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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满脸皱褶的老妪此时眼睛虽然在眯着,可是眼底的光芒似乎深不见底,要刺进人心里似的,笑道:“你们俩还真是对冤家,让人看得着急,恨不得给你们下了桃花蛊才好。”
苏湛此时拭了拭眼角的泪,躬身对那老妪行了个礼,道:“多谢老人家出手相助,救命之恩难以为报。”
那老妪道:“你既然不喜欢这男娃,就叫他自己走吧,我看着你怪伶俐的,还是做我儿媳妇吧,跟着我做个伴。”
“呃……”苏湛的脸色都青了,此时愣在当场不知说什么好。
老妪扑哧一声笑了,道:“逗你玩呢,看你这些日子紧张兮兮的,都不经逗了。”
苏湛这才展眉笑道:“之前所说不是下蛊之人解蛊,会带来无妄之灾,那蛊医老人家不会有事吧?”
“你担心的倒多,他那老家伙你担心他做什么?也算你们命好,遇见了我,找对了人,要不然……”
这些日子以来这样的话老妪已经唠叨无数遍了,听得苏湛耳朵都起茧子了,此时赶忙又拜谢了一遍。
老妪又道:“可不要以为这解蛊如此轻而易举,那解蛊的药,可是难以凑齐,那蛊医可天天去山上探看,十分不易。你们也别以为这回解了蛊就没事了,以后可莫吃冷食,要是吃了冷食,这蛊会再发,就是神仙也救不了的。”
苏湛心里无奈道:你这话这些日子也说了八百六十遍了,此时也只能在此鞠躬谢恩,毕竟救命之恩,这老妪和那蛊医确实也算得上医者仁心了。心里想着,若是回了京城,再有了收入,定要大礼好好答谢一番才行。
离别的日子终于到了,离开这湘西之前,夏煜又跟着苏湛去了一趟白羊寺,微风柔软地吹着云朵,竹林沙沙作响,身畔立着浸在青青秀色中的苏湛,一切都是安逸淡泊。
苏湛感觉到夏煜的目光其实正在注视着自己,却仿若不知,只道:“此处景色虽美,但是我此生来一次便足够了,万万不要再来。”
夏煜笑道:“你还是胆小。”
苏湛哼了一声:“活着不好吗?”
夏煜没有答话,深深吸了口气,心中道,有你,活着真好……
举世惊艳、自古繁华的钱塘,六月桂花飘香、荷花娇媚。一只燕子沿着柴灰色高高的院墙蹦跳了几下,又顺着在耀眼阳光下泛着白光的飞檐展翅飘了出去。
在那熠熠的瓦片之下,院围之中,一个穿着藕荷色长衫的少年正立在碧水荡漾的池子,手中慢慢洒下的食饵将池中来回游曳的小鱼都聚集在了一起,蹿着水花翻滚。
“少爷。”管家模样的小厮快步走到离那少年不远处,停住了步子,低呼了一声。
那少年微微蹙了蹙眉,道:“什么事?”
“少爷,有人想见少爷,这会正在门廊外等着呢。”
“什么人?”
“他只给了这个,说少爷一见这个就知道他的来历了。”那管家递上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薄纸。
少年接了过来,展开一看,上面歪歪扭扭画了个扇面,扇面上写的是:拔剑舞中庭,浩歌振林峦!丈夫意如此,不学腐儒酸!不过那字写的可就不敢恭维了,别说横平竖直了,那一撇一捺也和蚯蚓一般,弯弯曲曲。
但是那少年的脸上却陡然一亮,也不顾那管家不知所以的眼神,快步向门口走去。
门廊处,苏湛和夏煜尘埃满面,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如今大局不明,他们不敢贸然回京,想来想去,苏湛觉得这人的住处倒是说不定可以暂避一阵子的。
这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于谦。
那于谦见了苏湛,脸上的笑意尚未散去,上前就给了苏湛一个拥抱,哈哈笑了起来。在一旁的夏煜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不过没人在意。于谦见着夏煜也是眼熟,但此刻只是客气一躬,比和苏湛的熟悉程度自然不一样。
苏湛也抿着笑看了看于谦,这个少年也正是英姿勃发的年纪,才这么一年半载的没见,个头变得更加挺拔,脸上俊朗的轮廓也更加明显了,只是唇角的笑依然是熟悉的模样。
那于谦告诉管家先不要多嘴和老爷说,让他把他们的马休停妥当,自己先引着他们进了屋子,让他们落了座,叫人给上了茶,才笑道:“苏大人,今年终于来找我观潮了?”
苏湛直接道:“不瞒你说,可能要劳烦你一阵子,我们在京城惹了点事,暂时不便回去。”
于谦面色凛然起来,道:“没什么事吧?自从你去年写信来……已经好久没你的消息了,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于谦眼神闪烁了一下,看了看夏煜,他本想说去年苏湛突然写信给他,说要出远门一阵子,暂时不要再送罂粟了,如今看来果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苏湛注意到于谦的眼神,笑道:“夏大人是自己人。”
于谦才又道:“既然两位不方便抛头露面,住在我家也不是万全之策吧?”
