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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嬷嬷抱着哭昏过去的康熙出了暖阁,仙儿哭着跟在旁边,拉着他垂下的一只手臂,我也跟着出去了。殿外亦是乌压压跪了一院子的人,为首的四位辅臣也都在伏地痛哭,忽然,鳌拜抬起头来,含泪叫道:“皇上怎么了?快叫太医来!”
康熙二年二月十一日庚戌亥刻,康熙皇帝生母,慈和皇太后佟氏,崩于寿安宫。
康熙皇帝日夜痛哭,水米不进,几度昏厥。这天夜里,太皇太后亲自过来将哭昏的小皇帝抱走,苏麻拉姑则一手拉着泣不成声的仙儿一手拉着我,在寿安宫守灵。
十二日黎明,紫禁城中如同银装素裹,宫门内外设置全副仪仗。康熙皇帝身着孝服。亲王以下的文武官员齐集宫门外。公主、王妃以下的大臣命妇等人齐集在宫门内,具穿丧服。
三次上供品祭物,都是康熙亲自捧上。在繁复的礼节中,他绝望的哭喊声音震耳欲聋。虽然亲王以下的文武官员,公主王妃以下的各级命妇等人都在宫内外随着他行礼举哀,可我仍然能从那平淡的嗡嗡声中,分辨出这个孩子泣血一般的悲鸣。
这一天没能宣读哀诏,因为小皇帝再次昏倒在了灵前。索尼抱着他与其余三位辅臣一起送他回慈宁宫。
仙儿今天也哭昏了,苏麻拉姑将她安顿在寿安宫后的萱寿堂中休息,我仍旧披麻戴孝的在寿安宫的灵前跪着。
哭灵,我比仙儿有经验,我一进她们佟家,便是给人当“孝女”。随着哭,随着跪,随着行礼,随着落泪,筋疲力尽之余,便伏在跪褥上喘着气。
此时,一众头戴面具,身穿怪异毛皮衣服的萨满女巫师进来,她们是萨满太太,宫里请神驱鬼的人。她们敲击着皮鼓,围着大炭盆,似是念咒语,又似是在舞蹈。
跳神进行了半个时辰,萨满太太们将手中的法器都抛进了炭火中,火焰立刻升起一人多高,我被惊的全身颤抖,好久才缓过神儿来。
第二天,在武英门广场,礼部宣读了“大行慈和皇太后哀诏”。
诏曰:“朕缵承祖宗鸿绪。方欲奉事慈闱,抒诚孝养。不意皇妣慈和皇太后于康熙二年二月十一日亥时崩逝。呜呼,仰惟教育隆恩,难酬高厚。乃孝思未展,忽焉见背。哀痛弥切,抱恨终天。一切丧制礼仪,已命所司举行外。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又有礼部颁诏,昭告天下:“自诏到日为始,持服二十七日。命各部院官员,服缟素办事。”
每天,康熙都要在灵前举哀行礼,痛哭欲绝,我与仙儿便在旁边陪伴。三四日后,康熙行走都需要纳兰与倭赫等人左右搀扶。
入殓当日,太皇太后与仁宪皇太后招仙儿与我去慈宁宫,叹气告诉苏麻拉姑,“皇帝年纪还小,这几天着实哭的不得了。安放梓宫去坝上的时候,不可让皇帝亲去。苏麻拉,你带着仙儿姐妹送一趟去,她临终也算完愿了。”
苏麻拉姑点头道:“嗻。若要皇上亲去,佟太后九泉之下也难安啊。”
仙儿只是哭着答应,我也随着答应了。下午时分,佟国纲、佟国维夫妇们进宫请安行礼,临行时对我与仙儿又谆谆嘱咐了一番,方才离去。
三七已过,这一天清晨,便奉移大行慈和皇太后梓宫安奉坝上享殿。宫内外排设全副仪仗。内大臣、侍卫等人齐集寿安宫门外。王公贝勒等人齐集东华门外。各级文武官员齐集东安门外。公主、王妃以下,大臣命妇等人都已经先一日赶赴坝上了。
梓宫启行时,康熙奠酒行礼完毕,上来扑在梓宫上不许发引前行,哭闹的几乎气绝。四位辅政大臣相劝,康熙只是不理,依旧嚎哭。索尼回头朝一个侍卫使了个颜色,那人飞奔入宫。不久,那侍卫回来,高声道:“太皇太后、仁宪皇太后懿旨:念皇帝冲龄,荷宗社稷之重,不便远离紫禁亲送梓宫!”康熙方才放开了手臂。鳌拜将他抱起,回手交给侍卫。
苏麻拉姑让我与仙儿上了轿,仍能听到康熙的哭声由近而远,渐渐湮没在哀乐与车辇声中。
仙儿亦是哭得累极了,靠在我身上昏昏欲睡,我从轿帘子看出去,只见这送殡的队伍如同白帆银海一般,铺天盖地的滚滚而去,前不见头,后不见尾。
待到出城换车,苏麻拉姑亲自带我与仙儿坐一辆车,出城门向北而去。
苏麻拉姑搂着我与仙儿,轻声安慰着我们,又娓娓说着佟太后少年时进宫的情景:
“你们姑姑当年入宫,也就和仙儿一般大,怯生生的一个孩子。那时宫里的妃子福晋们都是科尔沁蒙古的格格,和她玩不到一起,她总是孤零零的一个儿。刚开始先帝倒还挺喜欢她的。先皇后被废为静妃,宫里面又从科尔沁迎娶新皇后,那时候啊,真是一团乱麻。只有她还能让先帝开心一时。谁想得到,后来端敬皇后进宫……”
端敬皇后,一切都从她的出现改变了。宫里少有人公开提起她,就算是提起来,也要压低了声音,又或是用手向着半空轻轻一点,神秘的说句:“承乾宫主子”;不像是说一个人,仿佛是在提及一个鬼,声音高些,便会惊扰了过往神灵。
我想起前天傍晚偷偷溜出去看望平姑姑。她一边低头刺绣,一边对我说的话——“你们姑姑是很可怜的,顺治皇帝不怎么待见她。可话说回来了,除了端敬皇后,顺治皇帝谁都不待见。”
我劈着线,轻声问道:“平姑姑,你见过端敬皇后么?”
