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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望了我一眼,正色道:“现在绝不是削藩的好时机。现在下旨撤藩,只会逼反吴三桂。”
“你……”我只急的跺脚,“吴三桂早晚要反的!撤藩要反,不撤藩也要反……”
“三藩手中的兵马比八旗绿营的总和还多。不但有吴三桂之云贵、耿精忠之福建、尚之信之广东,平凉提督王辅臣是吴三桂死党,广西还有孙延龄,海外有郑氏,一旦齐集响应,那便是四方震动,人心动摇!”纳兰猛然站起身来,向我道:“吴三桂在云南经营数十载,时时刻刻都在防备这一日!对于撤藩,他有所准备,而朝廷只能仓促应对,一旦开战,皇上又有几成胜算?”
我四外看了看,见并无人走进,近前几步,低声求他,“咱们不说这些好不好?你们说的我都不懂。我只知道皇上要撤藩,你阿玛也是主张撤藩的。就听他们的,别再争了,好么?近来朝中对撤藩之事早就闹得不可开交,你阿玛与索额图各持己见。可现在你的话竟然和索额图中堂说的一模一样。你就算不管皇上的心意,难道也不顾及你阿玛?”
纳兰的眉毛骤然拧起,额头上也迸出青筋,嘴唇也气的直发抖,“多谢你,想不到你如此的为我家着想!”他转身便冲入雨幕中。
“你回来!”我疾步上前拉住他,也不顾雨水扑面,恳求道:“算我求你好不好?你别和皇上争了。他想要撤藩,朝中除了你阿玛和米思涵大人之外,没人支持他。他本就指望你能助一臂之力,可是你如今这样说,不但伤了你阿玛的心,也伤了他的心。”
“我人微言轻,本就无足轻重。”纳兰回头叹道。
我甩开双手,气急道:“你明明知道,比起朝上的王公贝勒,他最看重的是你能支持他!要不他为什么偏偏要叫你来,告诉你这些!”
纳兰缓缓将我推回到廊下避雨之处,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儿,淡淡道:“撤藩之事只要是问我,我便只有这么一说。三藩决不可全撤,定南王尚可喜上书求撤,便让他归养辽东;其余二藩皆照此例,以求一一化解。吴三桂已近垂暮,其世子为额驸,略等十余年,便可弱化云贵……”纳兰侃侃而谈,口吻之中竟然不像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
我心中惊异不已,听他说完,才道:“这我不太明白。我只知道,前朝崇祯皇帝被闯贼李自成逼死,吴三桂本欲降闯,可最终冲冠一怒为红颜,开山海关投降了睿亲王。南明桂王永历帝就被他杀死在昆明,他本就是个反复无常之人。他此时再反大清,天下能有几人响应?”
纳兰蹙眉片刻,注目雨帘,轻声道:“楚儿,你常在宫中,不懂得宫外的天下。当年李自成攻下北京,烧杀劫掠无恶不作,为何还要无数人降他?为何如今天下承平日久,还有人心心念念‘反清复明’?”纳兰说到此处,惨然一笑,“亭林先生顾炎武曾说,每一次的改朝换代皆有不同,有‘亡国’有‘亡天下’。亡国者,不过是秦失其鹿,天下逐之,秦亡汉兴。而他觉得,我大清入主中原,不是亡国,而是亡天下。你知道为什么?”
我心中轰然一动,万想不到纳兰突然说这样的话,只得默默摇头。
“因为你我是满人。”纳兰痛苦的闭目,随即转过身去,叹道:“为了咱们是满洲人这一条,吴三桂起事,天下便会云集响应。”
“你心中竟然存着满汉之见?”我轻声问道。
纳兰缓缓摇头,“满汉之分并不在何人的心中,只是摆在那里。我心中不存,并不见得人人心中不存。”他的脸色显得很憔悴,一双眼睛望着我,许久才释然笑道:“我怎么说了这样的话。”他从丝绦上解下一块乌木腰牌递给我:“给,皇上若是要,你便给他。”
我随手接过腰牌,看着上头烫金的满汉文字,低头含笑道,“容若,我就是汉人。我对你,对皇上,从未心存异族偏见。”
纳兰一愣,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你说什么?”
“你回去问问珍儿,她都知道。”我抬头叹息一声,雕漆檐廊上滴滴雨珠儿滚落。我将手中的纸伞递给他,“回去吧。无论如何,皇上是一定会撤藩的。”
“他一定会后悔的。”纳兰摇头道,撑起雨伞走了几步,又回头,“你多保重。”
我微微一笑,轻轻的点了点头。他凝视了我片刻,四目雨中相对,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似曾相识。
我立在朦胧的细雨中,似乎闻到了一缕幽幽的昙香……
正文 37、渔阳鼙鼓动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杨启隆:康熙初年假冒朱三太子在北京起事,后被破获,他本人逃匿。 /
吴应熊:吴三桂长子,和硕额驸,其妻为皇太极最小的女儿建宁长公主。婚后,他久居北京,作为吴三桂在京的人质。吴三桂反水之前曾经派人来京接吴应熊,他没有离京,而是将长子吴世突卦颇稀N馐拉'并非公主所生,是吴应熊前妻之子。
吴世霖:吴应熊次子,建宁公主所生。“怎么淋成这个样子?”康熙在翔鸾阁廊外蹙眉道,“你找他去了?”
