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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消失,成为隔壁荒漠中的废墟。距今年代么……大概一千五百年以上。营盘遗址发现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最初是俄国探险家科兹洛夫由吐鲁番穿越天山,沿库鲁克塔格山脉前往罗布泊的途中,在孔雀河古道北侧发现了营盘古城……”
“好了,别说了。你们知道就好。记住,无论以后有任何人要求你们——包括我在内——去古墨山国做考古发掘工作,一定要拒绝。切切,绝对不能去。”
“为什么?”
我站在409的门口,望着这四个年轻男女。那个女孩一脸的不解,她不相信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古墨山国考古队的一员。
周谦苍白瘦长的脸上是一种无法解读的悲哀。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是她选中了我们,还是只选中了我?”
我望着他们,望着那些在S大校园里曾经朝气蓬勃的身影。魏大头拉着李大嘴嘀嘀咕咕,让他把周谦的话形成文献,回去慢慢研究。李大嘴则提议去吃火锅,忘掉从金坛回来后的不安。
那个女孩无意中望向门口,她怔住了。我看见她年轻而惶惑的脸孔,听见她口是心非的回答:“没有,我没看到什么。”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向后退了一步,周围黑暗起来。一支小小的烛光在我面前摇曳片刻后,悄悄熄灭了。
我听见李大嘴急促的声音,“老魏,手电,快开手电。”
黑暗里那个女孩无辜的瞪大眼睛,她并不是不害怕,她只是不想让身边的师妹惊慌。我的眼睛有些湿润,我知道在壁橱里悬挂着Y男的尸体。那个男孩选择了一种痛苦的死亡方式,死在他的宿舍,死在这诡谲的世界里。
我向那个故作镇定的女孩伸出手去,她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她并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一如我的现在。
我随即松开了她的手,在黑暗里奔跑。我不知道方向,不知道终点,我只是想离开这里。那些纷乱的脚步声萦绕在耳畔,悲哀的叹息和幸福的喘息交替在我身边。光和黑暗像是骤开骤合的天际,吞噬我又释放我。
我看到时光如海,干涸后丰盈,我看到那些一闪即逝的身影,从一片土地到另一片土地。
我在沙漠上看到两个渺小如蚁的人从小河墓地走到生命的边缘时刻。那个女子失神的眼睛望向我,苍白的嘴唇急切的想表达什么。她身畔的男子抱着她,将她移在雅丹的阴影下,用自己的血肉维持爱情的最后尊严。我听见那个女子梦呓般的声音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在这人间会有生死,会有爱和离别?为什么在这苍茫宇宙中人类从诞生起就饱受苦难,求生的步履走过几十年万年的艰难时光?为什么四季流转不息,星辰升起落下,在这冷酷安然的法则中人类却在不停的追索和追问?
“象传说中希伯来漂泊者的忧郁,
那是注定的命运,无法脱离。
他不愿窥探黑暗的地狱,
又不能希望在死以前得到安息。
命运要我去流浪的地方还不少,
去时还带着多少可叹的记忆?
但我唯一的慰藉是我知道:
最不幸的遭遇也不足为奇。”
我看见冷去的尸体和不肯松开的双手,我看见生死相依的决心和驼背上渐行渐远的身影。那些黄沙弥漫的画面模糊而真实,像是我哽咽中追随的脚步。
多年后,那个女子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天何言。
173、
“梁珂!”
一声嘶哑的吼叫让我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眼前悬浮了两颗人头。一人多边形的脸上架着厚厚的眼镜,另一个人样貌堂堂,鼻孔下拖着长长的鼻涕。
“梁珂……”
我缓缓坐了起来,魏大头和李大嘴胡乱的抱住我,肩膀抖动不停。在他们身后,是谭教授和严叔等人。他们都是一脸关切的望着我,带着欣慰的表情。
“你刚才心脏停跳了3分钟,我们差点……”
老魏摘下眼镜,假装抹汗,其实是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李大嘴用手戳着我的脑壳,恨恨道:“叫你乱跑,叫你乱跑,差点小命跑没了。”
“别戳了,”老魏赶紧制止他,“戳出毛病来就完了。”
我有气无力的指了指李大嘴,“你的鼻涕要蹭到我身上了。”李大嘴狠狠的拥抱了我一下,站起身来,“你平时身体那么好,怎么会跑了两步就晕倒,连心脏都出问题了?”
我心中知道那坨销魂的鼻涕必定是挂在了我的右肩,但老李的问题我却无法回答。从S大启程到乌鲁木齐前我们都做过体检,我的报告甚至可以成为身体健康的样本。
从老魏和老李混乱不堪、相互抢白的叙述中,我大概了解了过去3分钟里发生的情况。他们跟在我身后只有十几步之遥,当他们追上我后,我已经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严叔和谭教授等人听见老魏的叫喊声后赶了过来,这时的我经检查发现已经没了心跳。老魏和老李给我做心肺复苏术,经过两位大神的妙手回春,我捡回了一条小命。
“多久?”我问道。
“啥?”老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低声道:“从你们发现我,到我醒来,一共多久?”