“远远地瞧见过一次。”平姑姑的神情平淡,并不像其他宫人们故作神秘,她抬头微笑一下,“长得还算可以。说话细声细语,很好听。”
“她是汉人么?”我连忙问道。
平姑姑的手一动,抬头望着我笑道:“她怎么会是汉人呢?她父亲是杭州将军鄂硕。”
我连忙低头,继续着手中的活计,答应着笑道:“宫女们说她,像……”
“像‘南蛮子’?”平姑姑向我笑道。
我只得点了点头。
“平姑姑像南蛮子么?”她突然问我,像是故意在玩笑一般。
我愣住了。她确实像!她的口音柔和而平缓,不像宫中满洲女子的清亮明快,她穿的衣服是汉式的大袄、比甲与裙子。并且,她绣花的样式是江南“苏绣”,宫中再没有人会这个的。
“平姑姑像汉人。”我点头说道。
平姑姑笑起来,美丽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一抹淡淡的珍珠光华,她道:“我就是汉人。”说完,微笑着继续刺绣。
“我也是汉人。”我低声说道。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有些诧异,最终并没说话。
仙儿在颠簸的车中已经睡着了,我倚在她的身边,眼皮变得沉重非常。苏麻拉姑用大斗篷将我俩裹住,自己从袖子里取出串珠,低声念起经咒。我听不懂她说什么,却听得出念诵的非常虔诚。
苏麻拉姑这个人一贯难以让人注意,可是她总是在应该出现的时候立在那里。她是慈宁宫的魂魄,是太皇太后的影子。她说话是缓慢温柔的,却又是不容置疑的。因为她从不会自己说什么话,她一开口,就是“老祖宗说……”、“太皇太后命我……”。好像释迦摩尼的弟子,张口便是“如是我闻”。
正文 9、第 9 章 殉死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殉葬:直到康熙十三年,康熙皇帝才下旨取消活人殉葬。ucxswm/满洲早期皇帝(大汗)王爷们死,要有妃子或福晋殉葬,但一般是地位比较低的没有孩子的女性,人数也只有一两个,并不是一律弄死。女人死,一般只有奴隶仆人殉葬,这里让侄女儿殉葬,是辅政大臣们的幺蛾子。两天方到了坝上。由礼部及内务府等官员安排香坛、佛事、安灵事宜。
苏麻拉姑并不管事,只带着仙儿和我一起陪灵。我们远远的看见了佟氏一家人都在,他们作为外臣也只能依礼行事。我与仙儿能在梓宫外陪灵,已经是对佟家莫大的恩宠了。
春分已过,坝上草原风光辽阔而静谧,安放梓宫的是一座藏式佛寺,多日来香烟缭绕,哀痛声音不绝。
第七天清晨,是正式安放梓宫入后殿佛堂的日子,王公大臣与内外命妇们依次在佛苑内外行礼举哀。我与仙儿在西面偏殿中随礼,和我们在一起的,是寿安宫服侍慈和皇太后的十二名宫女。
从凌晨起,我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后殿院中多了许多的男女萨满巫师,我们被告知不许随便出殿门。内务府的几个官员急急忙忙的将苏麻拉姑叫了出去,半天也没回来。
仙儿和我手拉手的坐在蒲团上,其他宫女们或坐或站,她们非常的凄惶,有时窃窃的低语几句,还有几个人低声啜泣着。
事情不对,却又想不出究竟哪里不对。仙儿的大眼睛四处溜着,也是惊慌不安。她抱着我,一边拍着我的肩膀,一边自言自语的嘀咕:“没事的,楚儿没事的。”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天色蒙蒙发亮时候,殿门打开,十二个萨满太太进来,将我们身边的宫女们一个一个的搀扶起来。她们不说一句话,可是每一个动作都那么郑重,仿佛是在完成一项礼仪。宫女们在萨满太太的搀扶下鱼贯出去,殿门再次关闭。
忽然,外边传来凄厉的哭声!是那些宫女们,哭喊声音越来越远,绝非是在哭灵举哀!我与仙儿惊恐的对视。
良久的沉寂,佛殿中的檀香气息愈加浓郁,殿门缓缓打开了,苏麻拉姑与几个内务府官员缓缓走入。苏麻拉姑的脸色苍白,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不安,她拉着仙儿的手低声急速说道:“佟格格,咱们得快点回京去。”一手抱起仙儿,一手拉起我便向门外走。
那些内务府官员慌忙上前道:“苏大嬷嬷,您出不去啊!何况这两个格格……”
苏麻拉姑淡然道:“出来的时候,老祖宗嘱咐我照应佟格格。我只听老祖宗的,别人一概