“是。”我连忙行礼。
康熙似乎余怒未消,狠狠道:“你再去,把他南书房行走的腰牌收了!”
我连忙将乌木腰牌举过头顶,“容若把腰牌留下了。”
康熙二话没有,夺过腰牌投入湖中。
我阻拦不及,忙扑上围栏,急命小太监道:“快去找船捞上来!快去!”
“谁敢去!”康熙喝道,回身便上楼去了。我顾不得旁人,连忙追上。我的衣裳早就被雨水浸透,冰凉凉的黏在身上,难受的要命。旗装大襟紧紧裹着双腿,上楼梯也十分不便。
“哎呦!”我一个没留神绊倒在楼口,滚下两级楼梯,还好及时拉住了栏杆,只摔得我七荤八素。
康熙回头道:“怎么了?”见我伏在楼梯上,埋怨道:“笨死算了!”伸手将我提起来。
我依旧站立不稳,一个踉跄跌进了康熙的怀里。生怕沾湿了他的衣服,用手撑开,“皇上,我身上湿……”
康熙挟着我上了楼,随手将我丢在地板上,仍旧满面怒容:“他都说了什么?”
我在地板上跪正了,含糊道:“他说……他……”
“你嘴糊上了?”康熙喝道。
我慌忙跪伏在地,将纳兰说“三藩当分而治之,不可全撤”的话都重复了一遍,至于他口中“满汉之别”的话,犹豫了半晌,也还是说了。
康熙只在我面前走来走去,地板砰砰山响,其余宫|女太监全都躲在楼下,无人敢出声。沉默了许久,我奓着胆子抬头,轻声道:“皇上,您别生气……”
康熙哼了一声,对我冷笑道:“朕不生气。”嘴里说着不生气,但我仍能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一呼一吸之间都带着愤怒与焦躁。终于,康熙一掌拍在桌案上,咬牙恨道:“朕不生气!”
全撤三藩的诏书在八月下达。康熙命礼部侍郎哲尔肯赴云南,户部尚书梁清标赴广东,吏部侍郎陈一炳赴福建,各持敕谕,会同该藩及督抚商榷移藩事宜。
九月,康熙又命陕西总督鄂善总督云南军务,宁夏总兵官桑额提督云南军务。此时侍郎哲尔肯与学士傅达礼等人已经到达云南,正在催促吴三桂起行。
一个秋天,康熙都没能过的踏实,他的行走坐卧中都带着不安。而在朝堂之上,他仍然是年轻有为的少年天子,依旧是英明果断的圣明之君,天下再也没有他这样沉着冷静的年轻人了。只有我每日深夜都能在南书房里看见,他握着朱笔对着白纸发呆。
平定三藩的历史我知道的不多,唯一能自解的就是打仗打不到北京城来。原来自己也会这样的自私,只顾着一己安危。可我又能如何呢?
吴三桂与其党大概正在日夜加紧密谋吧?他们的焦急也许胜过了紫禁城中的皇帝。已经六十七岁的老将吴三桂,他真的要在暮年抛弃已有的平安繁华,重新披上铠甲,回到数十年前的动荡中么?尽管依稀记得白纸黑字写就的历史,我仍然为这位老人感叹——虎老雄心在——我这样评价他,绝不含任何的讽刺。他对谁都没有过忠心过,他只效忠他自己。
仓惶度日说的是旁人,我没有一丝惊慌。冬日再次降临时,消息终于传到京城。
康熙十二年十一月,吴三桂反。杀云南巡抚朱国治,拘捕按察使以下官员。吴三桂发布檄文,自称“原镇守山海关总兵官,今奉旨总统天下水陆大元帅,兴明讨虏大将军”。称拥立“先皇三太子”,兴明讨清,蓄发,易衣冠,传檄远近。致书平南、靖南二藩及各地故旧将吏,并移会台湾郑经,邀约响应。云南提督张国柱、贵州巡抚曹申吉、提督李本深等随吴三桂反。云贵总督甘文焜在镇远自杀,三藩之乱由此开始。
我永远忘不了这个冬日的夜半,乾清宫的宫门首次在三更时分洞开,马蹄之声响彻夜空,中间夹杂着侍卫们的呼喝:“六百里加急——”
我猛然从温暖的被窝中坐起。门外小太监在急促的敲打着窗棂。远远的听见康熙寝宫中执夜的太监“啪啪”的拍手声音。所有呼叫的信号同时响起来,熟悉又陌生,急促而紧张。我拥着被子,一丝睡意也无,“来的好快。”轻声对自己道,“又要天下大乱了。”
朝中正为吴三桂云南叛乱之事忙乱。十二月时,京城中又突然冒出一个朱三太子叛乱。起党羽多为八旗包衣奴隶,本来相约举火为号在京城起誓,可消息提前一天传出。兵部尚书明珠、都统图海与副都统吉哈礼率兵进剿,冒名朱三太子的匪首杨启隆逃匿,其余部众被迅疾处死。
几乎是于此同时,被软禁在府中的吴三桂长子吴应熊想要趁乱逃出京城。却被我的“阿玛”佟国维堵在了西直门。更加离奇的事情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