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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摇摇头,漫不经心道:“在我看来,搞考古的和跳大神的没什么区别,反正我都不懂。”
老魏用袖子蹭了一下鼻子,结结巴巴道:“你,你们不懂。这,这意味着小河墓地的先民真的可能曾经到过美洲。”
“在考古学里,”我激动的接着老魏的话说道,“不同时期,不同地域文化的形态就算有雷同之处,细节也一定不同。但是如果完全一致,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他们曾经有过交流,曾经在某个时空点重合过。草篓在北疆的葬俗里是必备的物品,甚至连仪式化的古墓沟墓地里都有随葬草篓。我的天,他们不仅去过黑海、里海,还曾经到达过美洲!”
老六的鼻子哼了一声,“我当是什么呢,小事一桩。就算他们去过火星,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老魏霍然站了起来,指着老六道:“这是小事?这,这可是改变人类文化史、变迁史的重大事件!你的祖先可能也曾参过这场浩荡的文化交融历史中!它的伟大之处在于彰显了人类的足迹,我们祖先脱离蒙昧,清晰的认识这世界,要远比我们想象的还早!”
2011319 22:05:00
老六愕然的看着魏大头,不明白老魏为何如此激动。事实上,老魏的言语确实代表了我们的心声,非考古专业的人也许理解不了当时我们的激动与敬畏之心。我们窥见一个伟大时代的一角,尽管距离我们已经非常遥远,但这零星破碎的片段已经足以让我们血脉沸腾。
谭教授拉过老魏,按住肩膀让他坐下,她低低叹息了一声,“我一直怀疑在圣经中所记的巴比伦塔和变乱口音一事前,全球有过一场漫长的迁移和交融过程。从语言、葬俗的变化和因果相循的遗迹看来,我们的祖先曾经远远的离开过这片大陆,参与并创造了世界历史中的神话时代。从那些语焉不详,极度夸张的神话中看来,我们虽已不可能确切的判定这些事实,但却能推断出其中的蛛丝马迹。”
老六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跟谭教授说话,这时严叔打断了他。
“老六听他们的谈话吧。不要急躁,他们比我们更理解这一切的意义。”
严叔的话让我心中一阵温暖。当我向严叔望去时,惊讶的发现他已经双颊通红,显然已由低烧发展到了高烧。埂子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严叔身上,关切的看了看严叔。严叔虽然在发烧,身上却没有颤抖的痕迹。比起严叔,更令人担心的是埂子,他连向严叔伸手过去时都止不住手的颤抖。严叔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你睡会吧。”
埂子摇了摇头,默不作声的坐在严叔身边。
我在船上睡着了,靠在谭教授的肩膀上。我当时不知道,为了让我能安心的休息一会,谭教授一直保持着不动的姿势。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这条裂隙似乎无限远,带着我们远离地面。原本生还的希望随着逐渐沉入更深的黑暗而冰冷起来,我又恢复了那种嗜睡的状态。
仿佛很久以后,事实上是我们离开“树死成舟”处16个小时左右,我忽然从杂乱无章的梦境中惊醒,看到埂子霍然站起身来。
高宏也被惊醒了,看到埂子直勾勾的眼神,有些不耐烦道:“埂哥,消停点,别把船弄……”
话音刚落,埂子颤抖的手已经伸向了他,一把抓起狠狠咬向他的脖颈。高宏的声音像是被利刃挑起的女高音,尖锐而惊悚的横亘两秒钟后,断然消失。
2011319 22:06:00
“埂子,你干嘛,你是不是……”土豆颤巍巍的站起身,试图拉开埂子和高宏。
埂子咬向高宏的时候,我能看到他手上已经剥落的纱布,上面依稀有朱亮咬过的痕迹。埂子吮吸着高宏喉管里的血,眼睛却直勾勾的望向我。他的表情凶恶而悲哀,贪婪和自我厌弃奇特并行浮现在眼中。血腥味顿时弥散开来,埂子的眼睛更加狂乱,看上去无法遏制。我僵硬的坐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埂子甩开土豆和老六的手,放下已经绵软无息的高宏后向我扑来。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甚至能感觉到埂子迅疾而至的手上划破空气的波动,他的手依然颤抖却充满了蛮力。埂子的脸呈青白色,看上去已不似有人气的样子。电光石火间谭教授的身子扑在我前面,将我压倒在地,船晃了几晃,船上的人不由自主的惊叫出来。
埂子并没有停下身形,继续伸手想把谭教授抓起来。我半仰在船上,眼睛能看到漆黑的顶穹,心中惊惧不已,下意识的抱紧谭教授。
“埂子!”老魏拼尽全力大吼了一声,声音已经嘶哑走调。这声怒吼让埂子好像短暂的恢复了理智,扭头向老魏看去。李大嘴抓住机会,一把抢过应急灯点亮,对准了埂子。
