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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不清楚是什么病,说不定是最新的病毒感染,谁敢进去?”记者庚。
“真相不知道何时揭晓?我们媒体既然报导了这件事,就该揭露真相……”记者辛。
“该不会是国防部的生物武器气体外泄了吧?”记者丙。
这一天,记者们在送给顶楼学生食物的篮子里偷偷放进小型针孔摄影机,但没拍到什么就被机警的学生弄坏,记者于是在楼下广播,呼吁顶楼的学生将楼上的情景用网络传输影像下来,或是发表任何声明,以求给社会一个交代。
这一切都看在廖该边的眼里。
廖该边对这一切惊怒极了。
宿舍原本好好的,今天却发生这么恐怖的怪事,他这个对舍监的难辞其咎不说,他的信仰所带来的压力却更沉重;廖该边从事发以来,在顶楼尚未被隔离前,便亲眼看见几十个学生捧着、甩着自己细长可怖的生殖器在走廊上哭泣、吼叫,他被这些超真实的怪状给吓呆了,他以为魔鬼的种子已散布在神圣的学堂,末日的审判即将到来……
廖该边想起那天他闯进吉六会寝室的情景,他隐隐约约觉得柚子三人长得夸张的生殖器,一定与这一连串怪事脱不了关系,他们一定在寝室里借着霪乿的仪式召唤邪恶的魔鬼,将恶魔疾病的种子散布在神圣的宿舍,当时他没有将他们全都乱棒打死,真是错的彻底。
他深夜里常常祈祷恶灵退散,祈祷上帝赐予他对抗黑暗的力量,以便将宿舍顶楼的怪物一一杀死,重新严格管理宿舍以维护上帝的名声。
廖该边的祈祷似乎生效了。
几天后,警方根据顶楼已不再传出声响,更发出浓浓的尸臭的情形来看,研判顶楼的同学全都罹难,于是穿着隔离装进入现场,在法医刊验过数十具学生尸体后,便驱逐媒体,让管理员廖该边跟军方支持的消毒专家一同清理顶楼。
终于看见传说中地狱景致的顶楼。
廖该边看见顶楼荫毛丛生,树根状的超长生殖器在尸身上盘据纠错,爬过天窗、走廊、床缘、计算机桌,恶心的尸臭伴着中人欲呕的米青。液腥味,在空气里窒郁不散,甚至还有几条挂在腐烂尸体上、尚未枯萎的生殖器隐隐地摆动着,正在做垂死挣扎。
军方的消毒专家一面呕吐一面喷洒高计量的消毒雾,警方法医也是从头至尾吊着眉头,暗暗抱怨自己背到极点的签运。
只有廖该边兴高采烈地,将一条条的生殖器铲进军方特制的畚箕里,还将尸体踢来踢去,连窗户旁两具没人想动的、微笑着的恐怖怪尸,也是廖该边一把拖进尸袋绑好。
“黑暗总算过去了,我全能的上帝,感谢您赐予我重新管理宿舍的神圣任务,我一定竭尽所能,驱逐可鄙的黑暗,将您的光辉、您的指引,带到每个学生的心里。”他心想。
在这为时整整一天的恶心工作后,廖该边同往常一样,在长长的祷告后,点上蜡烛,愉快地睡着了。
愉快?
是的,他终于摆脱了恶魔进驻的宿舍,重新将光明纳入,这的确令廖该边欣慰。
不同的是,在这件恐怖的事件过后,廖该边的心中更加拒斥黑暗,甚至,畏惧黑暗。
所以,我们现在被床边的蜡烛给照得睁不开眼,因为廖该边一共点了二十支蜡烛。
二十支蜡烛当然很亮、很亮,但是烛火仍拖曳着巨大的光影晃动。
光影晃动,寝室里只有更加的黑白分明。
廖该边看着巨大的光影,烦恶地睡着了。
第二天,廖该边神气地巡视每个寝室。
“倒要看看吉六会现在变得怎么样了。”廖该边咧开嘴笑着。
他知道吉六会在顶楼事件里已经死了两个败类(他在收尸时还狠狠踢上两脚),一个下落不明,只剩下爱吵闹的淫首会长、懒惰的胖子、光会计算机的低能,他正想趁机奚落他们一番。
走到吉六会位在三楼的寝室,廖该边哼着小曲,拿着管理员备用钥匙径自打开门,看见吉六会三人正一言不发地看书、看报、写程序,他冷笑说:“吉六会少了三个,应该改名叫吉三会吧!”
