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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再纠缠苏湛,他将一切抛在脑后,他要继续走自己的艰难道路。
却没想到,暮然回首,奇迹果然找上门来了。
此时此刻,他能说什么呢?
他只好用一句话来作答:“好吧,苏湛,我认你这个朋友!”
苏湛笑了,她的笑容如冬日罕见的花开,霎时使得周遭温暖起来。
“那朋友之间,我就说句笑话吧。”苏湛走到胡濙身侧,附耳过去,悄声讲述了在湘西曾经遇到建文帝的行踪。
说完,苏湛立直了身子,笑道:“只是个笑话,胡大人只当没听过吧。”
胡濙眼中透出难以言喻的感激神色,点头道:“我知道了。苏湛,有朝一日,我们朝中再见。”
苏湛豪迈地拍了拍胡濙的肩头,道:“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说出了这一切,苏湛也像是舒了一口气,这本来是太子朱高炽告诫她不要妄加言语的东西,但是她此举,也不是没有私心的!
如今在朝中,她的确有几位交好的高官,但是,与她为敌的人也不在少数,特别是汉王一派,任何找出一个人来都可以伸手掐死她。虽然如今锦衣卫依然是在朝中呼风唤雨,但是在不久的将来,东厂建立,到那时,这厂督之位的人选,将对自己的生死存亡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她已经暗暗下定决心,要力挺王彦上位,否则,到时候让朱高煦亲近的太监夺了这个位子,那么不仅仅是她自己,甚至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夏煜,都安危难保!
表面上,她实际毫无所求地帮了胡濙一把,实际上,这个大大的人情却是物有所值。
此时的苏湛,已和几年前在夏煜面前叫嚣着别人的冷血无情的她大不相同,她领悟了这浪潮中一叶扁舟的无力感,也知道想要做时代的弄潮儿并不是简单的事,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但是要想独领风骚,这棋盘的布局,她要谨慎地走出每一步。她并不觉得自己是伪善,这不过是一个双赢的合作罢了。
在年关之前送走了胡濙,宫里又开始上灯,每年的这个时节,苏湛总是过得不安稳,回首望去,竟然都没有在京城安心守岁的记忆,她无语摇了摇头,只盼得这一年平静而过,不要再生什么事端了。
所以,在腊月门里朱瞻基的突然召见,使得苏湛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和朱瞻基已经很少见面了,朱瞻基对她的热情似乎已经也随着这冬日的严寒,而消减了下来,其实她又怎能知道,那不过是雪藏罢了。
屋内很暖,朱瞻基坐在椅上,腿上搭着一片白绒绒的貂皮,他让苏湛坐的离得自己很近,只有咫尺之远。苏湛坐着望向朱瞻基,能隐隐嗅到他身上美好的清香,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面如桃花的少年了,他的脸庞日渐有了成熟男人的味道,一举一动之间,皇家的气度总是不经意得透出。苏湛越来越感到,自己已经不敢同他玩笑了。
她暗暗揣测着朱瞻基找她的原因,却又不敢深思。
朱瞻基的眉宇间神色很淡,语气也似乎只是聊起家常一般,轻轻说道:“我找你来,不为他事,只是快过年了,想给汉王叔送点礼物罢了。”
此言一出,苏湛不由得神色凛然起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重操旧业
苏湛听了朱瞻基的话,不由偷觑他的脸色,不知道他这话是说笑还是另有深意,一时不敢轻易应答。
朱瞻基却微微一笑,缓缓道:“就是你以前给汉王叔那些仙丹,还可以做吗?”
苏湛听了此言,心中一惊。
自己早已经和朱瞻基说得明明白白,那丹药中含有些毒素,曾经警告他太子殿下夺去的那些也不要食用。更何况,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有关于丹药的污蔑,自己是一点也不想和这炼丹扯上关系了。却没想到,这胡濙前脚刚走,朱瞻基却又旧事重提,又把这事翻了出来。
“殿下,”苏湛小心翼翼回答道,“臣已经和炼丹之事毫无瓜葛了。”
“哦,是么?”朱瞻基的脸上似乎浮上一丝失落,“我本来想着,再给汉王叔供奉一些丹药,让他乐呵乐呵呢!我原来听说,汉王叔吃了那些丹药之后,神清气爽不是么?”
苏湛坦然道:“刚服下真的会有成仙之感,美妙无穷,只是长久以往,会对身体造成巨大伤害,到那时,神仙难救。”
朱瞻基嘴角浮上一丝冷笑:“那不是很好?”朱瞻基说完这话,低头轻轻翻着眼前的一本册子,一页一页翻过,在安静的屋子里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
苏湛觉得心中忽地似屋外的寒风一般冷厉,沉下声音道:“殿下的意思是?”
朱瞻基并没有抬头,却问她:“你不明了?”
苏湛沉声道:“只是臣有些心惊肉跳了。”
朱瞻基抬头瞧了她一眼,说道:“快过年了,这宫里热闹得很,却透着一股焦躁。礼尚往来很多。却恰好是个好时候。我让你做的事,自然只有你我知道。除非……你信不过我?”
