伤着她。
可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天知道当全公公宣读出圣旨时,他心中涌起的怒火是多么的高涨。他甚至想要提起先皇御赐的宝剑,冲入那座皇宫中质问他的皇兄。
一片清凉柔柔软软的落在了他的眉间,那触感如凝脂如玉石,荡人心魂。他抬起了愤怒的眼,却撞进了她清泉一般的眸子。
“世风,我会没事的。我等你平安归来。”
素手轻轻帮他化开眉心的皱痕,那一股栀子花的淡香就如同世间最好的宁神香,令他狂怒的心神瞬间回归平静,再无一丝风浪。
他轻轻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放在掌心仔细揉捏,像是在回味,像是在记忆。
下一次再执子之手,又将是何时?
他放在唇边轻轻地、细细的吻着,合上的双眼上纤长的睫毛在轻轻颤动。
是那样的不舍,那样的爱恋。
这一刻仿佛化作永恒,祈祷着地老天荒。
“九王爷,江夫人,时辰不早了,该启程了。”
门外全公公的声音敲碎了这一片宁静,燕世风皱起了眉,双眼如利刃一般扫过房门,恨不得命人将门外的人埋葬。
顾倾城静静抽回了自己的手,站起了身子。她仔细的整理着衣摆,抚平了每一道褶皱。最后盈盈一拜,双目含情而忧愁。
“世风,倾城在这等你。”
一句话,便是一世的承诺。
直到很多很多年后,顾倾城斜靠在贵妃软榻之上,望着重重深宫的高墙,回想起那时的承诺,仍旧眼含泪光。
她仍旧在这里等他,可是他却早已不知去向。
物是人非,未语泪先流。
看着顾倾城翩然离去的身影,燕世风忽然紧紧揪住了胸口。一种陌生的痛楚自心口爆发,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直到那婀娜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再也看不见轮廓,他才缓缓的直起了身子,大口喘息着。
黑子在手,毫不犹豫的嵌入了方才的棋局之中。仅一手,局势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置之死地而后生。
生便是死,死亦可生,生生死死轮回不休,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
马车缓缓的停在了江府的侧门,顾倾城从马车上下来,站在寒风中淡漠的看着这座雅致的府邸。
不过是短短一年,却恍若隔世。
还记得春暖花开之时,她坐着八抬大轿怀揣着对未来美好的幻想,自大门嫁入了江府。
而如今,当她再回江府,却是在寒风中独自一人自侧门进入,甚至连个迎接的奴仆,都没有。
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或许真的是因为不再爱了,她的心竟然已经不觉得苦,只有那些不堪的恨意纠缠着她的心神,难以平静。
那赶着马车的车夫见到顾倾城怔怔的站在那里,眼中划过一抹同情。他忍不住猜测,这名绝色的女子是否是因为被九王爷厌倦了,才赠送给江右相的妾侍。
或许是人情冷漠,或许是抵不过皇权官威,车夫暗自叹了口气,便扬鞭离开,未曾回首。
马车在化雪又结冰的路面上发出了扭曲的声响,顾倾城只是站在那里,恍若未闻。只见那马车转过了街角,然后,一片殷虹染上了路面的积雪。
又是一条生命的消逝,空气中传来了淡淡的血腥味。顾倾城皱了皱眉,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轻叩着紧闭的侧门。
那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中回响,闷闷的,一如这阴沉的天气。过了许久,才有奴仆前来开门。
“见过夫人。”
奴仆随意的行了一礼,即便顾倾城名义上还是江府的主母,可江清月对于她的态度,全府上下都看在了眼中。如今音夫人又怀有了身孕,所有人都期盼着能够添一位小主子。就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老管家,都乐呵着脸早早的开始准备。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顾倾城,这个被老爷休了的女人却又回来了。
眼中划过一道鄙夷,这是多么厚脸皮的女人啊,被休了还想着法子让皇上下旨,让老爷接她回来。
顾倾城敏感的感受到了那名奴仆的轻视,广袖中的手微微一紧,紧紧握着手中的玉佩。那是她离开九王府时,燕世风送给她的信物。
——倾城,若是江清月欺辱与你,就带着本王的玉佩来王府。即便本王不在京都,也没人能够伤的了你。——
他的语气那样的真诚,他眼中的担忧是那样的浓郁。他对她的好,她全部都即在心里。那一点点一丝丝的情意,就像是春雨一般细细密密的滋润着她干涸的内心,那样温暖而甜蜜。
心中,多了份勇气。她深吸了一口气,用高贵的笑容将不安隐藏,迈着平稳的步子,重新踏进了江府。
江清月,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的。我倒要看看,你究竟为何如此步步紧逼,休了我却又不肯放过我!