没有人理他。
会长默默走到智障生前的衣柜前,翻找里面的物事。
“呵,别说我没警告你们,要想继续住宿舍,就要乖乖守本分,尽自己……唉呦!”廖该边没说完,脑袋就被会长从衣柜里拿出的球棒给K了一下,不禁大痛。
“你们敢……敢……”廖该边痛呼道,眼泪都挤出来了。
“我在练习挥棒,你干嘛不敲门就走进来?”会长冷冷地说。
“换我练习了。”胖胖的阿和接过球棒,不等廖该边冲出寝室,就往他的背上挥出,这一挥干得廖该边连滚带爬摔出吉六会。
“ㄍ……ㄍ……好痛,走着瞧……”廖该边痛得眼泪直流,背上跟头上都像要裂开一样。
廖该边不敢在走廊逗留太久,因为吉六会已经开始练习挥全垒打,一颗颗棒球从寝室里飞击到走廊,猛烈的球速跟着廖该边的逃跑路线追打。
“全能的上帝……请……请不要赦免这些罪人,通通打地狱吧……呼……呼……”
走出宿舍,廖该边气喘嘘嘘地祷告着。
廖该边愈祷告愈火大,终于咒骂起来:“你们这些罪人,就一辈子苟活在充满欲望的黑暗里吧!什么东西,竟敢追打上帝的使徒,地狱的名单一定会有你们的份,可恶,我是管理员,是上帝光明的使者,竟敢……好,看我怎么捉弄……不,惩戒你们。”
此时正值中午,初冬的太阳将宿舍外的柏油路晒得油亮亮的,廖该边走在草皮边砖白色的道路上,反手揉着自己的伤痛的背部,在不停的咒骂声中抬头看见清翠的松树上,闪耀着碧绿色的光芒。
多美的树。
但是没有光来得美。
或者说,没有光照耀的树,就不够美。
上帝造物之神奇,虽有鸟语花香,或有高山流水,景色虽美,但若无阳光腑照,这些景致不免大失颜色,所以,光芒是上帝最完美的艺品,光无瑕,芒无罪,赐予万物生机,可说是最接近上帝的珍物。
“永远与光明同在。”廖该边喃喃念着座右铭。
廖该边欣赏着中午阳光普照的校园。
环顾四周,无一不接受阳光的滋护……除了那棵松树的影子。
不对!
还有垃圾桶的影子、路旁车子的影子、校舍的影子、刚刚走过去的学生的影子……
廖该边这时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一个很惊人,但你我都浑无所觉的事实……
每个东西都有影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廖该边居然有些惊魂不定。
每个人在其人生的大道上,都会偶遇一些小小的分岔路口,你要是忽略它的存在,直觉地闪避了人生另一个可能,就可能错失一些小惊喜,但也可能因此与危险擦身而过,然而,鲜少有人一眼就能看出岔路的另一头有些什么,只好试着走过去看看,要是不对头,便走回原先的康庄大道。
有勇气的人,会一直往小路尽头走下去,直到他发现了什么。
这种人,我们不叫他冒险家,我们惯称他们做“伟人”。
牛顿、亚里士多德是伟人。
谁都知道牛顿跟苹果的恩怨。
谁都知道亚里士多德跟浴缸的关系。
现在,廖该边想知道他跟影子间存在着什么。
他站在小路的出发点上。
“每个东西都有影子,这点再自然不过了。”心中的一个声音说道。
“鬼没有影子。”另一个声音也开口了。
“你没看过鬼。”
“你也没有。”
“但是我看过吉六会,他们最接近恶魔,但他们也有影子吧。”
“也许,就算鬼有影子,那么,神没有影子。”
“你又看过神了?”
“没有,不过你也没有,所以神很可能没有影子的。”
“为什么?”
“神不需要影子。”
“……”
另一个声音沉默了。
廖该边坐在地上,盯着自己的影子沉思。
若有所悟:“是啊!神不需要影子……但是……人要影子做啥?”
隐隐约约中,廖该边觉得影子这家伙不太寻常,甚至,不是什么好东西。
“人为什么有影子?”这个问题开始在廖该边的脑中盘根错节。
也许应该去问问专家才是。
廖该边决定去问专家,但现在出现了两个问题:
问题一,影子应该去问什么专家?物理?化学?数学?哲学?神学?难道有影子专家?
问题二,廖该边发现他没有专家朋友;事实上,他一个朋友也没有。
不过廖该边是舍监,而舍监管了一群未来的专家,于是问题解决了。
他跑去问跟他最熟的住宿生,景耀。
景耀念的是工业教育,是平时会跟廖该边打招呼的两个反常人类之一。
第五章
景耀说:“因为有光啊?光一照下去,什么东西都会有影子,包括水跟玻璃。”
廖该边点点头,又问:“嗯,那神为什么没有影子?”
景耀根本不愿多想,他素知这个舍监是个宗教狂,多说无益,会跟他打招呼只是反射动作罢了,他说:“这要问念物理的,你去隔壁左边第三间,问问王清文吧。”
廖该边不屑道:“念到大学连影子是怎么回事也不懂,丢脸啊……”
说完便起身问“王清文”去了。
对了,顺道一提,那个叫景耀的从此以后都没跟廖该边打过招呼。
“影子啊?因为有光啊?只要有光照,什么东西都会有影子,水跟玻璃等透明介质也一样。”王清文说。
“嗯,那神为什么没有影子?”廖该边问道。
“根本就没有神。”王清文一边玩计算机一边说。
廖该边气得跳起来,叫道:“异教徒必将身着十道罪火堕入地狱!你这个可恶无知的……的……”
“滚。”王清文平静地说;他知道对这个白痴舍监说什么都是浪费唇舌。
容我再顺道一提,当晚王清文的房门被不明人士漆上“地狱入口”的血红大字。
“问信望爱社吧?不,大学生都是白痴,还是去问教堂牧师。”廖该边拿起在交谊厅上“捡”到的手机,迅速拨了一串号码。
“喂,你好,我找张牧师。”廖该边说。
“请问你是……”对方问。
“我姓廖,是师大的……喂?喂?”廖该边听到方挂上电话,咒骂连连。
谁叫廖该边平时在教堂做礼拜时老爱指责谩骂别人,弄得对方连电话也不愿多听一秒。
“你好,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