苏湛听他这样说,不知该如何接口,心中惴惴不安,却又百感交集。本来此时自己曾经做过,如今如果再做也只不过是续上之前的事。让那汉王朱高煦再度染上毒瘾。中毒更深罢了。只是这事,由朱瞻基亲自说来,苏湛却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猎户手中的鹰犬,有种难过的别扭之感。这就是曾经口口声声说感情的皇长孙么?说来说去。自己也不过是个棋子罢了,什么感情,摆在江山后面。都显得苍白无力。
朱瞻基没有听到苏湛答话,也也不催促,搁了手中的册子。若有所思:“待过了年,我们或许有空,就出去转转,趁着还没搬到北。京,走走附近的山水。”苏湛只听窗外北风如吼,纵使朱瞻基这种春季的邀约如这屋内的温暖一般惑人,但是苏湛的心里却冷如冰雪。
“殿下什么时候要那礼?”苏湛心里似下了决心。低声问道。
朱瞻基点点头,目光厉色彰显:“越快越好。”
苏湛道:“臣需要一些东西。一时半刻拿不到。”
“什么东西?”
苏湛一点也不想把别人牵扯进来,她想说自己还需要于谦从杭州运来的罂。粟,自从自己去了山…西之后,这货便断了,从那之后,就没有罂。粟提取,也便没有制作新的丹药了。
“东西是从杭州运来,这时日算起来,或许得年后了……”苏湛没有提及人名,说得隐晦,可是朱瞻基却抬头盯着她的眼睛,似有所悟地笑了笑。
“原来你从杭州收的那些货,竟有这些作用。”
苏湛猛然一惊,原来自己曾经的一举一动,都被朱瞻基尽收眼底了,这从杭州城陆续往她的住处的托运,看来并不是什么秘密。曾经,锦衣卫内就有人查他,现在又得知朱瞻基也已经知道,看来于谦也并不仅仅是幕后的什么人了。
朱瞻基微笑看着苏湛的眼睛,缓缓道:“我听吴亮说了,你和夏煜曾经在杭州的时候,有个当地的学生员和你们交好,叫于谦,我知道他的,他将来是要考状元的,想做官嘛,这个我知道的。”
朱瞻基的话轻描淡写,似乎摆在他面前的全是交易,而他手中,却握着人人都想要的筹码。
苏湛心中冷笑一声,却只是淡淡道:“殿下不必有什么动作,那于谦,是个有才的人,他不需要我们做什么,也定能高中。”
“呵呵,你对他这么有信心。”朱瞻基嘴角挂着笑,眸子里却霎时笑意悉数散去,“你对别人都那么有信心,那么信任,唯独我,特殊对待?”
朱瞻基的手轻轻攒起,眼前的这个女子,离得自己那么近,却总是刻意地拒绝自己于千里之外。明明屋里温暖如春,可是她的眼神,却如窗外的寒风一般,让人浑身都能感到一股冷意。难道,自己对她,谈感情也是错,不谈感情也是错?如果真的对一个人如陌上客,那么那人做什么,竟全然是徒劳的,丝毫不能进入眼里?
苏湛听了朱瞻基隐隐有些心痛的言语,却不想再与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只漠然回答道:“殿下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从于谦那里取一些材料,那么殿下想要尽早得到臣处理过的丹药的话,就请秘密派人再运送一些存货到京城来。若是不能,在京城里有人有这果实的话,也可以。但是,臣还有一句话,这于谦和这丹药,是丝毫关系都没有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这果实我用来具体是做什么的。他是个人才,望殿下不要为难他。”
“为难他?”朱瞻基冷笑道,“每次与你说话,你都要如此狠毒么?以前那个俏皮的你哪里去了?柔软的你哪里去了?”朱瞻基说到这里,竟轻轻锤了下桌子,却又压抑着喘息,缓缓道:“我已经放手了,你还想叫我怎么做!”朱瞻基心中隐隐作痛,苏湛啊苏湛,难道你觉得,在伤口上一次次地撒盐,是习以为常的玩笑?
苏湛意识到自己又在无意间摆出了防御姿态,惹得敏感的朱瞻基又是恼怒了起来,可是此她的内心,又何尝不是和朱瞻基针锋相对。在她的理念里,如果朱瞻基是她的好友,哪怕不是真心爱护她,不过是个朋友的关系,也不会让自己再去趟这条浑水,可是这举动,分明就是拿苏湛当做手中的一把刀,理所应当地使用罢了,毫不怜惜。
可是在此时,苏湛也不能火上浇油,更何况朱瞻基提出的事情也是她力所能及的,也不算什么难事。
于是她微微低了低头,用着官方的语气,恭敬回答道:“臣不敢。”
“好,好。”朱瞻基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苏湛已经和他拉开了这样的距离,用这样毫无感**彩的回答,他还能再说什么,他只好道:“你要的那材料,我会派人秘密给你送到府上。你抓紧办事吧。”
“臣明白。”
在苏湛一步步在那皇室装饰中退出去,她的皂皮靴一脚脚轻轻踩在那羊毛毯上,却像是踩在朱瞻基的心底,他突然感觉到,这一次,苏湛的告别,倒像是真的和他拉开了距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