有些什么因为高傲的自尊而错过了,有些什么因为他人的阴谋而开始了。
这场以爱为筹码的博弈中,究竟谁才是被牺牲的棋子。
那即将开始的风暴中,谁才能够笑到最后?
☆、第024章 当爱已成过往
顾倾城静静的伫立在白月居前,眼底闪过无数种情绪,却唯独没有怀念。
这白月居,仍就如同她离去时一般的布置,只是因为久无人住,而显得荒凉凌乱。满树的山茶花纷纷掉落在了地上,混在了积雪与泥土中,看不清模样。
顾倾城一步步的向前走着,心中回味着在这里的点点滴滴。曾经的单纯善良现在看来是那样的可笑,你对别人善良,别人也未必会放过你。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顾倾城步履轻盈的走上了阁楼,二楼是她曾经的房间,那个她曾经点着明灯期盼良人归来,却又心碎成灰的地方。
御赐的金器玉石仍旧摆在那里,手指拂过,是厚厚的一层灰。红色的帐幔也因为蒙了灰尘而显得暗哑,久未通风的房间散发着一股冬季特有的霉味。
江清月并未给白月居配备奴仆,而顾倾城也并不打算自己动手来收拾这满是灰尘的房间。她华丽的一个转身,又缓步离开了白月居,向着侧门走去。
江清月,如果你要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我,那只能说你打错算盘了。
江府侧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站着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若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是九王府的总管。
顾倾城对着那总管交代了几句,待总管消失后便又关上了门。
转身,向着江清月的书房走去。
一路上,江府的奴仆看着她的目光,全部都充满了敌意。甚至有好些粗使的奴仆搬着重物借故撞向她的身子。
而顾倾城,却是一直那么优雅的笑着,端庄而华美。她甚至没有对那些冒犯她的奴仆说过一句话,连个眼神也吝啬于施舍。她迈着从容的步子,最终站定在了江府的书房前。
门前,年迈的老管家尽职的守在那里。看到顾倾城的身影,面色上划过一抹讶异,眼底却是一片了然。他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夫人,老爷现在正在处理公文,吩咐了不准任何人打扰。”
“让开。”顾倾城冷冷的瞥了管家一眼,不顾管家的阻拦,一把推开了书房的门。
管家就那样僵直在了那里,顾倾城的目光太冷,令他觉得有一种彻骨的寒凉,贯穿了他的全身。他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固定在了那里。
书房内,红袖添香,举案齐眉。江清月挥笔疾书,面上含着笑意,身旁的音夫人为他研磨着香墨,眉目含情温柔的凝望。
这是夫妻琴瑟和鸣的美好画卷,那样的自然而幸福。整个室内都好像染上了融融的暖意,令人心情舒畅。
可是这并不包括顾倾城。她只觉得这个画面是那样的刺眼,她恨不得冲上去撕裂那幅画面,分开那两个给她带来了痛苦与耻辱的人。深呼吸,她努力的压抑着胸中的怒气,依旧平静的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
或许是推开门时用力过猛,发出的巨大声响引得二人将目光投向了顾倾城。音夫人一脸的惊讶,像是没想到她此刻居然会出现在书房。而江清月,则是满脸的狼狈,他飞速的移开了目光,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江大人处理公文的方式,还真是独特。”顾倾城略带嘲讽的声音在空荡的室内回响,音夫人闻言有些尴尬的垂下了头,江清月却是将脸转了过来,目光仍旧不敢与她对视。
“夫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