夏煜此时一愣,觉得于谦这话是回绝他们的意思,不禁望向苏湛,可是苏湛还是抿着笑,似乎在等待于谦接下来的话。
果不其然,于谦沉思了一会,接着道:“我家在城外有处别院,只是许久没人住了,需要打扫打扫。二位委屈在那住一阵子如何?”
“太感谢于兄啦!”苏湛笑道。
于谦主动道:“我自会嘱咐家丁,不会叫他们乱说。”
安排妥当,仍是一番感谢。
过了阵子,夏煜又道:“于兄可熟人有能往京城送信的?”
“之前给苏湛送货那镖局和我很相熟了。”
“送货?”夏煜一愣。
苏湛打着哈哈说:“没什么,杭。州特产。”
于谦也是微怔,本来听苏湛说他是自己人,以为他都知道,可是这样一说,他却一无所知。
夏煜倒没有再继续问,道:“也好,我有封信要捎到京城去,需要可靠的人。”
“那镖局就可以。”
第一百三十一章 卷土重来
三娘子喜滋滋地来到秦媚儿的房间时,她正对着窗棂外白晃晃的广玉兰轻轻弹琴,琴声悠然,她身着的白衣胜雪,风一吹过,衣衫飘飘,她本身也如同窗外的那一朵玉兰一般,如在画中。
三娘子的心情忽的静了下来,悄然走了过去,只静待她弹完这曲。
“姐姐,听你兴匆匆的脚步,是不是有什么高兴的事?”一曲完毕,三娘子欠了欠身子,对着有动静的方向行了个礼。
“姑娘,你的日夜祈祷总算是有了回音,如今苏大人一切安好,你且不要再担心了。只是他们或许过阵子才能回来。你且吃好喝好,别等得苏大人回来以为我怠慢了你,才导致你这么消瘦。”三娘子抿嘴笑着说道。
秦媚儿脸上的喜意也是掩饰不住,低声道:“总算盼得天明。”摸着旁边的竹棍站了起来,竹棍点地,咚咚作响,秦媚儿伸手向三娘子而去,三娘子急忙接住,道:“人影还没见着一个,姑娘比我还急躁。”
秦媚儿笑道:“我只想听姐姐多说些他们的情况罢了。”
“我也不是很明就里,只知道他们现在尚好,你莫要担心,夜夜垂泪,总对身子不好。如我先前和你所说的,既然皇上那边已经饶了他们的罪,他们就不会亡命天涯了。”
秦媚儿道:“幸好有姐姐告诉我这些消息,要不然我也看不见摸不着,毫无门路,肯定苦苦闷死。”
三娘子引着秦媚儿到了椅子上坐着,拍了拍她的手,道:“今日喜事,过会我准备点可口小吃,咱俩边吃边聊。”说着,笑着出了门。
待她出了门,脸上的笑意慢慢散去,凛了凛神色,回了自己的屋子,从怀里拿出一支黑色翎羽,轻轻用白绢包了起来,放到了旁边的梨木柜子里。
这黑色翎羽,是她与夏煜的暗号,若是一切顺利,发一支白色翎羽,意为大事已成;若是事情难办,发一支黑色翎羽,互通消息;若是事情失败,发一支血色翎羽,那便意为人死灯灭,只管自保。
三娘子叹了口气,幸好是黑色,而不是血色,事情虽难,但是总能盼望有些转机。朝中的事她最近也打听了不少,吴亮前阵子也还来过一趟,说了些重点的内容。
来信是从杭州来的,她此刻只想着,得赶紧通知吴亮一声,不能让他再天南海北地瞎跑了……
浙江按察司王素近来身体一直不好,或者确切地说,自从当时在京城诬陷的下了狱,身子一直没有调理过来。
王素的夫人这日还是如同以往许多个艳阳天一样,坐着轿子到了南山净慈寺,给王素祈福。而与以往不同的是,今日与她一同而来的不仅有王素,还有一帮弟子员。
少年鲜衣怒马、英姿勃发,倒使得出行多了几分生机。
一如往常,拜完了之后,夫人就由丫鬟扶着,先上了轿子等候着。王素在寺内和学生们论经讲道了一番,也是欲往门外走。正在这时,一个学生突然兴致大发,指着殿中大佛道:“三尊大佛,坐狮坐象坐莲花。谁能对的上来?”
王素脸上不禁浮上一丝愠色,这少年目中无人,在寺庙中大肆喧哗,让人看了觉得很是不喜。这回头一看,才知道说话这学生是杭州府尹张书宝的小儿子,怪不得趾高气昂。
可是同朝为官,还在一个地区,王素自然要给张书宝几分面子,虽心中有怒,却按下不发,反而笑道:“出的好,谁若是能对的上来,本官就请他到我府上吃酒席去。”
众人一听,都窃窃私语起来,跃跃欲试。
“不才勉强一试。”于谦走上前一步,“一介书生,攀龙攀凤攀桂子。”眼神犀利,吐字清晰,脸上一抹淡然笑意,却显得有几分刚毅。
“好!”王素忍不住笑了,轻声道,“于秀才果然才情。”
这张书宝虽是个府尹,却和朝中重臣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地以前有个富豪叫沈万三,在洪武时没了籍,但是当时藏起来的家财还是不少。他的儿子沈文度靠着这些家财,也可谓富甲一方。这张书宝就勾结沈文度,逢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