老魏想了想回答道:“不超过4分钟……可是,很漫长啊。”
是很漫长。
我向老魏伸出手来,“拉我起来。”
老魏犹豫片刻,“你还是躺一会吧,我们都很担心你。”
我苦笑了一下,自己用手撑在地上站了起来。
我听见不远处高宏的抱怨,“我就说这次考古队不该带女同志来,麻烦真多。”
站在高宏身边的是向志远,他没有回应高宏的话,目光一直跟随着手电光在我们身后不远处的岩壁扫来扫去。片刻后,他扭头向人群喊道,“谭教授,秦所,你们看这片岩壁!”
日期:201041 22:24:00
174、
谭教授站在我身边揽住肩膀。她的手温暖有力,让我混乱的心神逐渐宁静下来。另一侧的严叔已经打开应急灯,瞬间刺眼的光打破黑暗,映照在巨大无边的岩壁上。
“天哪……”
几乎是不约而同,从凝视岩壁之人的口中叹出这两个字。我和谭教授向岩壁望去,眼睛便再也离不开眼前的景象。与其说这是一幅原始壁画,毋宁说这是来自黑暗世界里的一个狰狞象征。从古墨山国遗址发掘开始,延伸到小河墓地和古墓沟墓地,我对罗布荒原上曾经生活的这批来自遥远的黑海岸的人类的认知一直抱有足够的敬意。我一直以为从专业来说,考古者的使命是还原历史事实,还原我们发掘的每个遗存的文化、社会生活面貌。但随着自觉或被迫的深入,这个荒弃的国度,干涸的土地,诡异的宗教仪式,呈现出的谜团已经超出我的认知范围,远远超越了考古的意义而成为一次用生命作赌注的探险。
在岩壁上是一张巨大的人脸。
人脸的面积目测估算为10X15M左右,是以工具凿击在岩壁上刻画出的。如果仅仅是从观察的角度说,这个雕刻与我们所见的卐型叠加图案相比成熟很多。尽管巨大令人惊骇,但手法细腻。它具有夸张突兀的眼睛,凌厉的表情,张开的巨口中甚至可见利齿。正是这种神形逼真的描绘,让人直视时不得不被深深震动。
“谭教授,秦所,这是什么?”严叔打破了沉默。
秦所看了一眼谭教授,沉吟道:“不好说。它的构图比较精确,跟以往所见的类比或象征意义的图像不同,应该是早期文化中靠中后期的作品。”
谭教授道:“我同意秦所的观点。在小河墓地和古墓沟墓地早期的刻画中,没有这样精准的笔法。但是北疆的早期人类为何会在这里,花费如此巨大的精力雕刻这样一张人脸?等等……这里有文字。”
谭教授走上前去,用手指了指人脸右侧下方,那里果然有几个吐火罗文字。严叔示意了一下埂子,埂子赶紧调整了一下光源。
从应急灯的光中可以看到这行文字。然而这不是让我们最激动的地方。
真正让我们发自内心沸腾的,在这将近千米的地下,是我们看到了在文字下方,有一个封闭的石门。
174、
“tam naut plewe”
严叔走上前去举起手臂,他的手指够不到文字的地方。但是和隐蔽的石门相比,门的大小差不多刚好可以容纳一个半人的身体。严叔回头问秦所道:“这行文字是什么意思?”
即便严叔不发问,秦所的目光也有如被巨大的磁力吸引,一直停留在吐火罗文字上。严叔又问了一遍,秦所如梦初醒,惊醒过来。
“这……这行文字……”
秦所有些嗫嚅,目光中有惊惶的神色。老李对老魏道:“我说秦所忽悠吧,现在露馅了。我看他可能根本看不懂吐火罗文字。”
老李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被秦所听到。秦所怔了一下,低声道:“我能读懂。可是……”
众人的目光聚集在秦所身上,他却注视着严叔。严叔没有再看他,而是用应急灯仔细的察看石门。
“秦所,您直说吧。我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老魏扶了扶眼镜,声音平和,神情却冷峻。
秦所沉吟半晌,终于下定决心道:“这一行字的意思是——”他抬起头望向那个巨大的诡异人脸,“死亡深渊。”
他似乎有点不自信,连忙又补充道:“早期的巫术和生死观,都是建立在简单的类比和象征性的联系之上的。岩壁上的狰狞人面画,是一种威胁和震慑之意。我相信这里是不祥之地。我建议……我们不要进入。再向下走,我们应该有其他发现。老严,相信我,这里不会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严叔仔细端详着石门,并没有说话。就在这时,我听见一个声音淡淡的响起。这人已经很久没有说话,我都几乎忘了他的存在。
“秦所,您为什么故意错误翻译这行字呢?”
陈伟瘦小的身体站在人群中并不起眼,他满脸苍白,病恹恹的样子。他的话却像一枚炸弹,让所有人为之一震。
日期:201046 20:31:00
175、
我们先是被“死亡深渊”这四个字惊了一下,还没缓过气来,陈伟的话又让我们再次陷入迷惑。
大家诧异的看着陈伟,他却不慌不忙的走上前去,站在秦所面前。他的样子不似在地下近千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