埂子似乎对灯光很不适应,伸手遮挡了一下。几乎是与此同时,枪声响起了。
我和谭教授缓缓坐起,惊魂未定。严叔手中的枪硝烟未散,默默看着埂子胸前的血从弹孔处汩汩流出,片刻间染红了前胸。埂子的双膝一软,跪跌在地上,接着缓缓倒了下去。
“埂哥!”老六和土豆几乎是带着哭腔扑到了埂子身边。埂子大口喘息着,眼睛望向严叔。
“我,控制不了,自己,”埂子低声断续说着,声音犹如梦呓,“血的味道……我……”
严叔的翻起的嘴唇颤抖了几下,那张恐怖丑陋的脸上如此哀戚,让人动容。
“埂子,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埂子的身子猛烈的抽搐了几下,他口中不由自主的发出嚎叫声,吓得老六和土豆一松手,埂子瞬间又跃了起来,伤口的血流的愈发汹涌,他却无法遏制的扑向土豆。
土豆和老六下意识的靠近船边进行自卫,三个人混在一起搏斗了片刻,身形交错。船猛烈的摇晃起来。在我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三个人刚好一同压在船右侧。古船不再摇晃,彻底翻倒了。
2011319 22:08:00
船翻倒的刹那我听到陈伟一声尖锐而短促的叫喊,迅速被冰冷漆黑的水面吞没。我只来得及看到老魏的手臂在水面摇晃了一下,隐约听到一些惊叫声,便沉入了水下。
我呛了几口水,水带着腥甜的味道,让人恹恹欲呕。这一切的过程在我的脑海中如此清晰,恍如昨日。一切我都知道,我看到自己用力挣扎了片刻,随即而来的是坠入水下后的轰鸣与压力。我浑身软软的,跟着重力和惯性在水中下沉。片刻后,水中的暗涌将我向深的地方拉去。
这个过程清晰到了诡异的程度,我仿佛看到自己不断的下沉,软弱无力张起的双臂在水波中摇曳着。水太冷,周围一片黑暗。奇怪的是,我却能看到前方十几米处的场景。
那里不再漆黑,恰到好处的灯光,来往的人们边走动边小声的聊天。在新疆博物馆展出的15号墓前,老魏正隔着玻璃深情的望着里面的干尸,恨不能用穿墙术过去直接察看。他身边站着李大嘴和向志远,两人乐此不疲的斗嘴,为对方单位破旧的建筑而冷嘲热讽。李仁熙目光无聊的四处张望。他看到了谭教授和钟馆长正在对话,拉了拉他身边那个女孩。那个女孩扭头望过来,一瞬间,我看见了自己。
我的十指向前伸出,无力的悬浮在水中,凝视着她。
这是一个宿命的终结,还是一次时间的折返?是一个梦境的门扉,还是一场绝望的旅行?
在我和她之间隔着让人窒息的深水。那个女孩脸色苍白,双眼失神的望着自己。仅仅是一刹那,我却仿佛已经走完一生,从青葱到白发,从出生到死亡,从漫长而短暂的途中,看到那些走过的足迹,爱和离弃,欢喜与悲凉。
李仁熙忧心匆匆道:“谭教授最近心情很不好,我很焦虑。”他看了看我,更加担心道:“你怎么了?好像见到了鬼一样。”
我大口喘息了几下,犹疑着打量自己的全身——衣服是干燥的,连头发上都没有水渍。我迷茫的望着身边的人们,他们的笑容和声音都是真实的,亲切的贴在我身际。这是上天给我们的重生机会吗,抑或是冥冥中的点醒,让我们在这里止步?
我闭上眼睛,脑中一片空白。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后,对面十几米外的幻象依然没有消失。那具摇曳不已的肉身在黑色的水中悬浮着,状如尸体,手指却还在伸向我,仿佛无声的哀号,令人心碎。
不,我摇摇头,向后退了一步。
“这里不是终点。至少不是我选择的终点。”
旁边的魏大头注意到了我的异样,走过来关切道:“梁珂,你是不是不舒服?脸色很苍白。”
李大嘴撸了撸头发,神秘一笑:“正常。根据我的观察和计算,梁珂应该到了每个月的大姨妈拜访时间……”
我伸手向李大嘴的脸颊打去。假的,这一切都是幻觉。不,我不会在这里止步。
李大嘴讪笑着:“哎,哎,轻点,打人不带打脸的啊!”
他的话音未落,我骤然一阵窒息,冰冷而深的水再次弥漫在身际。一切都消失了,温暖、朋友和干净安详的氛围,刹那间烟消云散,黑暗的深水带着死亡的气息笼罩了我。
“这里不是终点。”
我咬紧牙关,执着的带着这个念头,拼尽最后的力量在水里向上奋力游去。
2011327 15:05:00
“黑衣女祭司入殓时着玄色冥衣肯定是有意义的。”我听见陈伟的声音语速很快:“她们信仰中所有涉及到的方面,都不是随意的。”
“黑色对应五行中的水,”老魏有气无力道,“我想这也许是它真正的意义。”
“对,小河古墓沟文化圈虽然受西方文化影响较多,但也不能忽略中原文化对他们的影响。我坚信这里就是重生圣殿。”陈伟的声音充满了兴奋,“这里是我们在沙漠中所见的百米圆洞之下,直接面对光明和太阳。我们成功了,我们找到了重生圣殿!”
我缓缓坐了起来,谭教授正在我身边照顾我,看到我醒来,向我微微笑了出来。
“很累吧?不过我们暂时脱险了。”她低声安慰我道。
向四周放眼望去,这里是一个平台。平台初看上去有点粗糙,看构造是依这里的地势而建。仔细打量了以后发现,这是一个圆形台。显然落水的众人都随水流被冲到了这里。
阳光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